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大姐，你别睡死过去了啊。”

    夏也猛然从梦中惊醒，顿感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混沌昏黑。

    “小丑呢？”她环顾四周，紧绷的神经如释重负地松懈下来。

    “什么小丑？”唐晓翼挑了挑眉，修长的十指交叉抵住薄唇，微薄的眼皮懒散掀着，靠在旋转椅的椅背上，小幅度地向后倚，“你刚刚睡得死沉死沉的，跟只猪一样，梦里还哭的稀里哗啦的，之前遇到死人尸体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胆小呀。”

    她…哭了？夏也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确实有一点粘腻的触感。

    “谁说我胆小了，我这人只是比较迷信而已，对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没什么太大的恐惧，但对一些鬼啊怪啊这类的玩意就会有那么一丢丢的害怕，”她伸出手指比出不到半个指甲盖的长度，一脸认真地强调道，“真的就一丢丢！”

    “哦是吗，”唐晓翼抱臂挑了挑眉，“那是谁啊，进这个副本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唯物主义者来着？”

    “嘁，反正不是我，”夏也心虚地望向别处，正准备下床，低头就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外套，随即向唐晓翼眨眨眼，“这你的？”

    “废话，不是我的还能是鬼的？”

    “哦，”她点了点头，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没想到啊，混世大魔王居然这么好心，倒生了怜香惜玉的念头，小伙子未来可期，继续保持哈。”

    唐晓翼咬牙切齿地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再多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从这个房间里踹……出去。”

    话音未落，只见她刚站起身还没走两步，便腿一软“啪叽”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得了，小女子先给您拜个早年吧，夏也内心仰天咆哮，有一万匹草泥马骂骂咧咧地奔腾而过。

    “噗嗤——”唐晓翼悠哉悠哉地拿出手机，点开拍照系统，先给跪在地上的夏也来了一张，“平身平身，这新年还没到呢，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你就保持这个姿势别动昂，我拍照回头发朋友圈。”

    “唐、晓、翼！你给我把丑照删了！”夏也扯着唐晓翼的裤腰带借力从地上爬起来，跳着脚去抢他的手机。

    “哎哎哎你别拽我裤子啊，如果看光了你可是要对我负责的，”唐晓翼一边将裤子往上提一边把手机举过头顶，好笑地看着她，“就这？小矮子，你够不到吧？”

    “诶等一下，”夏也正踩在唐晓翼的鞋上勾着他的脖子，忽然发现木质的天花板间竟长出了几朵蘑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屋子都老旧到长蘑菇了。”

    “你这个思维跨度有点大啊，”唐晓翼的手虚放在她的腰侧，防止她摔倒，“木头长蘑菇不一定是因为老，也可能是环境潮湿的原因。”

    细细嗅去，这个背光的房间确实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墙角的椅子落了一层厚厚的积灰，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稀零的蜘蛛网笼盖住一个八九十年代的收音机，里面放了磁带，磕磕绊绊地播放出一首民国时期的老歌：

    “山青青呀路漫漫呀”

    “妹妹我唱歌儿给情郎呀”

    ……

    两人有些耗着耐心地听完了整首歌，不出所料，收音机里先是响起一段难以分辨的杂音，像是不太通畅的电流声，随后传出了一个孩童的呓语。

    “咯咯咯…今天是星期三，院长妈妈要带我们去做体检了。”

    “她说，体检合格的孩子是被上帝选中的幸运儿，将会过上好日子；但体检不合格的孩子就会被所有人抛弃，永远离开这里。”

    “我的体检合格了，但是西西没有，她央求我帮帮她，想一想办法，她说她不想死。”

    “我答应了，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是整个疗养院里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我们两个互换了体检单，站到了不同的队伍里。”

    “西西被带进检查室后，我出于好奇，悄悄地跟了上去，却发现所有被选为‘幸运儿’的孩子们身上都插满了管子，不断有红色的液体从管子内被输送到一个大铁箱里…”

    “后面的事情我没敢再继续看，慌慌张张地跑回了等候室，我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画在了一个本子上，让小刘阿姨帮忙将这个本子和收音机一块交给小也姐姐。”

    “其实我不相信任何人，但小也姐姐说过她是警察，警察是不会伤害我们的，所以我希望她能将我和西西还有其他孩子都救出去。”

    “……院长进来了，太阳落下了，我也该走了。”

    录音结束，收音机里接着播放起了那首民国老歌。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略带哀婉的戏腔，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唐晓翼伸手按下开关键，将它扣了过去。

    “这段录音…是李绾绾的，”夏也将指尖拂在收音机的外壳上，轻轻抹去表面的浮尘，“可我为什么只收到了那个画册，却没有这个收音机？”

    “咚咚咚——”

    短促凌乱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敲击的频率像是乐队中的鼓点，伴着节奏一下又一下地附和着两人的心跳。

    没有人去开门。谁也不清楚门后站着的是人还是鬼，一切都是未知。

    “229号房间的患者，请在两分钟内出来前往大厅集合，准备体检。”

    【系统提示：玩家已进入主线任务，剩余时间为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夏也走到房门前，眼睛凑近猫眼向外环视了一圈：“没人诶。”

    话音刚落，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贴了上来，夏也踉跄地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唐晓翼，差点连带着两人一块跌倒在地。

    “怎么了？你慌什么。”

    唐晓翼伸出手臂扶住她的肩膀，他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手不由得收紧了些。

    头顶的吊灯陈旧得发暗，少年的胳膊谈不上粗壮，看着很纤瘦，但线条紧致皮肤白皙，在雪夜里带着温和的热度，很有安全感。

    “外…外面有只眼睛。”

    “是吗。”他将夏也拉到身后，手指握住门把手，缓缓往下一按——

    门外站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咧嘴笑起来时眼角的褶子堆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怪异。

    “请二位抓紧时间前往大厅。”

    冷冰冰的话语没有一丝温度，像是一个机器人发出的合成音。

    “知道了。”在看到老婆婆的那一刻唐晓翼便感到极为不适。他不动声色地往前挡了挡，尽量让夏也脱离她的视线。

    他回过头，朝夏也伸出手：“走吧。”

    她垂眸看着的这只清瘦而又有力的手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那样平静地摊在她面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