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朔风凛冽,彤云万里,鹅毛大雪纷纷飘落。世界好像裹上了银色的兵甲,寒冷肃杀,空寂虚静。只偶尔有从树枝上落下的雪团掉在地上,发出簌簌声响。

    忽然,一声尖利的叫喊划破了平静。

    “快跑!”

    骆卿安喊完后,和家人们在雪地里奋力奔跑。他们的身后是四个训练有素的杀手,身手矫捷,眼露凶光。

    北疆地带,正是下大雪的时节,地上雪盈脚踝,十分难行。骆卿安的母亲经过牢狱的折腾,身子骨弱,嫂嫂也从未一下子跑这么远的路,两人疲惫不堪。跑了一段,嫂嫂心里紧张,加上体力透支,扑通摔倒在地。

    骆卿安的哥哥骆赟见妻子倒地,马上去扶,可后面的杀手穷追不舍,速度极快,马上就赶了上来。

    冲在第一的黑衣杀手眼透凶恶,举剑刺向骆赟。

    骆赟是几人里唯一会武功的,他迅速回转身,与黑衣人搏斗起来,边朝骆卿安她们大喊:“快逃,别管我。”

    其余的三名杀手朝骆卿安几人跑去。嫂嫂冷瑶不愿丢下丈夫,又往回奔,被抓个正着。骆赟见妻子有危险,急忙甩开面前的人,转身去救她。

    骆卿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她不会武功,力气也小,什么忙也帮不上。情急之下,她只好搬出她未婚夫的名头吓唬这些人。

    “住手!我是宇文侯的世子宇文竑的未婚妻子,要是敢害我们,他定不会放过你们。”

    她没有办法,实在想不到别的招了,只好求助于他的名号。宇文侯府在过去虽然已经没落,可她的未婚夫宇文竑年轻有为,受皇上青睐,算得上朝廷的红人,他的名号还是可以唬住人的。

    谁知杀手们听了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骆卿安怒道:“你们笑什么?不相信?”

    和骆赟打斗的黑衣人缓缓撕掉了脸上的面罩道:“你看看我是谁?”

    骆卿安看到他的脸后瞳孔睁大,心脏剧烈跳动,脑袋里嗡地一声巨响。

    “你...你是...”

    那人阴狠一笑:“没错,我就是宇文朔。”

    宇文朔是宇文竑的堂弟,是他最信任的贴身侍卫,平日里和他寸步不离,保护他的安全。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她和宇文竑相恋三年,感情甚笃。而且,她还偷了家里的至宝《骆氏神兵图》给他,助他仕途平步青云。他没有理由这样做啊?

    她的大脑一瞬间十分混乱,不知要怎样理解当前的局面。

    宇文朔瞧着她困惑的样子,鄙夷道:“你还真是草包脑子,还不懂吗?派我来杀你们的人正是我的哥哥宇文竑。”

    骆卿安和她的哥嫂还有母亲都诧异不已,大家不可置信看着他。

    宇文朔继续道:“反正你们也死到临头了,告诉你们也无妨。骆卿安,竑哥从未想娶你,他怎么会喜欢像你这样整日疯癫,只知玩乐的大草包?骆家不过就是他仕途晋升路上的垫脚石罢了。他让你偷《骆氏神兵图》也不是为了什么学习,只是用它写了封信,让皇帝相信你们与外族通敌罢了。当然了,事后你们是肯定不能留的,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骆卿安身子歪了歪,差点晕倒在地。她像是受了一个巨大的暴雷,轰得她粉碎。

    “可...可是...”

    她气血翻涌,浑身颤抖起来。可是她怎么会一直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呢?他的温暖笑容,他的和风细语,他的海誓山盟,难道全是假的?

    “你还不死心是吧?想想你们家为什么被判通敌卖国?那是因为皇上看了信里的那几张兵器构造图,那是只有你们骆家才知道的东西。”

    “你说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真是宇文竑。

    宇文朔是宇文竑最信赖的人,他说的话定不会有假。她这个傻子,原来一直都真心错付,信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还害得全家遭难。现在,父亲被斩,她和母亲还有哥嫂在流放的路上又面临性命的威胁。

    她本来不明白,为何父亲突然被抓,为何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骆家突然就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她现在才恍然大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自己日思夜想想嫁的人,宇文竑。她竟明白得这样晚。

    还未及她多思量,哥哥骆赟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她看到哥哥气得面皮紫涨,赤手空拳奋力冲向宇文朔:“我和你拼了!”

    宇文朔见他过来,丝毫不慌,扬起剑耍了个招式,正正在骆赟的脖子上深划了一道。

    冷瑶一向性子文静,少言寡语,见骆赟被杀,她痛苦地叫喊,疯了一般朝丈夫奔去。可还没等她靠近骆赟,离她不远的一个刺客就已经挥剑刺进了她的胸膛。

    宇文朔只是轻轻瞟了一眼死掉的骆赟还有冷瑶,擦了擦剑上的血迹得意道:“不识好歹。”

    骆卿安听到真相后还没消化得了,又一下子失去了疼爱她的哥哥和嫂子,整个人临近崩溃。

    她怒吼一声,冲上前要找宇文朔拼命。她害了父亲,现在又害了哥哥和嫂子,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宇文朔,我要杀了你!”

    “安儿,不要!”

    骆卿安的母亲何氏见女儿势单力薄要去拼命,将刚失去儿子和儿媳的痛苦抛诸脑后,冲上前去阻拦她。

    宇文朔正准备提剑刺死骆卿安,何氏突然冲过来横在了他们之间。骆卿安看着血染的剑穿过母亲的身体,剑头从背部露出来,惊得目瞪口呆。

    何氏艰难地从口中挤出最后一句话:“快...走。”接着倒在了地上。

    骆卿安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孤孤单单僵立在雪地里。杀手们向她围拢,准备做最后的刺杀。

    她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放弃了挣扎。

    倒地时,她在翻转的世界里盯着宇文朔冰冷的面孔,感受着自己的眼里渐渐失去了色彩,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朦胧醒来,骆卿安微眯着眼,想躲避刺眼的白光。

    这是哪?她为何又醒了?难道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凛风咆哮着从窗户的破洞中侵入,她缩成一团,疑惑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有闪着零星火光的碎碳渣,灰白的帐幔,破烂的房屋,这是...

    她清醒过来,她这是重生了,而且是又回到了被困在宇文侯府的时候!

    她记得当时,宇文竑以会娶她为由,骗她去偷家里的兵器图。可是当她兴冲冲拿了图来到侯府后,才过了一天,宇文竑就让她搬去了这个破败偏僻的屋子。

    她相信宇文竑,记得他的承诺,会娶她。因此她日日等待,可没想到他再未出现过。

    小院里只有她一个人,有个婆子定点会进来送饭。可是每日的吃食不过是两道青菜,而且整整一个月都没换过。

    每次她询问宇文竑去哪了,那个婆子只是冰冷道:“世子在忙。”

    再后来,终于有一天,他来了。

    可他的面上不见往日的和暖,只有深冬的寒霜。他只轻轻看了她一眼,话里寒意逼人:“骆家通敌叛国,圣上已经下旨,将你父亲处斩,其余人流放到北疆做苦役。骆卿安,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她不懂什么叫做最后一面,还没等问清楚,侯府的侍卫就将她拖出门,送上了囚车。她苦苦哀求,叫喊,可是宇文竑再不看她一眼,狠绝地叫人关上了侯府的大门。

    她坐在残忍冰冷的囚车中,进了诏狱。

    她现在回想起那些场景,都能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其实在流放的途中,她从一起流放的犯人嘴里知道了一些信息,隐约察觉到这一切和宇文竑有关。可她当时太过信任他,完全没往他会陷害骆家这方面想。

    现在她彻底清楚了,那本神兵图,他根本不是用来学习讨好皇上,他只是用里面的图伪造了一封密信,诬陷骆家将图纸给了吴国最大的仇家,赫达族。

    她怒,她恨,恨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相信了如此寡廉鲜耻、卑鄙阴毒的小人。况且当初,她的爹娘提醒过她,说宇文竑心机深沉,非良善之辈。可她偏不听,结果为家里引来了杀身之祸。

    想到她前世遭受的欺骗和痛苦,她就怒火腾烧。既然她重生了,就一定要让宇文竑付出代价。她要救家人,要复仇!她攥紧了拳头,狠狠捶在床沿上。

    下定决心后,她决定乘着夜里去宇文竑常待的书房里,将神兵图夺回来。

    只要拿回了神兵图,她可以想办法逃出府,去向皇上说明一切。告诉他是她偷的图,因此宇文竑才有机会利用里面的内容伪造信件,陷害她的父亲。

    骆卿安心情忐忑,坐立不安,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终于,她熬到了深夜,听到整个侯府都陷入寂静,才蹑手蹑脚从院里出来,朝宇文竑的书房走去。

    以前两家交好时,她跟着父亲来过侯府几次,对路熟悉,也知道宇文竑时常喜欢一个人待在书房,什么要紧的东西都会放在那里。

    侯府的人口不多,除了宇文竑和父亲,再无别的女眷,其余的人就只有一些侍候他们日常生活的下人,和为数不多的护卫。

    相比较其他得势的侯府,这里实在显得太过冷清。

    宇文侯爷除了宇文竑也再无别的子嗣。天下人都知,宇文竑其实不是他的嫡子,只是他之前从外面带回的一个歌女生的儿子。可无奈,他的原配早故,没留下一子半女。他后来又娶过几房小妾,不知为何,均没再有所出,这才不得已将宇文竑视为了嫡子。

    好在宇文竑天赋高,又争气,他也认了这命。可骆卿安知道,宇文竑十分不喜他的父亲,两人之间隔阂很深。

    她想着往事,在黑漆漆的府里走着。府中很大,但修建得素净。她走过几座清雅亭台,又穿过一片荷塘,没多久就找到了宇文竑的书房。

    令她惊讶的是,书房这时竟还亮着灯。他这么晚还不睡,在做什么?

    她悄悄凑近,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一个是宇文竑的声音,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她听着有些耳熟。

    她用手指沾了唾沫,在窗户的一角戳了个小洞朝里看去。

    宇文竑正坐在桌前,面前站着的人穿着黑衣。她看到他的面孔后心里一惊,突突跳起来。这不就是前世带人杀了她全家的宇文朔么?

    她又感到了热血在体内涌动,恨意喷薄。她很想这时就冲进去杀了他,可她只能忍住,因为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宇文竑喝了口手中的茶,慢悠悠道:“骆有怀那老头还没招么?”

    宇文朔摇了摇头:“暂未,打得骨头都断了几根,就是不肯认罪。”

    “哼,百年兵器世家,果然骨头够硬。不过也没用了,皇帝看了信后深信不疑,他投敌叛国的事情板上钉钉,判决是不会改的了。”

    果然,他们早就开始策划这一切了。骆卿安恨恨想道。

    她猜测,宇文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想投靠权臣严玺。骆家虽然也能帮他,但她的父亲为官清正,绝不可能通过歪门邪道帮他走捷径,让他一下子平步青云。

    但是闫玺不同,他贪污受贿,拉帮结派,在朝中不断扩充自己的势力。谁和他站在一边,他就帮谁。反之,他必定要彻底铲除。

    他这样胡作非为,自然也有反对他的人。如今,敢和他作对的是内阁的次辅韩纪山。而众所周知,骆卿安的父亲骆有怀和韩次辅同出一门,关系深厚,是他坚定的支持者。

    要想扳倒韩纪山,就必须先过了骆家这道关。骆家世代掌管兵部尚书一职,早就成为朝廷肱骨,在民间也声望极高,轻易动不得。于是闫玺看中了宇文竑,以他为突破口。而宇文竑肯这样费力帮闫玺扳倒骆家,闫玺必定许了他泼天的好处。

    想到如此种种,骆卿安的心口又开始绞痛。宇文竑,我上一世倾心对你,毫无保留,你却将我玩弄鼓掌,害得我满门被害。

    宇文竑和宇文朔又聊了几句,便熄黑了蜡烛。骆卿安马上躲到拐角处,看到两人从房里出来走远,她才悄悄从暗处出来,轻手轻脚推门进了书房。

    书房里漆黑一片,她借着微弱的月光开始找东西。

    宇文竑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他很小心谨慎,像这样宝贵的东西,定是藏在了非常秘密的地方。

    会是哪儿呢?

    她蹲下来,查看桌子的底部,又去看书架里是不是有暗格。

    正找着,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她惊了一跳,回头看到宇文竑披着一层清冷的月光站在门口,面色阴沉。在骆卿安以前的印象中,他素来清俊优雅,温文有礼。可此时,她只觉得他像一个刚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罗刹鬼,会不动声色将人撕碎。

    “你在做什么?”

    骆卿安强压下狂跳的心,迫使自己镇定,快速思索出了一个理由。

    “在侯府无聊,想找书看。”

    宇文竑背着的手拿出本书晃了晃:“你在找这本?”

    古朴的书上镶了一道金色的边,正是《骆氏神兵图》。

    骆卿安惊讶地睁大眼睛:“原来书在你那?”

    “我猜到你可能会想将它拿回去,我自然要好好保护。”

    原来他一早就在防备她,觉得她不是真心给他书。这个男人果然从一开始就对她没有半分真心,只有阴谋和算计。他只是想借着骆家往上爬,而现在遇到了更好的靠山,就立即背弃了他们。

    骆卿安啊,骆卿安,你以前是多么的愚蠢。竟然会喜欢这么一个阴险卑鄙的人,还日日想着要嫁给他。

    新仇叠旧恨,她再也按捺不住火气,愤怒道:“原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

    宇文竑面对她的怒火,仍面不改色,淡道:“不过是谨慎点罢了。这不?你果然来了。”

    “宇文竑,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从我手里骗得兵器图,竟然是利用它伪造信件,诬陷我的家人。我和你没完!”

    说着,骆卿安朝他扑过去,可是宇文朔迅速出现将她擒住,牢牢掐住她的肩膀和手臂,让她无法动弹。

    “放开我,你这个卑鄙小人!”

    宇文竑上前几步靠近她:“你还不算蠢嘛,竟然知道了。我还以为你就是个整天只知吃喝玩乐的大小姐,脑袋空空,什么也不懂。”

    骆卿安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骆家提携你,帮助你,对你不好吗?就是为了攀权附贵,你就陷害我们全家?”

    “人往高处走,我有什么错?你们骆家百年世族,为国家是做了很大的贡献,可也居功自傲,为人骄矜傲气,皇上早就对你们不满了,我不过是顺应上意,推了一把罢了。走到今天,完全是你们咎由自取。”

    “宇文竑,你这个无耻下作的人,我要杀了你!”

    她不停挣扎,想要挣脱束缚,可是宇文朔的手像钢爪一样牢牢钳住了她,似要嵌进她的肉里。

    宇文竑轻蔑地看她,冷笑了一声:“好啊,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皇帝已经下旨抓了你们全家,现在正派人四处找你。我明日就会将你交给诏狱,再立一功。流放的路上很辛苦,你可要好好保重贵体。”

    说完他对宇文朔道:“将她带下去,关入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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