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头顶热烈骄阳。
狐妖剧组最后一场戏开拍。
火刑台上,当红小花卜鲽一身狐族妖女装扮,被缚妖索反绑在缚妖柱上,后背紧贴滚烫的古铜柱上,像铁板上的五花肉,下一秒就能炙烤得滋滋作响。
随着时间流逝,缚妖索越勒越紧,她感觉浑身的皮肉像要炸开。尤其是胸口,勒得她好难受。
火焚狐族妖女这场戏已经重拍了七次,不是柴火堆得不够赏心悦目,就是火不够大,烟雾不够妖娆,群演喊得不够卖力。
艹,刘导是不是和她有仇?
卜鲽忍不住扭动身体大喊:“好烫,好烫。”
“还要多久啊,你们倒是快点啊。”
“刘导,你在磨蹭什么啊?”
话音刚落,一丛大火从柴堆上迅速燃起,大量烟雾升腾。为了追求逼真效果,这部剧绝大部分都是实景拍摄。
唉呀妈呀,刘导是不是看最后一场戏,想干脆放把火把她烧死吧。
围在火刑台周遭的群演举臂奋力高喊。
“烧死妖女。”
“烧死妖女。”
“烧死狐族妖女。”
突然“轰隆”一声,炎阳烈日下,晴空降下一道惊雷,正正劈在古桐缚妖柱上。
“啊~”
剧痛袭身,卜鲽惨叫。
隔着烟雾缭绕的火堆,她看到有个人站在一群围观人群中露出邪恶的笑容,是那个和她捆绑炒CP的新晋影帝。
靠,老娘被雷劈了。
混蛋,老娘若是没死,一定要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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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劈之后,卜鲽感觉全身经脉拉伸般的舒爽,舒爽得灵魂都要升华,舒爽的劲道还没过去,冰凉刺骨的寒风吹得她一阵哆嗦,她从混沌中恢复意识。
清醒瞬间的感觉就是冷,冰冷彻骨,四肢僵硬,血液仿佛已经被冻起来一般。
什么情况?刚才还热得要死,现在怎么冷得要死?
好冷好冷,这得有零下十几度了吧。
五指僵硬地摩挲着胳膊睁开眼睛,眼前一片乌漆嘛黑,只有侧向几道亮光照进黑暗,卜鲽发现她正蹲在古城墙脚。
“我怎么会在这儿?”卜鲽吓得大叫着蹦哒起来。
借着一丝光亮,她低头看到身上的粗布麻衣,像是古代难民的穿着。她下意识地捏捏瘦弱的手臂,瘦削的脸颊,又捏捏没有二两肉的胸口。
手感不对,这,这不是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可是精心养护锻炼出来的,健美匀称,绝对不是这种瘦得没有二两肉,只剩皮包骨的手感。
瞬间想起她刚才在片场被雷劈了。难道穿越了?正巧这具身体的原主被冻死,她借尸还魂了?
“天呐,不会这么惨吧。”
卜鲽苦恼地抱住脑袋,摸到头上类似古代男子的发髻,摸了又摸,确定是男子发髻。不过原主是女子的身体,怎么梳着男子的发髻呢?
目光扫向四周,城墙脚下聚着困顿乏力,随地而坐的群演。难道是在拍古装戏?
今夜天气很冷,原主都被冻死了,她还要继续在这里冻着吗?还是现在立马就走人?可拍这样的戏一般都很偏,很晚,人烟稀少,车不好打。
而且,她还没搞清原主的身份,这是个怎样的时代?她该往哪儿去呢?
“你,跟我走。”
突然,她听到有人朝她这个方向喊话。
卜鲽转头看到一个手里拿着对讲机、头戴棒球帽的中年男人,试探性地问道:“老师,您叫我?”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但在剧组,叫老师准没错。
“老师,您有事儿请吩咐。”卜鲽立马拿出顶流小花的演技,即便脸皮已经冻僵,也要努力扬起一个谄媚的笑。
棒球帽:“瞅啥呀,跟我走。”
“啊?是。”卜鲽不在状态的啊了一声,紧接着立马应道。
腿是真麻,也不知道蹲在这里多长时间了,原主都被冻死了。若不是她穿来,这个剧组就要爆出重大事故,绝对能上明天的头条。
到处是拍摄器材,亮着各种大灯、十二头灯、六头灯,把古城墙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果然是在拍古装大夜戏,原主应该是在剧组做群演。
也不知道是哪个剧组,群演的手机都被收掉了,看样子剧组的保密工作做得挺好。
卜鲽心中微微叹息,群演不算人,只能算个人头,经常不知道在哪部戏里面演的哪种路人甲、人肉背景。
卜鲽从暗处走到棒球帽面前,棒球帽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立马朝着对讲机激动道:“找到了,找到了。”
他身旁站着个年轻的胖子,“你听陈副导的安排,回头给你加钱。”看样子这胖子是群演的领队。
“好。”
卜鲽抱着双臂,缩着脖子点头,超级羡慕他们身上厚实的连帽羽绒服。
她踉跄着跟在陈副导身后,迈出的每一步,都有种脚掌要碎成沙冰的苏爽麻木感。
还没等他们靠近临时改造出来的化妆间,就听到中气十足的咆哮,“等什么等?”
“林锡老师您再等等,陈副导马上到。”是一个人卑微十足的劝慰。
“胡总编,把这什么太子的戏份直接删掉。”
听听这口气,咆哮哥看样子权利很大,能指挥编剧直接删掉一个角色的戏份。
胡总编:“林……”
“哎呦。好疼。”
卜鲽走进化妆间时不小心和怒气冲冲跑出来人撞到一起,额头触碰到冷冰冰硬邦邦铠甲。双脚本来就冻得麻木,走路不稳,被这么一撞立马向后仰倒。
幸好,咆哮哥还算有点人性,没有见死不救,立马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稳住她仰倒的身形。
惊慌失措中,卜鲽抬眸看到一个将军打扮的男演员。
他身着银色铠甲,浑身肃杀,甲片上还有类似血迹的东西,锐利的双目中充满怒火,犹如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军。
“林锡老师,”胡总编立马上前将卜鲽带出林锡的魔爪,“这个男生瘦小,演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皇太子正好。挟持太子的戏份就能继续保留。”
随后一掌将卜鲽推向化妆老师,“陌陌,把他的脸涂涂黑。涂得观众都认不出是两个不同的皇太子。”
她,男生?原主身无二两肉,身高堪堪一米六,是瘦小,但总不至于在别人眼中雌雄莫辨吧。
卜鲽还在愣神,脸却已经惨遭化妆老师的毒手。
于是,她本来就特意涂黑的脸,更黑了。
被叫做林锡的男演员却没有走,站在卜鲽身后盯着镜子,从镜子里能看到一双阴沉的眼睛,他还时不时抬手摸摸眉心,对着化妆镜端详绝世容颜。
嘿,这个男演员看着挺帅,没想到还是个自恋狂。
卜鲽瞧见这一幕不禁心里一乐,嘴角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翘起,还想继续偷看,下一秒却被对方抓了包,赶忙调整好表情,正襟危坐。
心里却不禁嘀咕,他是男主还是男配?是保护皇太子的将军吗?接下来她要和他演对手戏吗?
卜鲽微微仰着脸给化妆师涂抹,等着副导演给她讲戏,谁知陈副导直接说:“你听林锡老师的就好,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啊?哦哦哦,好的。”
一个落魄太子的妆造也很落魄,为了遮掩身份,比难民还难民。
等卜鲽做好妆造,就稀里糊涂地跟着一言不发的林锡来到城墙门外的战场上。
城墙下、城墙上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此时已到下半夜,人马困乏,又冷又饿。不在拍戏的时间,他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报团取暖。
想起胡总编说的“挟持太子”四个字,根据以往拍戏经验,她意识到自己扮演的怕不是个炮灰太子,可能还是个被叛军撕票的命。
看到林锡出现,演员副导演立马整顿城墙外松散的群演大军,坐着的站起来,聊天的停下嘴。
阵前站立着一匹比卜鲽还高,全身黑色的战马,它看到林锡出现,甩了甩尾巴,马蹄兴奋地挠地。
“啊。”
耳边传来一阵铠甲摩擦的声响,下一瞬,卜鲽被林锡一掌推到马腹前,惊得她灵魂差点再次出窍。
短短一段时间经历了一连串的惊吓,卜鲽不甘心被人推来推去,再也忍不住转身瞪了林锡一眼,怒道:“你推我干什么?”
“你愣着干什么?”
林锡冷声道:“上马。”
“干你。”卜鲽口不择言,差点咆哮。
两人异口同声,下一瞬片场落针可闻,但没人敢上前。
影帝林锡喜怒无常,谁要是顶撞了他,绝对尸骨无存。况且这小子不怕死地说出这种话,他们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你还嫩了点。”林锡咬咬后槽牙,不屑冷笑,“上马。”
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但对方不和她打招呼,就把她推来推去,就算是群演,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看着高头大马,卜鲽咽了口口水,还是有点怂,结结巴巴道:“上,上马?”
她看看马的身高,再看看自己的身高,她还没马高。身子还僵着,五脏六腑还没化冰,要利落上马恐怕很困难。
“小子,怕了?”林锡戏谑道。
“谁说我怕了。”激将法对她有点用,卜鲽善骑射,无惧真马。以前拍戏,不用替身,都能策马奔腾。
感受到林锡的怒气,还有个陌生人要骑它,黑马不安地刨地。
卜鲽上前温柔地摸摸马头,让它安分下来。拉住缰绳,脚掌踏上镫铁,本以为能利落上马,谁知原主这小身板,这瘦弱无力的手臂,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尝试两下,还是没法上,在做第三次尝试时,一只手掌按上她的臀部,一个用力将她托到马上。
“啊,你干什么?”成年后,第一次被人托举臀部,卜鲽再次被吓得要惊叫出声,怕吓到马儿努力压低嗓子,语气又羞又燥还怒。脸上腾得一热,幸好天黑,脸也黑,没人瞧得出来。
林锡不晓得眼前这丑黑丑黑的小子犯什么浑,嘴上依然不饶人,“小子,姿势不错,但没点力气,是上不了马的。”
卜鲽嘴硬,“我,我只是饿得没力气而已。下午说好到片场就发的盒饭,到现在还没发。”
“呵。”林锡冷冷一笑,“你在怪剧组?”
“我说的是事实。”想起这个卜鲽就为原主抱不平。要是剧组早点发盒饭,原主不至于饥寒交迫而死。
下一瞬,林锡利落翻身上马,坐到她身后,二三十公斤的铠甲在他身上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冰冷坚硬铠甲贴上她的脊背,不留缝隙,她像一只陷落敌窝的雏鸟,冰得她瑟瑟发抖。
卜鲽第一次遇到能给她带来压迫感的男演员,合作过的男演员,一般都比较瘦削,大腿都没她胳膊粗。
这是什么剧情?难道要带着她策马闯关?
林锡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捏了捏她的胳膊,“真软。一点肌肉都没有。小子,有空练一练臂力吧。”
卜鲽汗毛倒竖,接二连三地被人吃豆腐,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她正要反驳回去,导演却通过喇叭高喊:“林锡老师,准备好了吗?”
“好了。”林锡高声应道。
一个士兵打扮的演员跑来将长枪递给林锡,他才松开捏住卜鲽胳膊的手指,抓住长枪,耍了个枪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脾气群雄的气势。
陈副导高喊:“一、二、三,开始。”
林锡一秒入戏。
一手持长枪,一手挟持人质。
“皇甫靖,打开城门,不然我就掐死他。”林锡朝城墙上高喊,他胸腔震动,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音振聋发聩,震得卜鲽耳膜生疼。
一个同样全身戎装的男演员站在城墙上,向下高喊:“阎锡狗贼,胆敢伤太子殿下。”
艹,忠犬亲卫变叛逆狗贼吗?卜鲽忍不住心中吐槽,不过皇甫靖、阎锡这几个名字有点耳熟呀。
她想起来了,林锡不正是她昨晚熬夜看的一本小说里的大反派嘛。而且是个戏里也喜欢演反派的影帝。
“影帝?”
“你是影帝林锡?你……呃。”
卜鲽惊讶地脱口而出,下一瞬便被林锡掐住脖子,再也说不出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