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继第十六册后续］

    坠入密密尔智慧泉的那一刻，夹杂进残破气泡的冷水荡漾着包裹住少年的身体，带走了他的体温。

    窒息感麻痹了他的神经，脑海中充斥着一片黑暗，似是无边无际的浪潮，将求生的遥远岛屿卷入深海。

    混沌的双眼贴着困难并拢的睫毛缓缓打颤，周围忽然平静。

    随着泉水穿进身体而带来的放空，唐晓翼望向上方水域不断下沉的人脑，一束光斑闪闪烁烁地映射进泉底，仿佛形成了一幅海底星空图，留给他一瞬短暂的虚幻美好。

    他没有看见什么纯净无垠的克莱因蓝，没有听到什么朦胧深沉的心跳，也没有抓住什么生存渴求的岸曙。

    只有斑驳陆离的泡影与模糊死寂的无声。

    时间定格在指尖，唐晓翼的眼前蓦地浮现出一帧帧支离破碎的片段，似是走马灯一般循环播放着他的一生。

    ——他在沉溺的生命中拥抱向那春和景明的回忆。

    ·

    昏白月光为深夜的寂静作序，扶光乍现，混沌的路灯模糊了夏夜的轮廓。

    树影晃进窗沿，混着缄默阵阵的蝉鸣透过窗帘的缝隙折射在生死交汇的边缘。

    习微坐在床边托腮细细端详起他的睡颜。

    月光透过窗帘映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印出立体清隽的侧脸。额前发丝细碎微乱，眼皮沉阖，面上倦慵疲惫，比平时少了一分痞气。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指尖覆上他的眉眼，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

    他怎么生的这么好看呢，怕不是女娲娘娘的炫技之作吧。

    也难怪他在书中平日里拽得不可一世，我要是有这颜值，我出门都横着走。

    手腕霎时被一双冰冷的手圈住，唐晓翼猛地睁开眼，单手撑起身体，深色的眸底还隐匿着未消散的情绪，眉心紧紧地蹙着，薄唇轻抿。

    “嘀嗒——嘀嗒——”

    静谧的房间里只剩点滴落下的声音，缓慢而又有规律地回荡着，不知何时才能落完，似是没有尽头。

    他倚靠在床头，半阖下眉眼，额角是细密的冷汗。

    眼前是灰白老旧的天花板，外面的走廊里灯光惨白无力，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人间的悲欢颓然。空气中弥漫着生死场特有的味道，沉闷、苦腥，混着浓浓的消毒水味，挥之不去。

    “这是…医院吗。”

    唐晓翼掀了掀眼皮，意识从混沌中缓缓变得清晰，宛如水滴落入湖面，激起一圈涟漪。

    许是刚睡醒，他的嗓音有些低沉，眸子里倒映着习微的影子。

    “醒了？”

    面前的轮椅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缕缕青丝梳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肩前，衬得脸颊愈发苍白消瘦。

    “这里是格里斯疗养院，听刚刚医生把你送进来的时候说，你曾患过卢伽雷氏症，很不幸，即使你现在已经奇迹般自愈，但今后还是要和我们一起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监狱’里接受后续治疗，祝你好运。”

    唐晓翼默不作声，他目前还没有搞清楚情形，自己到底是被谁送来这里的。

    女孩子淡笑着将手递了过去，歪了歪头，“认识一下吧，我叫习…夏也，夏天的夏，也许的也。你叫什么名字？”

    “唐晓翼。”出于礼貌，他还是回握了一下习微的手。

    女孩子的手很软，很细，还有些凉。

    习微抿了抿唇掩饰尴尬，心道差点把本名给说出来了。

    她其实并不属于这里，这原本是她闲来无事写的一篇唐晓翼的同人文，结果码字的时候也不知道按错了哪个键，莫名其妙地便穿了进来。

    好死不死，她还恰好穿到了自设的炮灰女配身上，按照原大纲的结局，夏也这个人物最后因对唐晓翼暗生情愫，而导致被困在了自己的执念里，永久溺亡于相思的那片蝴蝶海间，清醒着沉沦。

    不过既然原作者都穿过来了，习微可不想死于恋爱脑，自然是要改变原来的结局走向，顺便加速推动一下剧情发展，争取早日回归现实。

    呜呜毕竟作为一个即将中考的初三牲，她还有两篇备考作文没构思呢。

    “唐晓翼，你四肢健全，我劝你最好还是赶紧逃离这里吧。”习微闭目小憩，弯起手腕支在太阳穴边道。

    “为什么？”唐晓翼有些不解，这里虽说环境破了点，夜里还有些瘆人，但医疗条件看起来并不差，也的确是个适合休养的好地方。

    她挑了挑眉，朝他旁边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隔壁零三号床铺的小兄弟上周刚被逼疯，他被送去精神病院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嚷着‘我要出去’，你右手边零五号床铺的那哥们两个月前因逃跑失败，抓回来后关了禁闭，被放出来时整个人都跟磕了‘药’似的，没过多久就精神崩溃自杀了。”

    “所以啊，”习微苦笑着望向窗外，眼底涌上一抹复杂的情绪，“这格里斯疗养院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待的地方，被送来这儿的人，要么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残疾人士，要么就是养了儿女不想尽孝的老年人，说到底都是一些可怜人罢了。”

    “那你呢，我看你精神状态还…挺正常的。”唐晓翼的目光一寸寸下移，落到她垂于轮椅前的双腿时蓦地噤了声。

    他好像不该戳人家痛处。

    “我？”习微用手指缠起一缕黑发玩弄着，心说我刚穿过来几个小时，精神状态当然正常。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给夏也的私设好像有双层身份，一层是执念杂货铺的老板，另一层是市局卧底警察的亲属，这次被安排进入疗养院是为了协助警方调查其犯罪的罪证。

    主要还是因为她长了一张纯情无害的幼态脸，一看就没有嫌疑还好骗的那种，可以让疗养院的工作人员降低警惕，认为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残疾小女孩，由此更方便行动。

    而在原文中，今夜就是夏也和唐晓翼发现疗养院秘密的关键剧情。

    “姐心态好，所以没疯，有问题？”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道，“不过，我今天晚上要干一件大事，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没兴趣，不去。”唐晓翼懒散地平躺回病床上，枕着枕头阖上眼眸。

    “啧，你听都没听就说不去，该不会是不敢吧？”习微抱臂靠着椅背，用语言激将道。

    “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大事？”

    她勾了勾唇，从轮椅上站起身，迎着他略微震惊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病床前，双手撑在床沿两侧，一字一顿道：

    “一个…可以将格里斯疗养院置于死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