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池澜匆匆地往回跑,身后的莺莺急匆匆地跟在身后,一边喊一边追。
“姑娘您等等奴婢……”莺莺实在是没有池澜那样的充沛精力,私塾刚一放学便第一个冲了出去,兴冲冲的跑回来。
“莺莺你快一些!阿爹今日要回来了!”
才满十岁的小池澜高兴地往家里跑,一身鹅黄的薄纱襦裙,扎了两个小发髻的杏色发带随着她的跑动在空中飞舞,她绕过长长的回廊,穿过青翠的葡萄藤架,跑进了屋中,额间细汗淋淋,那双杏眸淬着细碎的星光,和那明媚的笑容一样耀眼,夺人魂魄。
这是小秦岸对池澜的第一个印象。
“阿爹!”
人未到,声先闻。
屋中的人正在说着话,她突然插了进来,众人齐齐看向她。
谢薇华笑道:“蛮蛮回来啦?怎的跑这么快?你瞧,这跑了一头的汗水……”
说着便忍不住想要唠叨,池澜精致的眉眼在屋中搜寻着阿爹的身影,却瞧见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尤其是面前那位比她高大几分的少年,一时愣神,她问道:“阿娘,阿爹呢?他们是谁啊?”
谢薇华不好意思地对对面的人道:“抱歉,我这小女儿生性莽撞,一刻也闲不住,没有冲撞到你们吧?”
那人笑了笑,恭敬道:“没有没有,夫人哪里的话……小女郎活泼率真,往后有她相陪,说不定我们公子的病也能好上不少。”
一旁安静坐着的少年也摇了摇头,看了眼那个活泼明媚的小姑娘,一时晃了神。
谢薇华笑了笑。
她拉着池澜的手,对她介绍道:“蛮蛮,这几位是从泾阳姨奶奶家来的,坐着的那位小公子是你的表哥,以后你陪他一起玩好不好?”
池澜扬了扬眉,认真的点了点头,脆生生地喊了人。
“好!”
她走上前来,站在他面前,仔细端详着他,心下喃喃道,真好看的哥哥,跟个玉人一样。
她想到了一句不知从哪里听到过的诗,叫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说的就是眼前人吧?
她不知不觉地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旁边的人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被她的童真稚气可爱到了,就连面前这位世无双的公子也悄悄地红了耳廓,抿着唇垂下眼眸。
嘿!
池澜惊奇,她甚少见到如此羞涩的郎君,也对他很感兴趣,一直站在他跟前瞧,眼睛都不眨一下,又惹得众人大笑,气氛欢乐轻松了下来。
秦府的管家拱手对谢薇华道:“那公子就交由夫人了,多谢夫人收留,这些薄礼是秦府的谢意,还望您收下。”
谢薇华起身连连婉拒:“这怎么能收?不过是在家中借住,也不碍什么事,这些礼就不必了……”
“欸欸欸,这怎么可以,我家公子在您这要多叨唠,公子他身子骨不太好,日后还得让您费心,这些是应该的应该的……且老太太也说了,一定要奴让您收下,不然奴回去不好交代,您就当发发善心,收下吧!”
谢薇华几番推辞不过,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拒绝,只好收下了,又让人给他们安排房,收拾收拾东西住下。
“你们也早些歇息吧,舟车劳顿,估摸着也乏得很,先去休整吧,剩下的事我们明日再说。”
管家笑了笑,点头应声,道了谢,带着秦岸去了给他们置办的院子。
池澜还想跟上去的,却被谢薇华扯住了细胳膊,她笑着同她嘱咐道:“蛮蛮,阿娘先同你说几件事。”
池澜站定,眨巴眨巴眼,听她要说什么。
“方才那位小公子呢是来我们这养病的,你可不要整日去骚扰人家,也不能捉弄他,明白了没有?”
池澜连连点头,很是乖巧的应了。
但谢薇华知晓她的性子,心下还是忧虑,怕她只是面上乖巧,私下又跟她反着来。
“你是个小大人了,可要仔细地照顾哥哥,不能顽皮知道吗?”她不放心,再三嘱咐。
“嗯嗯嗯!阿娘我知晓了!”池澜竖起四根小指头冲她发誓。
谢薇华见状笑了笑,捏捏她的鼻尖,将多出来的一根小手指摁了下去,嗔道:“这是从哪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池澜俏皮地冲她笑,挤弄着眼,道:“阿爹呀!阿爹每回惹阿娘生气了不都是一边跪着,一边这样举着手吗?”
谢薇华闻言无奈地笑。
“净跟你阿爹学这些无用的东西……”
说到阿爹,池澜这才想起来自己跑回来的意图,她问道:“阿娘,阿爹什么时候到啊?”
“快了快了,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沉稳的脚步声从外面响了起来,人还没见到,低沉醇厚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语气中满是笑意。
“薇华,蛮蛮,我回来了!”
池澜闻言,兴高采烈地挣开谢薇华的桎梏,冲了出去,快步走进来的池骏一把将女儿抱起,往上抛了抛,掂量着她的重量。
“好蛮蛮乖蛮蛮,想死阿爹了。”池骏蓄了胡须,凑脸过去就要往池澜脸上蹭,被她抵开,他佯装失落,道,“蛮蛮怎么了?可是不想爹爹?”
池澜撇了撇嘴,小手捧着他的扎手的胡茬,有些嫌弃,“阿爹丑,这胡子好扎人……”
池骏伤心了一刻,他摸了一把胡子,又笑道:“那阿爹明日把这个剃了。”
“嗯嗯!”
池澜笑了,在他脸上白净的地方亲了亲。
“薇华……”池骏将女儿放下,眼睛一直看着许久未见的妻子,风吹日晒到有些粗犷的眉眼蕴着柔意,“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夫妻俩含情脉脉,目中旁若无人。
池澜很有眼力见,立马跑了出去,给他们留空间甜蜜,回自己院里找阿爹带回来给她的东西。
她在那一大堆新奇东西中一眼便看中了一颗湛蓝的夜明珠,她屋中收了许多夜明珠,但还未见过发出湛蓝的幽光的,心中欢喜,见到这个不免地想到了从泾阳来的哥哥,感觉同他很是相配。
她笑了笑,兜着这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就往给秦岸他们收拾的新院子里跑。
她欢乐的笑声大老远的就传了进去,银铃般的脆响,秦岸端坐在案几前,翻着手中的书册,听到声响,手指顿了顿,也不反感这吵闹声。
“张伯,你去接她进来。”少年的声音清冷,带了点换声的微沉哑意吩咐旁边收拾行李的管家。
“是。”
张伯将池澜迎了进来。
池澜十分自来熟地朝他跑过来,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鹅蛋般大小的夜明珠。
“嘿嘿,哥哥喜欢吗?”她眉眼弯弯,脸上是明媚灿烂的笑,“喜欢我就把这个给你了,给你的见面礼。”
她人小鬼大,将夜明珠就这样塞进他宽大的掌中。
秦岸垂眸瞧着,发觉这珠子颜色很是好看,语气还是很寡淡地对她说了谢谢。
池澜咧嘴笑。
“哥哥你喜欢就好!”
秦岸对她的热情有些不适应,明明他们只才认识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就这般熟稔,一声声脆甜的哥哥喊他,举止就像是对待熟人一样,没有半点的羞怯。
秦岸抿唇,眉宇凝了凝,他看向张伯,对他说道:“将我包裹拿过来。”
“好。”
“是给我的回礼吗?”池澜眨着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他。
秦岸有些不好意思,耳根一热,轻唔了声。
他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他贴身带的书册,池澜本来还在高兴着的,瞧见了里面的东西,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池澜看见书本头就疼得厉害,连连摆手,急忙后退了几步,惊恐道:“不用了不用了……礼物你喜欢就好,回礼我就不要了……”
说罢,还没等他说话,自己就跑了出去,生怕他将自己叫回去,将那些本子全塞给她。
“……”
秦岸拿着书册的手僵住,垂着眸,长长的眼睫遮住眸色,让人瞧不清他的情绪。
张伯见状觉得又好笑又心疼,他低声安慰他道:“公子,小姑娘可能不喜欢这些……”
“……”秦岸嗫嚅了下,清冷的嗓音黯淡了下来,又沉又低,“那她会喜欢什么?”
他断然不能,也不想与他人欠下人情,麻烦。
张伯笑道:“小姑娘一般都是喜欢胭脂水粉啊,簪子金钗什么的……”
秦岸抿唇颔首,陷入沉思。
张伯笑了笑,将还未收拾好的东西收拾了。
春芳院里,池澜一连好几日没有去找秦岸了,一想到他拿起那些书册她便瘆得慌。
她向来就不喜读书,见字就晕。
她才不要书呢!
他一点也不懂她要什么?
池澜撇了撇嘴。
躲了他好几日,在某日他令人送上一根精致的簪子时,池澜又开心了起来。
还不算无药可救嘛……
池澜哼哼地笑。
这几日没去找他,池澜心里也是痒得慌,她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郎君呢!可得多瞧瞧,对她眼睛好!
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就快了些,蹦蹦跳跳地往他院子里走。
“快来人呐快来人呐!”
池澜方一进去院子,便听到下人的惊叫,心中一紧,赶忙跑过去看。
“怎么了?”她挤开手忙脚乱围着的仆从,看见了吐了一地鲜血,唇角还残留着血迹,直愣愣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秦岸,她心生惧意,高声尖叫,扑向了秦岸,摇晃着他,“哥哥?哥哥?快去找大夫!”
刚说完,外面就有仆人带着府医过来,府医身后是满面愁容与忧虑的谢薇华。
“阿娘阿娘!”池澜被吓得不轻,“哥哥他怎么了?”
众人被拦在门外,府医在里面诊治,谢薇华安抚地摸着池澜的发顶,轻声道:“没事的没事的,哥哥只是生了病,大夫看了就好了的……”
池澜杏眸湿润润的,点头应道:“嗯嗯,会没事的……”
池澜还是第一回见到他发病,心中害怕极了,皱着小眉头担心地望着屋内的人。
秦岸悠悠醒来,睁开眼,只瞧见眼前这个哭得眼尾鼻尖红彤彤的小哭猫,愣了愣神。
这还是第一回见到亲人之外的人为他哭泣。
“吓到了?”他笑,“莫要哭了,我不会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