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阳春三月,冬寒已散,春雨连绵,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枝头冒出嫩芽,生机盎然。

    乔依兰褪去棉袄换上轻薄的青色襦裙,未施粉黛,却也楚楚动人,乔业山正在医馆给人诊脉看病,她溜了进去,她趴在桌子的另一旁,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父亲,支起耳朵听着二人的对话。

    乔业山沉声问:“有何症状?”

    对面那位男子穿着棉袄,衣着考究,布料上乘,声音有些哑,“鼻鸣干呕,浑身发冷。”

    乔业山边记录边问:“可有汗?”

    “有,”男子点了点头,又问,“不知我是何病症?”

    乔业山将手里的药方递给男子,说:“风寒之症,拿着此药方去抓药,几日便可痊愈。”

    男子走后又来了位老翁,穿着粗布短袍,上面还有补丁,乔业山问:“有何不适?”

    老翁裹紧袍子,闷闷开口:“鼻子不通气想吐,老是觉得冷,还总出汗。”

    “多盖几层被子或者运动发发汗,再饮些姜汤就可。”乔业山言。

    老翁略微窘迫的问:“那需多少银钱?”

    乔业山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开药方,无需银钱。”

    老翁一脸感激的道谢,“大夫真是个大好人。”

    等老翁离开,她问出心中疑惑:“明明两人症状相同,阿父为何用了不同的法子?”

    乔业山不答反问:“你可看出那两人有何不同?”

    她以为是年纪不同,便讲:“一个是年轻公子,一位是老翁。”

    乔业山笑了一下,问:“还有呢?”

    她又思索片刻,回答:“一个出身富贵,一个勉强度日。”

    乔业山说出缘由:“大夫不仅要救人治病,还要因人施救,药方中的药材富贵人家能承担得起,贫穷人家却未必,要根据不同的情况告知相应的方法,明白吗?”

    “明白了,但媅媅还有一事不明?”她点了点头,接着问,“方才见阿父给年轻公子开的是桂枝汤,为何不是麻黄汤?”

    “你看的倒仔细,”乔业山没有直接说,而是问,“区别有三处,不妨猜猜?”

    她记得医书上记载桂枝汤和麻黄汤皆可治疗风寒,并不知这两者有何区别,垂下眼睫,直说:“女儿不明。”

    乔业山不在意的说:“一是有汗无汗,二是脉浮紧和脉浮缓,三是时令季节。”

    想起刚才的对话,乔业山心中疑惑,莫非乔依兰还想学医,后又记起乔依兰曾经的保证,看着面前女儿乖巧懂事的模样,并未把刚才的对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女儿好奇发作。

    乔依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想:光看医书还是不行,还需要实际经验。

    她正在苦恼之际,翠柳走进屋内,她眼前一亮,看了看自己又瞧了瞧翠柳,忽然一笑,翠柳摸不着头脑,但直觉不妙,最后她换上衣服留在这里,乔依兰不见了踪影。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是外出的好时节,她背着竹筐向山上前行,她走到草地上,看到熟悉的药材停了下来,翻出医书中地榆那页比照,念道:“根纺锤形或细长圆锥形,暗棕色或红棕色,茎直立,上部分枝,时带紫色,单数羽状复叶,基生叶比茎生叶大,有长柄,茎生叶互生,几乎无柄,小叶5~19片,椭圆形至长圆形。”

    她激动的确认:“正是地榆无疑。”

    乔依兰将其挖了出来装进竹筐,又挖了点野菜,不敢在外过多逗留,便匆匆回了家,看到阿父还未回来,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她不紧不慢的换回衣衫,让翠柳去备饭,她一人在屋中研究药材。

    太阳西斜,余晖洒向大地,给万物镀上一层金边,如诗如画。

    用饭时她给乔业山盛了碗粥,道:“最近气候多变,容易感染风寒,这粥里面加了柴胡,正好可以预防,阿父要多吃些。”

    乔业山笑盈盈的看着女儿,又一脸嫌弃的扫了眼儿子,感叹道:“还是媅媅心细,不像那臭小子一点都不懂事。”

    乔熙成小声反驳:“我最近也很懂事的。”

    乔业山回道:“只要别成天闯祸我就谢天谢地了。”

    乔熙成想起曾经那些事迹,顿时羞红了脸,“我哪有。”

    乔业山突然想了起来,问道:“这几天医馆很是忙碌,你的课业如何?可曾被夫子罚过?”

    这几日他根本没去学堂,不知如何应对,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说:“挺…好的,没被罚过。”

    乔业山满意的点了点头,“甚是不错。”

    饭毕,乔业山忙了一天,前行离去,只剩下乔家姐弟二人,乔熙成松了口气,说:“阿姐,方才吓死我了,还好阿父没有多问,不然定会漏馅。”

    方才饭桌上乔业山一问,乔熙成就跟耗子见到了猫,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畏畏缩缩的,她嫌弃的说:“瞧你一副心虚样子,真是胆小。”

    他之前就因为骗乔业山去学堂实际偷跑出去玩,被乔业山发现后,打得他三天下不来床,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胆寒道:“要是让阿父知道定会扒了我的皮。”

    临走前她警告乔熙成:“不让阿父发现就行了,下次表现得正常点,明白吗?”

    “知道了。”乔熙成回。

    这几日她像往常一样偷跑到山上挖药材,回来后她去了医馆,遇见了新来的学徒卢文手里正在摆弄着银钗,一看便知是女子之物,她调侃道:“难怪阿文哥今年二十又三还未成婚,原是心中有了爱慕的姑娘,着实让人羡慕。”

    卢文急忙的想要捂住她的嘴,“别乱说,她不会嫁给我的。”

    她猜测说:“难道她心悦旁人,阿文哥是在单相思?”

    卢文闷声道:“并非如此,她家里人不同意。”

    “阿文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她家人为何不许?”她打趣道。

    “我们两人家世不匹配。”卢文泄了气,慢慢道。

    “那你们两人是如何相识的?”她来了兴趣,追问。

    卢文望着院内树枝发的新芽,想起曾经那段青葱岁月,慢悠悠的讲:“我本是知府独子,与员外之女钟明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双方父母约定我成年后就迎娶明玉进门,后父亲因触怒皇帝被罚充了军,并罚其后人皆不可为官,家里没落,等到我二十岁那年去提亲,钟员外觉得我是罪臣之后,不能参加科举,现在又家徒四壁,当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我,我只能无奈归家,可惜我和明玉有缘无分。”

    乔依兰试探着问:“那你可想过带她私奔?”

    “不可,”卢文语气坚决,反对道,“她本是女子,若是与我私奔,必定会承受世人的指指点点,她从小锦衣玉食,没受过什么苦,我现在一穷二白,如何能照顾好她,她不嫁给我也是好的。”

    她看向卢文的目光中带了些许同情,本是天之骄子,如今却跌入泥中,才华横溢的儿郎却只能做医馆学徒,而与他相爱之人也因家世无法相守,真是可悲可叹,“那你们二人就这样错过,心中可有不甘?”

    卢文勉强扯了个笑脸,嘴角充满苦涩,“不甘又如何?只要她幸福安康便可。”

    她因为这件事,叹了一晚上的气,谁知隔日她便听说,昨夜钟员外家不幸走了水,他的独女差点葬身火海,她连忙跑到了卢文家里,就见卢文的袍子被烧破了洞,头发凌乱,脸上红肿明显,手臂处还出现了大面积的水疱,说:“你昨日去救钟小姐了?”

    卢文看了眼后面的屋子,说:“她现在在里面。”

    “你真是不要命了,”她震惊于卢文不顾死活前去相救,关切的问,“钟小姐现在情况如何?”

    卢文揉了揉发痛的脑袋,既疲惫又担忧:“她的脸烧伤严重,一直要去寻死,闹了半夜,这会儿刚刚睡下,等她醒来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烧伤严重四个字,她突然想起治疗烧伤的法子,急急忙忙的离去,“我有办法,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她将那日挖的地榆研磨粉末和麻油调匀,将其递到卢文手中,自信的保证说:“这个给你,你将这个用纱布包扎好,敷在钟小姐的伤口上,不日便可痊愈。”

    卢文瞧见她额前的汗珠,捏紧手里的东西,真诚表达感谢:“多谢你。”

    阳光穿透云层,刚好晃到她的眼睛,她勾起唇角,这一次她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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