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末。
这天柳雨晴只上了半天班,眼镜店就提前打烊了。
她走到对街,跟小张交待了一下,便出门打车,去高铁站接妈妈和弟弟了。
叶阑原本也要跟着来,柳雨晴没让。
毕竟她妈妈还不知道叶阑的存在,忽然出现一个男朋友,怕她一时间接受不了。
柳雨晴打算放假的时候,再慢慢跟妈妈说这件事。
叶阑卖乖装可怜,说柳雨晴不爱他了,竟然都不肯让他见家长。
柳雨晴笑得不行,结果又被叶阑按着索要了一次又一次,属实折腾得不轻。
柳雨晴提早来到车站,看了眼列车到达时刻表,老妈和弟弟坐的车还要半个小时才进站,于是她便先找了间咖啡店坐下,点杯咖啡慢慢等。
咖啡店里的人很多,但大多是着急去赶车的旅客,买一杯外带拎着就走,基本不会在店里过多停留。
柳雨晴点了一杯拿铁,没用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位置。
她刚坐下,就听到背后有几个妹子在小声议论。
“这不是那……”
“好像是诶——”
“看不清,是吗?”
“刚刚她走过来的时候,我看到正脸了,有点像——”
……
柳雨晴回头看了一眼,都不认识。
几个妹子看到她回头,也没什么反应,仍然凑在一起小声交谈,只是音量变低了。
柳雨晴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感觉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就转过头来继续喝咖啡。
滚烫醇香的咖啡滑进胃里,格外的舒适,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柳雨晴掏出手机,跟柳阳发信息互怼。
【到了没到了没到了没?】
【快了快了快了!催毛催!】
【就催就催。】
【无聊。】
柳雨晴看着这一排幼稚的对话,笑了起来。
姐弟两原本感情就挺好,又很久没见面了,还是有些想他的。
【想姐姐没?ps:好好说话,这决定中午你是吃大餐还是吃盒饭。】
【想……想我姐请我吃大餐。】
【?你完了,我去把订好的餐厅取消掉。】
【做个人吧,姐……】
……
姐弟两插科打诨互怼半天,时间很快过去。
一杯咖啡喝完,柳阳的信息就发了过来:【到站了,十分钟后见。】
很快,柳雨晴就在出站口见到了老妈和弟弟。
妈妈还是老样子,衣着朴素,身上的衣服款式很旧了,身材微微发福,背着个大行李袋,一边走一边表情不耐地在跟柳阳说着什么。
柳阳面一边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一边四处看,并没有理老妈。
看到柳雨晴站在外面等他们,柳阳兴奋得冲着她直挥手。
这时他才转头跟老妈说:“姐来了,就在那——”
老妈抬起头,表情木然地顺着柳阳指的方向往外看,看到柳雨晴后也没什么表情,继续低下头往前走,仿佛没看见她似的。
三个人在出站口汇合。
柳雨晴接过老妈肩上的行李袋,沉得要死。
“妈,怎么不拎个行李箱?这个袋子又不能拖着走,这样背着多累啊?”
柳雨晴艰难地两手提着袋子,走得很吃力。
“真是城里的生活把你养娇气了,一个袋子都拎不动。”老妈白了她一眼,吐槽道。
柳阳身上只有一个背包,此时很有眼力见地跑过来帮着他姐拎行李袋。
“一人一边,这样好拎。”
柳雨晴笑着揉了下柳阳的头,“几个月没见了,懂事了啊……话说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怎么感觉比上次见到的时候高了点呢?”
柳阳得意地挺直了肩背,“你没看错,我又长了2公分呢,照这速度下去,上大学前突破185cm没问题。”
“你现在多高?”
“180cm啊。”
“那差不多就这么高了,这个年纪还能往上窜的不多,马上你就该定型了。”
“啊呸呸呸,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怎么没盼你好了,你少做梦行不行?”
姐弟两边走边吐槽,气氛很欢快。
老妈跟在后面,面色不虞,也一直插不上嘴。
柳雨晴觉察到老妈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于是回头哄她,“妈,路上累不累?中午想吃什么?”
老妈果然一个眼锋扫了过来,“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柳雨晴好脾气地笑了笑,“哪能呢,我就你这么一个妈,把你忘了,我还上哪找妈去。”
“嘁——”老妈没接这句讨好的话,直接转过头去不看姐弟两。
柳雨晴吐了吐舌头,转头小声问柳阳:“路上怎么惹妈生气了?”
柳阳呵呵一声,小声吐槽,“我怎么可能会惹她,咱妈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无风起浪型,没人惹她自己都能生一天气,再去惹她,不要命了——”
柳雨晴被逗笑了,伸手去捏柳阳的胳膊,“少贫嘴了,怎么说话的呢。”
柳阳“嘶”了一声,拽回了胳膊,一脸的不以为然。
浑身都是少年的叛逆与不服,是独属于年轻人的戾气。
柳雨晴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这是每个人、每个家庭在成长过程中都会遇到的情况,宜疏不宜堵,自然演化就好,不必强加干涉。
倒是老妈忽然在后面开口,“走路就好好走路,打打闹闹的,像什么样子?姑娘不像姑娘,小子不像小子。”
柳雨晴吐了吐舌头,没吭声。
柳阳斜睨了他姐一眼,满脸写着:“看,我说什么来的——”一脸的不屑。
走到车站外,柳雨晴跟出租车司机联系了一下,很快找到位置。
放好行李上了车,柳雨晴转头对老妈说:“累不累?累的话就先回去休息,不累的话咱们先去吃饭?”
柳阳欢呼雀跃,“好,我要吃饭,我快饿死了。”
“路上你不是吃东西了吗?”老妈吐槽道。
“吃的是泡面啊,那玩意又难吃又不顶饱,肯定得吃饭啊——”柳阳回嘴。
“一天天就知道吃!学习也能这么积极就好了。”
“什么跟什么啊?那我在长身体嘛,又是男生,能吃不是很正常吗?”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开始呛起来,柳雨晴赶忙在中间打圆场。
“好了好了,刚好我也饿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说完,转头对司机说:“师傅,咱们去御园。”
司机应了一声,调出导航,“平海路那家是吗?”
“是。”
司机一踩油门,车子便开了出去。
路上的时候,叶阑打电话过来,应该是想问她接到人没有。
柳雨晴给挂掉了,随后发了条信息过去。
【在出租车上。】
叶阑很贴心地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而是回复了个可爱的表情包,【接到就好,中午多吃点,那家饭店有我vip卡,报我手机号就行,挂我账。】
看到叶阑一副操心的模样,柳雨晴笑了起来,回复:【好的,知道了。】
柳雨晴在前面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柳阳的眼睛。
他转头看了老妈一眼,老妈正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的不爽。
不能明说,否则肯定会招致老妈的诘问。
于是他低头拿出手机,戳开微信,给柳雨晴发:【姐夫来信息了?】
柳雨晴很快回复:【是呀。】
【中午吃饭,姐夫来吗?】
【不来。】
【啊,这次我们来,姐夫不露面的吗?需要我保密吗?请贿赂我!】
柳雨晴:……
【想什么呢,贿赂你个头。】
【我想找个机会,跟妈聊一聊叶阑的事。】
柳雨晴听到弟弟在后排轻笑了一声。
【你准备摊牌了?不怕挨骂?】
柳雨晴:?
【你姐夫哪里都不差,我怕啥?】
【也是,唉,你就装吧,不知不觉又被你们塞一嘴狗粮,臭不要脸。】
【……好好说话,没礼貌。】
车子很快到了地方。
下车后,柳阳不自觉地哇了一声。
吃饭的地方是叶阑订的,订之前柳雨晴只知道这是一家私家菜馆,也没多想,用app搜了一下,口碑很高,菜品很精致,人均单价不便宜,但却没想到是个这么高级的地方。
私家菜馆所在地,并不在商业街,而是在一个胡同内,从古色古香的大门和院墙,就可以看出,这是一处有历史背景的建筑。
果然,进门后的碑石上刻着这座院落的历史,小院经历过战火的摧残,后来又被修复,前后经历过三次重建,才有了眼前见到的模样。
综合算起来,大约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虽然外貌是翻新过的,但院内的一砖一瓦、墙石地基,都是经过时间沉淀存留下来的,带有浓厚的历史印迹,莫名就给人一种厚重感,走进院内清幽典雅,仿佛呼吸间都是时间的味道。
前面有服务生带路,三个人跟在后面走。
他们的穿着和手上土气的行李袋,与这个就餐环境格格不入。
但服务生并没有表现出异样,全程笑容和煦,对待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态度,这让柳雨晴松了一口气。
心里又暗自腹诽,叶阑未免太小题大做。
柳阳边走边惊叹,“哇,姐,这地方太高级了吧?吃一顿饭得多少钱呀?”
柳雨晴没法说,这种私家菜馆,人均至少四位数以上,只能含混地说:“不知道诶,我也第一次来,朋友介绍的,你和妈难得来一次,请你们吃点好的。”
“牛,”柳阳点了点头,说,“出息了姐,话说该不会等咱们吃完以后你没钱付帐吧?”
前面带路的服务生小姐姐微微笑了一下。
柳雨晴回头白了他一眼,满脸写着几个大字——闭嘴,别在这给我丢人。
柳阳识时务地闭上了嘴,满脸掩不住的惊喜。
三个人被带到了一处包厢,木质门窗典雅,进去时,里面还袅袅燃着檀香。
落座后,柳雨晴想起来,这里的包厢应该是有最低消费的。
于是她趁着服务生还没有进来之前,特地到网上查了一下。
——最低消费2000起,不含酒水。
柳雨晴咂舌,很想换地方。
很快,服务生拿着菜单走进来,还很贴心地拿了两份,一份是电子版,每样菜品的价格和样照都存在平板上,点击可见;一份是纸质版,应该是照顾不擅长用电子产品的老人家。
柳雨晴小声问:“可以换到外面大堂吗?”
服务生看了眼对面坐着的老妈,同样低声说:“叶先生已经来电话叮嘱过了,就在这里,菜品也已经点好了,您过目一下。”
柳阳早早拿过菜单翻看,时不时地感慨一声。
老妈有些老花眼,看不清小字,也就没去看菜单。
柳雨晴用平板电脑看了眼点好的菜品,每一样都精致得不像话,想着这也是叶阑的心意,等过几天她跟老妈摊牌男朋友的事情,这也算是一个加分项,于是点了点头对服务生说:“那就按照这个来吧,不用换了。”
服务生点了点头,收起两份菜单,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