丧尸还没学会爬树，我们又逃过了一劫。我们成功到达马路上之后，捡到了一辆黑色的小车。

    小车开在铺满落叶的公路上，除了偶尔遇到一些窜到马路中央的小动物，以及横躺在马路上的尸体，再也没有遇到过丧尸，仿佛那些丧尸已经悄无声息地蒸发掉了。

    “你们说那些丧尸都到哪里去了？”

    我望着车窗外不停向后退去的树影，率先打破了车里的沉寂。

    过了很久，没有人回应我，但小灰灰尾巴上的毛挠的我痒痒。我转过脑袋，看到小灰灰正扭动着它那毛茸茸的身体，在后座上转圈圈。

    “小灰灰？”

    我不解地看着它。小灰灰仰起头，它的眼睛很清澈，但充满了焦虑与不安。我对它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门。

    “它们不见了更好，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南湾岛了。”

    李可似乎很困，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可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久之前的山洞奇遇，已经让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我把视线再次转向窗外。公路旁边的树长得郁郁葱葱，路面铺着厚厚一层落叶，车轮子从上面碾过，吱吱作响。

    “你们发现了吗，树叶的长势那么好，但地上却铺了厚厚一层的黄叶子。”

    李可再次打了一个呵欠，不做声。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关心这些异常。

    “你们快看前面！”

    一直默不作声的苏珊珊突然喊了一声，吓得我一激灵，我抬头看去，在前边的马路上，一支丧尸队伍正从田里走到马路上。我长吁了一口气，至少丧尸们没有悄无声息地蒸发掉。

    李可把车子缓缓地停在了路边。

    “不走了吗？”

    “它们把路给堵上了，我们在这里等等，让它们先走。”

    怪不得小灰灰看起来如此不安，原来它早已察觉到前方有丧尸，只是它不会说人话，不能开口提醒我们。

    我们静静地看着那一队丧尸。它们看起来很有秩序，带头的丧尸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非常引人注目。它时不时回头看一下身后，就像在监督其他丧尸一样。

    要是被这些丧尸发现了，带头的丧尸估计会带领它的手下，一路追杀我们。

    小灰灰似乎很紧张，在座位上转着圈，发出“嘤嘤嘤”的叫声。

    “没事的，它们离得很远，不会发现我们的，你放心吧。”我抚摸着小灰灰的脑袋，轻声安慰。

    “后面也有丧尸！”李可低声惊呼，随之车窗被迅速关上了。“用衣服盖住头，不要出声，不要动。”

    我和苏珊珊照做了，用衣服盖住了头，压低了身体。过了一会儿之后，我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在靠近。

    “咚——”一声巨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在了车身上。

    这辆车的后排车窗用的是隐私玻璃，从外面看不见里面。我把脸悄悄地转向窗外，一个眼睛从衣服的缝隙看出去。

    我心跳加速，眼睛盯着车窗外，我看到一个丧尸，背着一把电锯走过。

    我下意识地往小灰灰身上靠了靠。此时，小灰灰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身体都没有挪动一下。

    又一个丧尸出现了，它扛着一把锄头。

    更多的丧尸涌现在视野里，无一例外，它们都带着工具：镰刀、砍柴刀、千斤顶、木棍……

    如果不是它们脸上的皮肤溃烂，走路一瘸一拐，喉咙里有嘶哑的吼叫，我可能会认为它们是由正常人伪装而成的。

    丧尸们的身影延绵不绝，如同百万大军过境。

    车里的三人一狗大气不敢出，如果被丧尸们发现的话，我们的车一定会被掀个底朝天。

    但人群中总有一个例外，这个道理同样可以用在丧尸身上。

    一声闷响，一个扭曲的脸贴到了我们的车窗上。它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接着转向前排的车窗。

    我压低了身子，小灰灰很聪明，趴下身子，把脑袋埋进我的怀里。

    那个丧尸换了一个车窗，重复刚才的动作，直至四个玻璃窗都被它检查了一遍。我不敢再直起身子，直到四周安静下来。

    “好了，它们都走了。”

    “它们已经学会使用工具了吗？”我舒展着酸痛的身体。

    “看它们那架势，像是要去打群架。”

    “真可怕，它们的智力这么高，又不怕死，我们千万不能再遇到它们。”

    我说完，小灰灰也呜呜地叫唤着，似乎在附和着我。

    “它们接下来肯定一直堵着马路。我们下车吧，走小路，步行到湾口市。”

    “反正也不远了，走吧，走吧。”

    我们后来再没有遇见丧尸，迎接我们的，是空荡荡的湾口市。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们没有继续前进，住进了一家高档酒店。

    我和小灰灰住同一个房间。

    我再次提出要给小灰灰洗澡，小灰灰这一次很配合，但我依旧忙得满头大汗。小灰灰全身的灰尘洗掉之后，颜色变得雪白，看起来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真舒服啊……”

    给小灰灰洗干净之后，我躺在大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着澡。

    “你看什么看，臭流氓。”

    小灰灰两眼死死盯着浴缸里，仿佛水里藏着什么好东西。我骂了小灰灰之后，它摇头晃脑地嚎叫一通，然后甩着尾巴出去了。

    “晓晴，你在吗？快开门。”是李可在拍门。

    “等一下，马上就好。”我恋恋不舍地从热水里爬起身，套上衣服。

    “怎么了？”

    “苏珊珊有找过你吗？有没有跟你说她去干嘛了？”

    “她没有来过啊。”

    “她不见了。”

    “可能去散心了吧。”

    我走到窗前，看向外面，希望能够发现些什么。

    “嘟嘟——”汽车的鸣笛声。

    “有人。”我向李可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看一下。

    我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没有看到正在移动的车。

    “嘟嘟——”鸣笛声在持续着。

    “谁会在这个时候一直按喇叭？这不是明摆着要吸引丧尸的注意吗？”

    说实话，我很鄙视这种愚蠢的行为。

    “会不会是苏珊珊遇上了麻烦，在给我们发信号？”

    李可果然是个好人，苏珊珊一声不吭地走掉了，他却第一时间考虑她的安危。但我认为苏珊珊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求救。

    “先看看再说，我觉得不太可能。”

    鸣笛声越来越大。那辆车终于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是白色的。它歪歪扭扭，缓慢地向前移动。它所有的灯都开着，照亮了周围的一片空间。这辆小车，要有多高调就有多高调。

    一向很安静的小灰灰突然叫了两声。

    小车在我们的楼下停了下来。它的灯依旧亮着，鸣笛声也持续不停地响着。

    “我们要不要下楼去看看？”

    李可没有回答我，他的眼睛盯着远处。

    “坏了！”

    李可迅速关上我房间里的灯，并把窗帘拉上。我不解。

    “我们太大意了。”

    李可说完，又走到窗前，从窗帘的缝隙看向楼下。

    “你看到了没有？”李可压低了嗓门。

    “看、看到了。”我被吓到了。

    马路上，走来了黑压压的丧尸，看样子，像是被小车吸引过来的。

    “车里的人到底想干嘛？”李可似乎在自言自语。

    小车持续制造着噪音，丧尸渐渐围了上来，但它们都没有攻击小车的意思。

    “车门打开了，车里的人还真大胆。”

    我以为楼下马上就要上演一场好戏，我一脸兴奋地望向李可。窗外的亮光从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打在李可脸上，让他的脸呈现出惨白的颜色。

    “开车的，不是人，是丧尸！”李可一字一顿。

    我一惊，望向楼下——车门打开着，一个丧尸站在车门附近，其他丧尸围着它，而它摆出了领导的架子，正在吩咐着什么。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得快点转移。”

    “为啥？我们没有被它们发现啊？”我不能理解。

    “它们能开车，会用工具，难道还不知道灯光意味着什么吗。”

    我恍然大悟，从住进这个房间开始，我房间的灯一直都是亮着的。楼下聚集的丧尸，有可能只是路过，但也有可能是有预谋的围攻。

    现在下楼是死路一条，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往高层逃去。我们一刻也不敢耽误，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爬。这栋楼至少有30层，我们在高层找一间房间躲起来，丧尸想要找到我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们快跟我来。”苏珊珊突然出现了。

    “苏珊珊，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上顶楼了，你们快来看一下，你们一定不敢相信，接下来所看到的东西。”

    “那你也一定不敢相信，丧尸开着车来追杀我们了。”我气喘吁吁。

    爬楼梯真的太耗费体力了，我们都不再说话。只有小灰灰看起来毫不费劲，它一直跑在我们的前头。

    幸运的是，丧尸没有追上来，我们也没有遇到瞎晃悠的零散丧尸。

    手电筒的光亮渐渐暗淡下去，我们终于到达这栋楼的顶层，是一家餐厅，里边没有丧尸的影子。

    “快过来，这边。”苏珊珊拉着我，走到窗前坐下。

    “到底是啥，这么神秘？”我不解地望向窗外。朦胧的月色下，宁静的湾口市夜景也朦朦胧胧。

    “从这里望过去，就是我们东华国的陆地了。你快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天空里没有云，星星一闪一闪的，月亮朦朦胧胧。眼前的一切都不明朗，远处的景象更是模糊不清。

    “仔细一看，月亮竟然泛着一点红。可是，对现在这个世界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稀奇事吧？”

    “望远镜给我一下。”李可的语气异常急促，我知道，大事不妙，便不再说话了。

    “你也看看吧。”李可把望远镜递给了我，用手指着正前方，“看那里。”

    我默默接过望远镜，月色下，一切东西都不甚清晰，但我还是看到了。

    丧尸，密密麻麻的丧尸。

    原来我们之前遇到的成群结队的丧尸，都集中到这里来了。我们以为湾口市是空荡荡的，实则不然，城市的另一半，挤满了丧尸。我的目光所能到达之处，都存在着行走着的尸体。

    可是，丧尸们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难道是因为丧尸惧怕海水，所以只能通过海底隧道离开南湾岛？

    “是不是因为海底隧道被外面的人封锁了，所以它们都被堵在这里出不去？”

    我转向了李可，期待得到满意的答复。

    “没道理啊，它们又不需要呼吸，完全可以游到对面陆地去。”

    “或许它们害怕海水呢？之前在滨海公园的后山，有一只丧尸被海水泡了之后，身体都烂了，沉在水底起不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病毒很大可能是被封锁在南湾岛了。”

    “那我们只要回到对面陆地，就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对吗？”

    “可是，我们该怎么回去呢？”苏珊珊发话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苏珊珊的男友已经去世，即使逃出去，她的生活也不是正常的生活了。但是，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吧。

    “我们绕开那群丧尸，找到一艘船，再学会开船，就可以回去了。”

    “不，没那么简单。”苏珊珊很笃定的样子。

    我的裤脚被扯了一下。我回头，原来是小灰灰。

    “别闹，我们正在谈正事。”

    “嘤嘤嘤……”小灰灰低声叫着。

    我没有理会它，拿起望远镜继续观察丧尸群，它们现在正无所事事地走来走去。

    “我好像看到了我们今天遇到的那支队伍，带着工具的那支。”我放下望远镜，摸了摸小灰灰的脑袋。小灰灰还在扯我的裤脚。

    “你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吗？”李可询问小灰灰。于是小灰灰转身去扯李可的裤脚了。

    “你是想带我们去哪里吗？”

    “汪——”小灰灰低声回答。

    “那好吧，我跟你去看看。”李可起身。

    小灰灰立即跑向门口，站在门口回头望着我们。

    “那你们先留在这里，我跟它去看一下。”李可向小灰灰走去。

    我拿起望远镜，寻找刚才看到的，携带工具的那支丧尸队伍。

    “我去找找这层楼有没有休息的地方。”苏珊珊也离开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四周变得异常安静。

    我想起了一开始的那段日子，苏珊珊还没有打电话给我的日子，我一个人躲在宿舍，小心翼翼地活着。

    后来，我走出了那间小小的宿舍，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而现在，我坐在高楼上，观看着这座城市的另外一面，这一面，挤满了这座岛上死去的居民。这一次，它们都没有吼叫，只是安静地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