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想清楚了吗？还是要坚持辞职吗？”

    周澄正盯着电脑上的光谱仪的资料摸鱼摸的正起劲呢，冷不丁听到人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给她吓得一激灵。

    “哎呦，石姐，好端端的站人身后说话干嘛，给我吓得够呛！”

    周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调侃道，心里却又想骂人了。

    「这笑面虎又是要干嘛？」

    “我观察观察你的工作状况嘛！”

    石姐依旧是一副始终带着笑意的温和模样，看起来很是亲切没有攻击性，说出来的话却叫周澄听起来隐隐约约带着些质问的意味。

    “你昨天下班的时候和我提离职，理由是你在公司上班时觉得很压抑，你工作得不开心。”

    说这话的时候她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双精明中又带有一丝阴鸷的眼睛盯着周澄，语气却依旧温和，跟她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实在割裂。

    周澄被她阴沉沉的审视的眼神盯得发毛，不由得身体向后靠了靠。

    见周澄的反应如她所料，笑意又回到了她的脸上，语气更加温和：“怎么从我刚刚观察来看，你上班时挺开心的，嗯？”

    本来还对她一系列变脸假笑的动作有些心里发毛的周澄一听到这里，就知道这老妖怪还是为了不让她辞职的事来的。

    顿时心里也不毛了，身体也不躲了，垂下眼皮酝酿了一下情绪，又开始表演了。

    “其实，我的开心什么的都是假装的。”

    说这话的时候，周澄又开始她最拿手的表演——装焦虑之右手抠左手。抠的动作越来越快，抠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直到周澄感觉自己快左手给抠血来了，站在她旁边的石姐才轻飘飘地开口：“真的吗？”

    抠了这么久的手结果就听到她轻飘飘的三个字，里面蕴含着的质疑和讥讽简直不言而喻。

    周澄真的想跳起来对着她嘴炮输出一顿：

    「是啊我上班就是很开心啊，借着离职的理由给我的小任务我通通都推了。我天天只需要摸鱼混时间就好，什么游戏啊大眼仔啊小地瓜啊都刷得飞起。

    你刚才看到我都快乐出声来的样子并不是因为我工作的很满足很快乐哦，而是因为我在小地瓜看网友们玩big ice的梗。

    哪个正常人类会因为上班而高兴甚至笑出声啊，毕竟就算是驴，也不会因为有磨拉而兴奋大叫吧……」

    心里快疯狂输出八百字的怼人文章，周澄面上却依旧垂着眼皮保持着那副演出来的脆弱又敏感的样子，柔柔弱弱地开口道：

    “办公室人越来越多了，我真的很不适应和那么多人打交道。”

    那可不，周澄又在暗搓搓地想，舔狗易经理本领不大阵仗不小，国庆的时候偷偷把另一个办公室改成他的专属了，导致现在五十多个人挤在一个不足五十平的办公室里。

    更何况这个空间里男的有近四十个人，无时无刻都有男的在爹味发言，还有他们身上的，嗯…“男人味？”实在熏人。

    前两天，周澄配合一个男同事进行产品组装调试，一打开那个组装室的门，浓重的“男人味”给了她嗅觉一个上勾拳。

    后面的调试环节，周澄感觉自己处在反复被“男人味”熏晕又被“男人味”熏醒的状态中。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又来了，打住！别想了！

    “每个辞职的人都会说是自己的原因，要是真的公司或者同事们有什么不对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说的，我会督促他们改正的！”石姐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

    周澄在心里暗暗扉腹道，你昨天当着我的面说要新招一个能干事实的光学工程师可不是这副模样，当时你简直和资本家上身了一样，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难道你忘了？

    又不是我不想干事，这不是有你另招进来的猛将独揽所有设计订单吗？

    周澄也不想和她当面撕破脸，毕竟还有工资捏在她手里。

    “不是的，”周澄装出一些哭腔，“是我自己心理抗压能力不行，我想好好休息一阵再说。”

    “你可以请假的呀！”石姐颇有点责怪地说，“我们公司很人性化的！”

    “我想请一个月的也可以吗？”周澄文。

    “额……”石姐有些卡壳了。

    “公司的规定我都记得很清楚，”周澄了然的笑了笑，“三天假期以上得提前三天请，请假的时长累计超过五天就自动离职。石姐，真不是我……”

    “好吧！”石姐看着面前垂着头，缩成一团微微颤抖还不停地扣手的年轻女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颇为怜惜地说：

    “不过现在工作可不好找，别的公司也不一定会比我们公司人少，到时候你又习惯不了怎么办？这最后三十天，你再考虑考虑。”

    说完，她又挂着一副温和的表情离开了，只是步伐多了几分慌乱。

    听出了她话语间的关怀，至于是真的还是装的对于周澄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还有三十天可以解脱了。

    余光瞄到石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办公室尽头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同事一个个都是人精，领导们一个个都是大爹传奇之笑面虎，在这种环境下工作我这种不会来事的，能不有压力吗？」

    周澄喝了一大口水，回忆自己上班的这几年不由得这样想道。

    「我除了能说是个人原因兴致不高情绪不好，我还能真揭公司老底吗？身为人事应该也对公司什么水平心里有点数吧！一听我说请假的事就慌了明显心里也知道这多不合理！」

    周澄又吞了口水，长吁一口气，再次投入到小地瓜看别人玩梗去了。

    在小地瓜网友们的陪伴下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又来到了周澄最期待又有点想回避的午休时间。

    谁叫公司里的男的最喜欢在午休时间段里一边吃饭一边交流爹味经验呢。

    再美味的饭菜就这爹味吃也让人难以下咽，周澄感觉就算自己天天一日三餐准时准点定量吃，人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

    周澄好不容易抢到茶水间微波炉的使用权热好的饭菜，往工位上走的路上还没进办公室的门呢，男同事们的聊天声就传了出来，果然又开始了。

    “前几天我带着我儿子和我老婆去逛商场，碰上了我高中同学，聊了几分钟后就散了。没想到回家了他又特意翻出微信来跟我夸我儿子，”说着他还骄傲地笑了声，“他说我儿子嘴甜懂礼貌，不像他儿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天天在外面和不爱读书的女生搞些情情爱爱。”

    来了来了，爹言爹语马上就来！

    “你们说，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这么不珍惜学习的机会，他们现在有这种学习条件简直就是享福！……”

    周澄走进去，果不其然是那个四十几的电子工程师在怒批现在孩子读书不积极的现象，他附近工位上的小徒弟们纷纷附和。

    大哥见那么多人附和，更来劲了：“实在向往情情爱爱至少也要等大学毕业的时候再说吧，06年的啊，现在这不是刚会打酱油的年纪嘛！”

    这句话一出，感觉大哥周围的呼吸声都停了几秒，周澄隔着一排工位也听的目瞪口呆。

    不过那群人精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继续顺着大哥的观点批判指责最后升华到还是大哥这种人有毅力肯吃苦才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功。

    周澄听着他们的马屁，一边机械往嘴里塞饭，一边想：

    「06年的啊，到今年也十七岁了呢，除了先天原因的还在打酱油，努力的在准备考大学，‘更努力的’说不定打胎都已经会了……」

    想到这里，周澄差点缺德地笑出声来，怕人注意自己在这边暗笑，又捂住嘴巴眼睛滴溜溜地看了一圈，见无人在意，又专注地吃饭去了。

    一个小时的午餐加午休时间给的刚刚好，什么叫刚刚好，就是没有多到让员工精神饱满的工作一个下午，也没有少到让员工下午心安理得地打瞌睡摸鱼，这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刚好让员工痛苦的工作一下午。

    即使周澄液准备摸鱼三十天后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当她又一次被老板的舔狗经理用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加油！打工人！”闹铃吵醒的时候，她心中的怒火还是蹭蹭蹭往上涨。

    「冷静！」她告诉自己，「离跑路还有三十天，为了工资，隐忍！」

    给自己一番心理疏导后，周澄带着她平时的一副冷淡又有一丝期期艾艾的表情去了厕所，结果发现产品大厅里的灯和设备全打开了，估计又有什么通知说重要客户要来实地考察。

    不出所料回到工位上后，隔壁的男同事就支棱个头伸过来一脸神神秘秘的说：“你看到产品大厅的情况没有？好大的阵仗！”

    “不是有客户来实地考察就这样吗？有啥不一样的吗？”

    周澄又一次打开“看”起了谱仪的资料，准备摸一下今天最后五个小时的鱼，听到隔壁同事这样说，她很不解的问。

    “嗨呀还真不一样，以前客户来实地考察的时候都是奔着他们订做的产品来的，最多在产品大厅这边转一圈就去楼上看他们订做的东西了，哪用的着把产品大厅里的所有产品都接通电源光源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