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二日,新妇要去前院请安,侯爷与侯夫人都住在前院,小侯爷与兄弟姐妹们住在后院,走过去还要穿过一个园子。

    谢芷言早早起了,又使人去喊了小侯爷一起起来,过了一会儿,连翘回来说:“姑娘,小侯爷不肯起,瞧着好像是在赖床。”

    谢芷言:“……”

    没办法,她只好亲自去了一趟,到的时候,秦玉璃正在跟小厮扯被子,双目紧闭着,嘴里还喊着:“我不起!我不起!”

    谢芷言:“……”

    她有些怀疑这跟昨日与她谈交易的是一个人吗?怎么一夜过去,这脑子好像退化了十年?

    不过她还是保持着良好的教养,上前温柔道:“小侯爷?小侯爷,今日要去前院给母亲请安,您还是快些起吧,待会儿要迟了。”

    秦玉璃跟听不见一样,还努力将被子压在自己的腿间,试图阻止小厮拉扯他被子的行为。小厮已经满头大汗了,又不敢真使大劲拉,怕不小心伤了小侯爷,又不敢不拉,这新娶的少夫人都站旁边看着了。

    他战战兢兢的喊:“小侯爷!小侯爷您快起吧,这这这……”

    谢芷言转头问:“小侯爷起床向来如此艰难吗?”

    小厮答道:“若是不喝酒便罢了,喝了酒就格外赖床,如何喊都是不起的,因此误了好多次事了,奴才……奴才……”

    谢芷言抬手止住他的言语,又问:“侯爷与侯夫人可知小侯爷这个毛病?”

    “是、是知道的。”小厮哆嗦着说到。

    谢芷言表示知道的点点头,让他放手,“那便让小侯爷继续睡吧,给小侯爷备好醒酒汤,母亲那边我来解释。若是我还未回来,小侯爷醒来,便给他更衣带来前厅,若是没起便好生照顾他。”

    小厮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放了被子,又贴心的给小侯爷盖上,小侯爷得到了自己的被子,也翻了个身继续睡,嘴角还开心的勾起。

    谢芷言看了半夏一眼,半夏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小厮,微笑道:“这边就劳烦小哥照顾了,小哥辛苦,这是我家姑娘给的赏钱,得闲了可以喝几杯酒去。”

    见小厮不敢收,半夏便体贴地放在了床边,还安抚道:“无需在意,今日喜事也未曾过去,只当沾沾喜气罢了。”

    小厮这才拿了,惦着重量,脸上的笑意也真了几分。

    “谢少夫人赏,奴才一定好生照顾小侯爷。”小厮谄媚地对着谢芷言笑。

    谢芷言点点头,又看了眼睡的跟头猪一样的小侯爷,压下心中多余的情感,转身去了前院。

    ————

    等小侯爷醒来时,已是白天黑夜不分,他抬头看窗外,金色的光芒透过窗纸照进来,分不清是朝阳的光芒还是落日的余辉。房间很安静——不,好像有翻书声。

    秦玉璃抬头看去,便见一个女子端坐在窗棱下面,腿上盖了一张薄毯,她眉目疏朗,即使无人关注,唇角也时刻是勾起的,并且保持着良好的体态。

    连阳光都要偏爱她几分,那金色的光芒将她的身影勾勒的好像九天神女下凡,圣洁而又典雅。飘扬在空中的灰尘,好像都成了围绕着讨神女欢心的小精灵,欢欣着,雀跃着,试图去亲吻神女洁白的脸庞。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似是听到了声音,谢芷言抬头看向床边,秦玉璃立刻闭上眼睛装睡,然后又疑惑自己干嘛要装睡?可是这装都装了,再睁眼有些奇怪吧?秦玉璃只好硬着头皮又装了下去。

    谢芷言一过来就发现了秦小侯爷疯狂颤动的眼睫,还有那一直在抖动的小拇指。

    她不由:“……”

    这装睡也太假了吧?

    “小侯爷醒了便起吧,如今已是酉初,小侯爷睡了这样久,晚间怕是睡不着了。”谢芷言毫不留情的揭穿他。

    秦玉璃见被发现了,也不恼,嘿嘿一笑,掀了被子就爬起来,只着一身雪白里衣站在谢芷言面前。

    谢芷言微微别过头垂着眼,喊了人进来给秦玉璃穿衣,进来的是连翘,她给两人行了个礼,便拿了衣服服侍秦玉璃穿上,谢芷言便在一旁问道:“一日未进食,小侯爷可饿了?“

    “还行,刚醒还不太饿。”秦玉璃随意道。

    “小侯爷洗漱了一下便喝碗醒酒汤吧,待会儿要去前院吃饭。”谢芷言道。

    连翘已经给他穿戴好了,又蹲在地上整理了一下下摆。

    秦玉璃点点头,伸手整理了一下腰带,问:“我睡到这个时辰,早间请安没去,母亲可说了什么?”

    谢芷言微微一顿,转移话题道:“小侯爷今日晚间还是莫要喝酒了,明日妾身要回门,小侯爷还是给妾身留几分面子吧。”

    秦玉璃只当今日没跟谢芷言去请安,母亲为难她了,便点了点头,等连翘服侍完他洗漱了,将一直温着的醒酒汤一口闷了,又扒拉出一柄扇子,“唰”的打开,好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走吧。”秦玉璃身先士卒,“咱们晚间早点去,我给母亲道个罪,你放心,本侯昨日说了会给你几分面子,便绝对不会让母亲厌了你。”

    谢芷言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二人一起到了前院,秦玉璃装乖卖傻的扑进侯夫人怀里,说自己昨日喝多了酒,误了事,还望母亲不要怪罪。

    侯夫人嫌弃的将他推开,伸手招谢芷言上前来,柔声道:“言娘来啦?真是,玉璃醉了让他睡便是,你还要回去照顾他,别将你累着了。“

    谢芷言乖巧上前,摇摇头道:“这是言娘该做的,不辛苦。”

    “你这孩子就是懂事,今日那话还未曾说完,你快同我继续讲讲。”侯夫人热情亲切的拉着谢芷言的手,让她与自己坐一处。

    秦玉璃一脸迷茫的站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竟被母亲嫌弃,便又见母亲亲热的拉着谢芷言的手说话,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才是嫁进来的,谢芷言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正巧这时侯爷也进来了,秦玉璃眼巴巴的看着他,试图证明自己才是亲儿子。

    侯爷原本凌冽的神情,在看到秦玉璃时缓和了几分,秦玉璃受宠若惊,站起来就准备给父亲行礼。

    却见他的好父亲一脸柔和的走向与侯夫人说着话的谢芷言,谢芷言起身欲行礼,永安侯伸手拦住.

    他温和道:“言娘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谢芷言却道:“多谢父亲,只是礼不可废。”

    说完还是给他行了个礼。

    永安侯满意地对侯夫人道:“言娘这样好的孩子,嫁到咱们家真是委屈她了,快起来坐。”

    谢芷言应声坐了,就看见秦玉璃一脸怨念的看着她。她低头喝茶。

    “爹,你是不是病了?发烧了?头脑不清醒了?”秦玉璃忍不住上手摸他父亲的额头。

    “胡闹什么?”永安侯蹬他一眼,“言娘这样好的孩子,嫁给你着实糟蹋了,不过也还好你是个男儿,不然都娶不到言娘这样好的孩子进咱家门。”

    秦玉璃十分不忿,他又挪到母亲那边撒娇:“娘,您最疼我了是不是?我才是您亲儿子。”

    “你自然是我亲儿子,以往胡闹我都由着你不懂事,如今言娘进门了,你要对她好些,懂事些,凡事听她的话知道吗?”侯夫人温和道。

    说罢,便使了人去喊姨娘跟庶子女们,让他们过来准备吃饭了。

    两个人都对他不搭理起来,还说他不懂事,原本作为嫡子,最受宠的秦玉璃不禁有些气恼。

    他坐回原位,偷偷凑到谢芷言身边道:“你给他们下了迷魂汤?我不过睡了一觉起来,怎么爹娘都不是我的了?”

    谢芷言回道:“小侯爷玩笑了,妾身不过是给侯爷表示交易的诚意罢了。”

    这是在说昨晚上给他处理尾巴的事情,有侯爷侯夫人的信任,确实更好让他玩耍,只要谢芷言不告状,就没人知道他出去瞎玩儿。

    秦玉璃上下打量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永安侯子嗣不丰,嫡子只有一个秦玉璃,还有一位庶子,两个庶女。

    最让谢芷言注意的,不过是那个庶子,神秘的很,母不详不说,在京都,见过他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据说他足不出户,也从不参加什么集会宴会。

    这也算还好,可最出奇的是,这位庶长子,年龄比秦玉璃还要大两岁,如今已经二十有一,却从未听说侯府有结亲意向,连带着二子秦玉璃也一直未说亲。

    毕竟秦玉璃行事再荒唐,那也是永安侯嫡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小侯爷的名号都冠上了,那是妥妥的爵位继承人,总有些攀龙附凤之人会将自己女儿作为踏板奉上,何至于一直未曾说亲呢?

    本以为今日请安会见到他,侯夫人却说请安人多,秦玉瑾来了不合适,便只让他送了礼物过来。

    谢芷言很是好奇,得是怎样的不合适?

    很快,她便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庶长子,秦玉瑾。

    他肤色白皙,面容妖异,眼睛有一只还是湖蓝色的,看一眼便仿佛要溺毙其中。

    漫步走来时,披着月色,一身白衣,身量修长,气质孱弱,仿若谪仙下凡。

    一时之间,都叫人分不清这究竟是男是女,已经美的模糊了性别。

    谢芷言一时都有些呆了,没想到这位侯府庶长子竟是这样的美貌,难怪不常出门,这恐怕出门一次都要引起轰动吧?

    “玉瑾见过父亲、母亲。”秦玉瑾上前行礼。

    谢芷言也站起来行礼,“见过兄长。”

    “弟妹好,玉璃好。”秦玉瑾温和回礼,声音也是柔和轻缓地雄雌莫辨,更叫人分不清男女了。

    秦玉璃撞撞谢芷言的手,低声道:“别看了,那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谢芷言只不过好美之心,多看了两眼罢了,哪里有他说的这样明显,不由回头看秦玉璃一眼。

    秦玉璃对她眨一下眼睛,对秦玉瑾说到:“好哥哥快来,坐我这边来,哥哥好久不出来了,玉璃想你想的紧。”

    谢芷言:“……”

    秦玉瑾瞧着早已习惯了,微微一笑,顺从的坐到弟弟身边,温和道:“如今也娶妻了,莫要再胡言乱语。”

    秦玉璃却不在意的摇摇头,道:“言娘性子豁达,她才不介意我如何说话呢,我们二人是心有灵犀,天作姻缘。言娘你说是不是?”

    谢芷言:“……“

    这小侯爷,实在是胡言乱语。

    如今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我再忍忍。

    谢芷言点了点头,“小侯爷自然是都对的。”

    谢芷言的知情识趣与柔顺乖巧让秦玉璃十分满意,他内心已将谢芷言看作一伙了。

    宴还未散,秦玉瑾便先行告辞了,他似乎也很是内向,除非有人与他说话,他是不会主动开口的,永安侯也习惯了他的性子,没说什么。

    秦玉璃与谢芷言在宴后小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走回去,秦玉璃踢着腿闲聊道:“我今儿看你在看书?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不过些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罢了。“谢芷言淡淡道,两个贴身丫鬟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这秦小侯爷像是没仆从一般,昨日喝多了酒也好,今日去赴宴也好,身边是一个人都不带的。

    “看这些没意思的书,怪道你如此古板呢。”秦小侯爷撇嘴,“我看着外头的姑娘都爱看些小姐书生,狐精报恩的话本子,你可看过?”

    谢芷言想了想,道:“小侯爷若说《牡丹亭》这种的,妾身是看过的。”

    “诶诶!这种都多少年前的书了,我娘辈的人都不爱看了。”秦小侯爷摇头叹气,“太俗气了,太乏味了。”

    谢芷言问:“小侯爷平时爱看些什么书?”

    秦玉璃道:“我?我平日里就爱看些奇志怪闻,我上次看一篇奇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说是不知哪个县,有个叫崔广的,他犯了错被砍了头,居然没死,还日常生活!他的家人在家中养着他,每当他饿了的时候,他就在地上写‘饥’字,他家人就从他脖子里倒饭进去,等他饱了,他就在地上写‘饱’字,你说神不神奇?”

    谢芷言心中一动,信鬼神之说的人多半也惧鬼神,这小侯爷当真如此单纯的这样快的将弱点送到自己手上?她放缓脚步,语气轻柔的试探道:“原来小侯爷爱看这个?妾身也有些志怪故事,小侯爷可感兴趣?”

    秦玉璃还沉浸在自己刚刚讲的故事氛围里,听见她如此说,凑过来道:“你也爱看这种的?你快同我讲讲,我看我有没有听过。”

    谢芷言勾起嘴角,低声道:“妾身听说,每个人的床下面,都有一个小鬼,他们面目狰狞,青口獠牙,一到夜里,他们就会从床底下爬出来,找那些很晚还没睡觉的人来玩耍。他们来的时候,会发出‘噼啵‘、’噼啵‘的声音。

    如果没有人醒着,他们就会将自己的舌头拔出来做跳绳,把自己的头摘下来做沙包。如果有人醒着,他们就会砍下醒着的人的四肢,将那人的躯干做成蹴鞠,在房间里提着玩儿,看有谁还没……”

    “你别说了!”秦玉璃吓得浑身一抖,立刻阻止谢芷言的故事继续讲下去,他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道:“你、你说的这个故事确实新奇,不过我不会害怕的!太假了哈哈哈,谁还没在晚上出门过啊哈哈哈。”

    他干巴巴的笑了几声,许是察觉自己笑的太假了,不由往前疾走几步。

    此时天已经黑了,十月的夜里凉快的很,风呜呜的吹着,更添了几分恐怖诡异。

    小侯爷往前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妥,又哒哒哒跑回来,大声说:“你们几个小姑娘走夜路定然害怕的,我带着你们!我娘说了,男孩身上有阳刚之气!不惧鬼神!”

    谢芷言见他果然如此害怕,却也起了逗弄的心思,她故意皱眉靠近小侯爷,道:“小侯爷威武,妾身是挺害怕的,这风吹着,小侯爷你听,像不像鬼哭?”

    秦玉璃不由顺着她的思路想,细细听着风声,果然像鬼哭一样,吹的树枝呜呜作响。

    谢芷言又道:“小侯爷,你看那个影子,妾身好怕呀,好像鬼影,不会有鬼……跟着咱们吧?”

    风吹拂着树枝摇曳,路旁的灯笼在地上照映出挥舞的树影,有几个仔细看,着实像一个夜叉在阴暗的地方窥视着他们,只等人一走过去,就要将人带进黑暗里,吞噬,撕扯。

    秦玉璃越想越怕,越想越怕,想一个人赶紧回到光线好的地方,又害怕一个人走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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