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莫桑握着信的手微微颤抖着，烛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没有半点血色。
当初她下凡历劫失了道心，玉帝之所以会救她，正因为她是墨三上神。
只有墨三对天庭而言才是有用的，身为莫桑的她不具有任何价值，如果她无法办成此事，那么她的性命自然危在旦夕。
她该怎么办才好？
一整夜莫桑都没有合上眼睛，第二天早上，她早早的起来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前往龙虎山去找归一。
她没有任何把握能够杀死归一，但既然归一是由远古时期的某位法力高深的大祭司所制的人偶，那么他一定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找到些许线索。
莫桑离开后，灶神食肆内静悄悄的，她读过的所有来信全都堆在了她房间的书桌上。
一人推开了灶神食肆的门，缓步走进了莫桑的房间，
他拿起了桌上的信件，一封封的读完，然后又把信件放回了原位。
--
冬日的龙虎山萧瑟寂寥，
与春夏时节游人如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一个上山的人都没有，莫桑孤零零的走着，风呜呜的在她身后吹，她冷得有些哆嗦。
她仔细的回想了一番。
上次归一把他们收入了葫芦当中，他们破除幻境了之后便得以出来，就算他们被困在了地道中，归一也并未趁机攻击他们，反而任由他们离开。
莫非归一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杀死他们？
如果真是她所猜测的那样，那么归一究竟想要干什么？难不成她与缙云刿共同经历的那个幻境和修补天柱的秘密有关？
想着想着，她便走到了山顶。
清心观建在龙虎山的最顶端，是临沽城最大的一个道观。
观前有两个小道士在扫地，他们瞧见莫桑来了有些惊讶，因为冬日来清心观的香客很少，莫桑又是生面孔，不像是冒着严寒前来的虔诚香客。
“这位姑娘，请问来清心观有何事啊？”一位小道士上前问道。
“我找你们的归一道长。”
“归一道长？”小道士道，“归一道长正在闭关修炼，不接待香客。”
“我非常重要的急事要去找他。”
小道士摆了摆手：“不可，姑娘请回吧。”
莫桑见小道士言辞决绝，于是假意往山下走，待小道士扫完地回去了之后，她悄悄的从清心观低矮的围墙处翻了进去。
按理说归一是一个妖道，清心观也应当乌烟瘴气才对，可这清心观看上去和寻常的道观差不多，里面井然有序，道士们都潜心修炼，无人如归一一般癫狂。
她躲在草丛中听见方才那个小道士的声音传来：“方才有个人想找归一道长，看上去鬼鬼祟祟，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另一个人回道：“道长法力无边，妒忌的人众多，说不定是别的道观派来捣乱的。”
小道士又道：“咱们道长德高望重，造福一方，岂是他们那些江湖术士能比的？”
莫桑有些疑惑，他们口中的归一和她认识的那个疯子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另一人对小道士道：“今日轮到你给道长送饭吧？现在午时快过了，你怎么还不去？”
小道士提着食盒拍了拍脑门：“光顾着和你说话，我先走了。”
说罢，小道士就提着食盒往前走，莫桑连忙悄悄跟了上去，只见他七拐八绕穿过无数个回廊后，来到一处背靠山体的简陋房屋前，他敲了敲房门就把食盒放在了门前。
他走后许久都不见有人开门，莫桑站在外面快要没了耐心，正准备去察探一番，就见一双老人的手从房门打开的缝隙中伸了出来，迅速的把食盒拿走了。
莫桑小心的贴着墙站着，侧耳听去，房屋里面传来食物的咀嚼声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谁在门外？”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莫桑觉得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于是道：“归一，我是莫桑，我有事情要问你。”
老者疑惑道：“莫桑？我并不认识你，我在修炼，不接待香客。”
莫桑想，归一不认识自己倒也正常，他总应该认识缙云刿吧，“那你可认识缙云刿？”
“不认识。”
莫桑不知道归一在耍什么把戏，于是干脆一脚踹开了门，只见里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头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惊讶的看着莫桑。
“咦？”莫桑左顾右盼，“归一去了哪里？”
老者愤怒道：“我就是归一！”
莫桑走上前去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不，你不是。”
老者忽然问道：“你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子？”
“他带着一个木制面具，声音不男不女，穿着的道袍上满是血渍，看上去有些疯癫。”
老者闻言走到了房间靠着山的一面墙前，对着墙敲了三下，又点燃了三根香，嘴中念念有辞，好像在和谁对话一样。
“他说，你可以进去。”老者指了指那面墙。
那面墙忽然好似被触发了什么机关，自动的移开了，露出一个昏暗的地道，地道中昏暗不见底，有恶臭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归一在下面吗？”
“清心观的每一任道长的法号都叫归一，下面的是我们的第一任道长，他赐予道观诸位道士法力，这才能让道观延续数千年，你赶紧进去吧。”
莫桑瞥见这老者看向地道的眼神有些恐慌，似乎在忌惮着什么，看来他也很畏惧归一。
莫桑抬脚踏进了地道之中，身后的墙马上合上了，她拍了拍那墙，没有找到再打开的办法，喊了方才那老者几声也无人应答。
于是她只好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往下走着。
越往下走里面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有许多动物和人的残骸出现在她的脚边，腐臭的味道几乎让她晕厥过去。
她来到了一处分叉口，分叉口有四个不同的洞口，她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忽然一个洞口的洞壁发出莹莹的微光，她凑过去看，洞壁上似乎用特殊的材料绘制了许多精美的壁画，壁画上还批注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古老文字。
她不由自主的走向这个洞口。
就好似在故意给她引路一般，每当有分叉口的时候就有一处洞口的壁画会亮起，指引她往前走。
她边走边欣赏着这一幅幅壁画，
壁画似乎在叙述创世的故事，创世神创造了天和地，还创造了世间的生灵和人类，壁画五彩斑斓，祥云和丝带围绕着创世神，一派祥和。
她看过许多画作，但都比不上壁画的宏伟壮丽。
她欣赏着壁画几乎要忘记自己正行走在腥臭潮湿的地道当中。
壁画画到人类成立各个部族，遭遇了瘟疫、山洪、地动等自然灾害之后就戛然而止，莫桑停下了脚步。
她好像来到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
“欢迎拜访。”归一诡异的声音传来，“是神的旨意把你带到了此处。”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整个空间都被绚丽的光芒照亮，一幅巨大的壁画出现在莫桑的面前，创世神垂眸看着众生挣扎在苦海当中，有人断了手脚，有人被饥饿的同伙分食，有人活活被淹死。
壁画逐渐变得猩红起来，创世神原本慈眉善目的面孔也开始变得狰狞，嘴角的微笑越来越大，变成了嘲讽的笑容，而壁画中那些悲惨的凡人依旧祭拜着神。
莫桑看着这壁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我知道你要来干什么，你要问我怎么修补天柱，”归一盘腿坐在壁画面前，“三万年前我就知道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可能预料到今日发生的事情。”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神的旨意。”
“你不是缙云刿制作的人偶吗？你和神又有什么关系？”
“我是主人制作的人偶，但主人也是这世间万物，世间万物无人不是神的子民，我也不例外，在忠于主人和忠于神之间，我会优先尊从神的旨意。”
“神......”莫桑道，“你是指天庭的神仙吗？”
归一发出了极其刺耳的笑声，莫桑捂住了耳朵。
“可笑，天庭的那些算什么东西？不过都是神创造的差使，在神不在的时候替他办事罢了，你以为你们很高贵吗？”
莫桑觉得归一精神不太正常，她不想听也不愿去相信归一的疯言疯语，于是道：“你既然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那你能告诉我如何才能修补天柱吗？”
“当然，”归一出乎意料的配合，只是他又接着道，“修补天柱的办法在我的心脏里，要我死可以，但我有条件。”
莫桑松了一口气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都愿意帮你完成。”
归一的脸上的笑容变得很大，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道：“你可知杀死我会如何？”
“会如何？”
他没有说话，静静的望着莫桑来时的洞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不久，莫桑听见洞口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缙云刿从洞口跑了出来，看见莫桑的一瞬间，他眼中的惊慌才逐渐消失。
“还好你没事。”缙云刿喘着气来到了莫桑身边。
归一此刻开口了：“你不是想知道条件吗？那我便告诉你，他若死了我便自愿把心脏掏出来给你。”
莫桑愣住了，不知道为何，无论她怎样回避，事情都会回到要缙云刿去死的原点上。
为什么所有人都非要缙云刿去死？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归一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莫桑和错愕的缙云刿，笑道：“这是神的旨意呢，神早就预料到这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