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晔总说我是个狐狸精。
文亭也这么说。
行行行，你们有钱你们说了算，我就是男女通吃的狐狸精。
1、
我第一次见沈晔是在盛京，超五星级酒店。
毕业那年的暑假，我等offer期间，在这家酒店前台做临时工。
我对沈晔的第一印象不是不好，是恶心。
那天轮到我夜班。
凌晨两点，包了酒店泳池开生日派对的一群人终于尽兴。他们错误预估了喝晕的人数，预定的房间不够。
沈晔醉得站不住，两个衣着亮丽、浓妆艳抹的姑娘扶着他来前台办入住。
他低着头，身体的重量尽数压在两个美女身上，我唤他抬头录身份信息。
他费力抬起头，看到了我，醉懵懵的眼睛一亮，“妈的，今天晚上这一群加起来都不如这一个漂亮，你们怎么办事的！”
我脑袋里嗡地一声，快速看了他一眼，就这么直直撞上他毫不掩饰的、浪荡的眼神。
我迅速把头埋下去。
看我这反应，他更来劲了，两只眼肆无忌惮在我身上逡巡。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我的胸牌上，还是那个轻浮的语调，“江月小姐？留个联系方式呗。”
我脸颊烧得厉害，硬着头皮给他办手续，不敢说话，更不敢看他。
他的同伴，也一身酒气，看我不答话不耐烦地喊，“欸，跟你说话呢，聋子吗！”
我吓得一哆嗦，声若蚊蝇，“我就在前台工作，先生若有需要可以打前台电话。”
他的同伴一拳捶在柜台上，“给脸不要脸啊！沈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沈晔轻笑说，“滚你个林清，犯什么混，吓着小美女了！”
我办好手续，把房卡推在吧台上，心里祈求他们拿了房卡赶紧走人。
收回手时，不想被沈晔一把抓住。
恶心的感觉像电流一般窜遍我的全身。
我挣了一下，挣不开。
面前是沈晔那张轻浮浪荡，又暗藏狠戾的脸。
“手这么凉？小美女，不要怕嘛……”
我急的红了眼圈。
前台的动静惊动了酒店经理李政，他匆匆赶来，“沈公子高抬贵手，这是新来的学生，不懂事。我让她给您赔不是。”
林清嗤笑，“呦？哪个学校的？学唱歌还是舞蹈？来段才艺呗。”
大概是看李政面子，沈晔抓着我的手松了力气，我立即抽回手。
双手抱在身前，身体止不住发抖。
李政又陪笑说，“是学工商之类的，不是学才艺的。公子不就是想要个联系方式么，我们酒店都有的。”
说罢，李政拿过房卡塞到沈晔身旁的美女手里，陪着笑，说了一路好话，把他们一行人送进电梯。
看着电梯门关上，我全身懈了力气，双腿一软，摊在了柜台后面。
手背上有两滴温热，我竟没发现自己哭了。
第二天下午，我收到一个陌生来电，不敢不接。
“江月小姐，赏光吃个饭呗。”是沈晔。
我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沈公子，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不能陪您吃饭。请您……放我过。”
我听到电话那头他轻笑一声，好像在嘲笑我的无知。
“实在对不起，再见！”
我挂掉了电话，慌乱的心很久才恢复平静。
2、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敢去酒店上班，直到我收到HL集团的试用通知书。
我第一时间辞掉了酒店的工作，紧接着注销了电话号码。
很久没有再被骚扰，我放心了很多，一个豪门公子哥要什么女人没有，确实没必要强扭一个良家妇女。
我入职了HL集团盛京分部的企划部，实习期三个月。
一个月之后，我被破格转正。
？？？
我尽量客观回溯了一下我这一个月的工作表现，自己都止不住的摇头——不仅没比别人好，甚至比不过。
事有蹊跷，我隐隐觉得不对劲。
但他们给的太多了。
HL集团哎，龙头综合集团，世界五百强，level1的工资是社会平均的两倍。
我仅犹豫了一秒，就在劳动合同上签了名。
签字之后，人事经理指着赔偿条款提醒我，如果违约我需要赔偿这个数字。
我看都没看，反正赔不起。
我缺钱啊，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扔下我和妈妈走了。
妈妈独自把我拉扯大，要不是成绩好考上盛京大学，我高中毕业就得工作。
我妈勒紧裤腰带供我多上四年学，家里现在可以说是家徒四壁，我再不工作挣钱，我和我妈非得饿死街头。
破格转正这个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其他人更想不明白，于是，我“有后台”的事情成了公开的秘密。
很快我就知道我的后台是谁了。
我早该想到的。
集团总部空降总经理，正是沈晔。
意料之内，我从企划部调到了秘书处，新职位是沈晔的生活秘书。
调岗当天，我站在59层他那富丽堂皇又大的过分的办公室，他一身笔挺藏蓝西装，人模狗样，围着我转了一圈，眼神像在打量一块鲜嫩多汁的猪肉。
他语气轻佻，“江月小姐，好久不见啊。”
我紧绷地站着，呼吸不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轻笑了笑，“别这么紧张，以后我们得朝夕相处呢。”
朝夕？
我忍不住抬头看他，正看到他掩饰不住得意的笑，一双媚眼亮晶晶的。
客观来讲他生得很俊俏，一个男子唇红齿白的，但在我看来，他就是吸人骨血的艳鬼。
“生活秘书得随叫随到，就是半夜找你，你也得到，明白吗？”
我不想明白，轻轻叹口气。
“你会开车吗？”
我摇头。
“说话。”
我声音干涩，“不会。”
“声音真好听。”
“……”
他的气息喷在我耳边。他故意的。
“那你会做饭吗？”
“不会。”
“咖啡总会煮吧？”
“不会。”
他轻笑了下，有点咬牙切齿，“江月小姐是故意的。”
我应聘的又不是生活秘书，不会不正常么。
“行，今天你先跟Ellen学煮咖啡，煮好了端进来。”
于是，这一天上午，我做了十几杯咖啡，沈晔每杯只抿一口就倒掉，“味道不对，重新做。”
临近中午，我端着不知道第几杯咖啡进他办公室。
他看我进来，搭在桌子上的长腿收起来，手里拿着的几页纸往桌上一放，“走，吃饭去。”
“啊？”
我手里的咖啡不知道是放还是不放。
“啊什么啊，陪我吃饭去。”
“陪你吃饭？”
他理所当然，“今天中午没约，便宜你了。”
“不不不，不用便宜我，我有饭。”
“呵，”他冷哼，挑了下眉毛，“不听话？扣工资。”
我：“……”
他开车载我到市中心一个西餐店里，在车上唠唠叨叨地，“哪有老板载员工的，你快去学车。”
我才不学呢，不理他。
他看我一眼，“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想学。”我说。
“不学就……”
“就把我辞退？谢谢你了。”
“呦，敢顶嘴了，不是吓得不敢说话的时候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我还不能有点脾气了？
“你用上班的时间去学，费用我报销，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学？”
“你报销？那我可以去学。”
他轻笑。
到了家西餐厅，我看着菜单，上面每一个字我都认得，组合在一起却不知道什么意思，难道都是菜的名字？
沈晔点完自己的，绅士地问我，“江月小姐想吃什么？”
“我看不懂。”我说。
他怔了一下，点餐的姑娘却没忍住，笑了出来。
沈晔斜斜瞥她一眼，她立马吓得正色站好。
“那就，跟我一样的吧。”
我不置可否，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小姐。
一转头，正看到沈晔手指敲着桌面，眼睛毫不掩饰，直勾勾地看着我，这次眼神里倒没有让人恶心的意味，就是直喇喇地探究。
“你看什么！”我轻斥他，不自然地拿起水杯。
“看你长得漂亮。”
“你……！”
他紧接着又问，“有男朋友吗？”
我瞪他。
“最好没有。如果有，我可要棒打鸳鸯了。”
“有没有都跟你没关系！”
服务员端来饭菜，两份一样的牛排套餐。
我看着盘子里血淋淋的肉和流动的蛋，无法下口。
沈晔咯咯直乐，“吃不惯？想吃什么？我们换一家。”
“不必了。”
我把意面和蔬菜挑着吃完，倒也饱了。
“一个月十万，你考虑一下。”
我呛了一下，稳了稳气息道：“沈先生，我不考虑。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如果我肯走这一步，不至于等到现在，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更漂亮，卖的价钱更高。那时候就卖了，轮得到你吗。”
穷人家的孩子拥有美貌是原罪，庆幸的是我还能读书。
“没想到是个小野猫啊，”他痞笑一下，“我更喜欢了怎么办。”
不要脸。
沈晔开车把我放在公司门口，扔下一句“你去学车，然后买几身能拿看的衣服，我报销”之后，一脚油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