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来自习了，在家久了就很无聊。
来的人其实不少，大家还是以学业为重的。
“林深，你来啦？”是吴璇。
我点点头，走到最后一排开始写题。
一整个上午，总有人在低声讨论题目，谈不上多吵，但搅得人心神不宁，毕竟是自习，谁都不好说什么。
我又卡在了导数上，心情难免郁闷。
出去透透气吧。
我带上围巾，说走就走。
其实，我一直都没好好看过这所校园，本来就是高三才转来的，每天就是教室、食堂、操场三点一线，哪有心思逛这地方。
说到这，真的很讨厌冬天跑操。
我踢踢路边的小石子，这玩意儿上学的时候好像都没有，估计是保洁阿姨也放寒假了。
我顺着教学楼中间的走廊，漫不经心地向前，四处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咦？这有荣誉榜？
那一定会有陈江帷的。
这么想着，我凑进去看。
果然，很快找到了他的名字，是第二。
第一应该也算是熟人，周恬。
我们总是以我想不到的方式遇见。
不，不是遇见，是我单方面的听闻。
年级前十有学校拍的照片，技术一言难尽，但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我不免想起刚入学听到的话，说我是“翻版周恬”。
当时陈江帷还没来上学，我一鸣惊人，斩获班级第一，虽然后来成绩也有起伏，但也算小学霸。
这么看，好像说的不仅是成绩。
因为我和她，貌似，长得也很像，乍一看吧。
像，又不像。
只是恰好在右眼角都有颗小小的泪痣。
恰好笑起来的时候都有小小的梨涡。
也没多像。
我继续看下去，发现了角落里的“特色校园”。
有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估计是文艺汇演。
周恬和陈江帷都在照片里。
周恬是主持人吗？我也不清楚。
只是灯光正好打在她的脸色，很动人。
她旁边站着陈江帷，是微微侧身的陈江帷、只露了半张脸的陈江帷。
是在看着她的陈江帷。
我看了很久，才终于确定，陈江帷，在笑。
从眉梢眼角里透出来的笑。
我长时间地注视那张照片。
陈江帷是爱笑的人吗？
我收回目光，往班里走。
我没想到的是，陈江帷也来了。
照片上的人和面前的人渐渐重合，不过他没有笑。
我尽力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
未经验证的事不能当成给人判刑的证据。
我再三告诫自己，却没能阻止内心种子的破土。
我做了很多种猜测，他们可能是共同的主持人。
笑的原因也有很多，尴尬也可以笑啊。
我不断提出假设，补充细节，像完美主义的画家精心为作品润色。
但画得不好，色彩再好也只是徒劳。
我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也不会有人可以验证我的胡思乱想。
我开始审视自己。
这些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那么好奇、那么在意？
我想不出，也可能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承认。
“陈江帷。”我小声叫他。
他看向我，眉毛一挑，是无声的询问。
“我这个座位，之前是周恬的吗？”
他好像有点惊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我：“你怎么知道她？”
“荣誉墙，去年的还在。而且我刚进班的时候，有人说我是‘翻版周恬’。”
“他们没有恶意，估计是觉得你成绩很好，而且她才走你就来了，你别放在心上。”他顿了顿，回答上一个问题，“不是，她之前坐我现在的位置，我坐你的。”
“啊？”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坐的时候不知道这有人，也没人跟我说，你要换吗？”
“不用，这样挺好的。”
话说到这，陷入沉默。
陈江帷可能是被勾起了回忆，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找话说。
“陈江帷，你也觉得我和她像吗？”我还是问了。
“不像。”
没有更多的话了，但我不死心。
“为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笑道：“那么好奇啊？”
我点头。
“她没你那么安静，挺活跃的，胆子很大，很爱玩吧，但人聪明，成绩嘛，倒是你们俩都很好，但你比较稳定，她考过第一、还考过一百开外。”
“哦。”
他始终没有提她的名字，但我听着很别扭，也许是那张照片在作祟。
陈江帷好像划分了敌我关系，他们一起，我一个人。
我太敏感了，莫名其妙的。
突然想知道他们的故事，总归不喜欢这样慢慢折磨自己。
但我开不了口，于是不再自讨没趣，草草收拾一下就回家了。
算是落荒而逃吧，仅仅因为一个名字一败涂地。
我下午没去上自习，我需要调整状态。
我选择通过睡眠来麻木过分活跃的思绪，也就没有及时看到陈江帷发的信息。
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很早很早就遇见陈江帷了，我和他形影不离，也算得上青梅竹马。直到周恬出现，他不再跟我一起，而是围着周恬打转，他们很快就在一起了，我看见陈江帷也给她买糖，看见共用一张试卷的两人越靠越近。
难道是我偷了女主剧本，那真是不好意思。
我惊醒，或许是实在不想看见接下来的画面。
我应该是喜欢陈江帷。
但有多喜欢？到覆水难收的地步了吗？
他们呢？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这一觉还不如不睡，我打开手机看时间，看到了错过的信息。
“下午怎么没来？”
我点进对话框，尝试像之前一样回他，却找不到那个感觉了。
怎么说都不对劲，显得生疏或者过于熟络。
“困。”我开始惜字如金的模式。
他没回我，我心里不踏实，怕他看穿我的变化，便每隔几个小时就瞄一眼手机。
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我收拾收拾出门买东西吃。
已经是五点了，天色渐暗。
临近年关，大家仍然很忙，我慢慢地走，看着他们行色匆匆，听着汽车呼啸，穿破风声。
你在烦心什么呢林深。
十年二十年后你也是众生的一员，为生计奔波，而不是困于似是而非的感情。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好奇他的过去或是期待他的未来，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他们就算在一起过又怎么样呢？
换句话说，没有周恬又怎么样呢？
或许没有她，陈江帷根本不会跟我熟悉起来。
说不定是我沾了人家的光。
矫情什么呢林深，不如想想等会儿吃什么。
泡芙吧，吃点甜的。
推开店门的时候，里面没有多少人，我挑了个瑞士卷拿了几个泡芙，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林深？”
声音有点熟悉，我回过头一看，是吴璇。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收拾她的东西坐我对面了。
“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你没去上自习啊。”毕竟是班长，我以为她会天天去。
“别提了，班里那几个人老讲题，我一上午一套卷子没做完，还不如在家，我写了两套卷子，决定犒劳一下自己。”吴璇满脸的惬意。
“我睡了一下午。爽死了。”
相视一笑，谁不喜欢睡觉？尤其是在高三。
“班长，你跟周恬熟吗？”我还是好奇，还是想知道更多。
“还行吧，周恬那人，跟谁都玩得挺好。”吴璇咬了一口蛋挞，“不过她是你同桌前同桌诶。”
“他俩很熟啊？”我尽量自然，藏好隐秘的想法。
“熟啊，好歹也是同桌。”
我等了两秒，也没见下文，只好又抛出个钩子：“我和她很像吗？刚进班的时候听到过别人说。”
“拉倒吧，你俩也就乍一看有点像，性格更是完全不一样。”
“那应该是了，陈江帷也这么说。”
“哦？陈江帷跟你谈她了？”
“很奇怪吗？”
“倒也不是。”吴璇不再吃东西了，看着我，“梁志杰我们几个，都以为她俩谈了。”
一颗心突然落下，果然是。
“但后来梁志杰去问陈江帷，陈江帷否认了，我们几个猜是周恬单相思，但——”
心又被高高悬起。
“开学的时候陈江帷又迟来了好久，也不告诉别人干嘛去了。梁志杰问也只说家里有事。”
吴璇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怎么个事，就挺奇怪的。”
“陈江帷否认了？听上去他俩挺配的。”
“确实，我们传过他俩好久，班主任都开过玩笑，不过当事人始终没说啥。”
“那你们怎么猜周恬是单相思？”脑子在此刻转得特别快。
“不一样，周恬对陈江帷还是不一样，平安夜我们收到的都是路边买的苹果，陈江帷收到的还有礼盒。”
“他收了？”
“收了，那又不能直接拒绝，不过也回了个。”吴璇眼睛一转，“那么关心干嘛？你喜欢陈江帷啊？”
“开什么玩笑。”我有点慌，手心微微发汗。
“这有什么，喜欢他的那么多，前一段儿蒋梦楠不还叫他一起去过生日吗？”
确实，喜欢他的人这么多。
林深啊林深，一个周恬走了，还有千千万万个周恬。
你可真选了条好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