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

    知乐危矣!

    那一刻,颜知乐的大脑飞速地转,脑中闪过无数个理由与借口,最后她朝旁边一指,大声道:“他是我同谋!”

    要罚一起罚!

    谢松亦立马反驳:“她一个人干的!想赖我!”

    颜知乐眯了眯眼睛,质问物证,“那里面的朱砂泥都去哪了?”

    谢松亦一顿,貌似全糊他脸上了。

    该死的天山丹砂泥膜!该死的哔哔机魔女!

    他洗脸的时候,足足搓了半个小时才搓干净,脸都搓红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松亦目光转向琴姨,决心告黑状:“姨,我亲眼看见是她干的,那么大一坨丹砂,她说给糟蹋就给糟蹋了。”

    语气痛心疾首,仿佛被糟蹋的不是印泥,而是他自己。

    琴姨面无表情的半张脸陷入了暗影里,灯光明明暗暗地照在她脸上,显得有些吓人,下一秒就要发火了似的。

    一大桌子菜相顾无言,诡异的沉默流淌开来。

    不论是被告状的颜知乐,还是告状的谢松亦,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筷子,静等着琴姨发话。

    琴姨咽了口酒,扫过二人的神情,慢悠悠道:“你们幼儿园毕业了吗?”

    沉默被打破,尴尬悄无声息地蔓延。

    呃……

    谢松亦忽然反应过来,碰上颜知乐后,他的脑子忽然丢了。

    要把脑子捡回来。

    “琴姨,我幼儿园已经毕业184个月啦。”颜知乐乖巧地说,说完还要挑衅似的看着谢松亦。

    谢松亦立刻抛弃了他那还没捡回来的脑子,紧跟其后说:“我毕业196个月了!比!她!大!整整!十二个月!”

    琴姨绕有趣味地看着俩一百多个月大的“小朋友”,酒意有些上头,“噢~那你俩是一个幼儿园毕业的吗?”

    颜知乐:“不是。”

    谢松亦:“不是。”

    琴姨笑了笑,把面前的酒一口干了,红意上了脸,眼神有些飘忽,“现在是了,王家幼儿园欢迎你……嗝!”

    她用公筷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到颜知乐碗里,“颜小朋友,这是你的。”

    颜知乐眼睛一亮,应道:“谢谢琴姨!”

    琴姨被她亮晶晶的眼睛萌了一把,又夹起另一只大鸡腿放到谢松亦碗里,“谢小朋友,这是你的!”

    谢松亦被他的脑子踹了一下,智商回归的一瞬对上琴姨醉醺醺的脸,犹豫了一下。

    此时又看到了颜知乐快乐啃腿的模样,马上把脑子踹到了天边远,声音洪亮道:“谢谢琴姨!”

    琴姨满意地摸了摸两位小朋友的头,豪迈地打了个酒嗝,温柔道:“乖~”

    琴姨已经醉了,知乐顺利逃过一劫,耶!

    颜知乐消灭鸡腿的时候,愉快地当起了幼儿园小朋友,甚至主动地喊起了琴姨王老师,惹得琴姨连连给她夹菜。

    谢松亦不甘示弱,另想它招,也得了琴姨相同的待遇。

    而琴姨听了这一声王老师,面上很激动,激动得甚至流眼泪了。

    颜知乐不懂她的神情,但是谢松亦却看出来了,那神情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经常有人喊她王老师,她在此处待了太久,已经没人会那样喊她了。

    骤然听到,久违了。

    谢松亦停了筷子,郑重地喊了她一声:“王老师。”

    “哎!”琴姨愉快地应了。

    却听另一个声音响起:“王老师,我要吃那个。”

    琴姨立马转过头,好好好地夹给了她,仿佛幼儿园院长,满脸宠溺。

    谢松亦:……

    谢松亦默默又把脑子踹远了些。

    一顿接风宴就在谢松亦想尽办法融入,却总是被脑子打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颜知乐撒娇卖萌讨饭吃、琴姨一脸我要宠死这个会撒娇的小丫头疯狂夹菜中渡过。

    谢松亦扒拉着白米饭领悟到一个道理,现在已经不是乖孩子静静坐着就能被宠的日子了,版本已经更新,会撒娇才是版本之子,例子参考某位颜姓魔女。

    他咀嚼着白米饭阴暗地想,吃吧吃吧,这样的好日子可不多了。

    ……

    翌日清晨,颜知乐和谢松亦早早地被拉起来训话……不是,是算账。

    谢松亦习惯了似的,非常木头人地微笑点头。

    颜知乐就算得有些惨了。

    昨夜琴姨喝醉了,颜知乐原以为琴姨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断片,失去记忆,那刚好就可以把谢松亦那个怕耗子的怂逼告的黑状给忘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琴姨一点都不带忘的,还跟她说起那和朱砂印泥的工艺与价格来了。

    啪塔、啪塔,琴姨说完了一道工艺,落声五十文,在算盘上拨拉两下。

    颜知乐盯着算盘,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琴姨报完最后的数字,拿起算盘啪地给了颜知乐一下,脸色板正,不知从哪掏出一支炭笔来,在一本账册上记东西。

    “今颜知乐,损坏朱砂印泥一盒,欠王琴一两银子。”

    卧槽!

    颜知乐瞬间清醒了。

    琴姨不发威,原来是搁这等着她呢。

    颜知乐眨了两下眼睛,发动卖萌技能,攻了过去,“琴姨~”

    话说完,就听琴姨冷酷道:“没门!”

    “不是撒娇,”颜知乐满脸认真地说,“我是想说,琴姨你以后家财都给我继承,现在何必拘泥于这一两银子?”

    都是我的,还算什么账?

    琴姨唰唰唰写完,瞅她一眼,微微一笑,“也不一定,等你学出师再说。若是你学不成,我将这家财散给王家村的人都不给你。”

    颜知乐人傻了,琴姨,怎、怎么这样?

    说着,琴姨抽出了一份按了她手印、又盖了官印的纸,拍她手里,“合同上有写。”

    颜知乐快速看完合同内容,如遭雷击,石化在原地。

    她单只想到了要签合同,万万没想到琴姨这么一个大善人会在合同上坑人!

    特奶奶的,这是霸王合同!

    要么成为王琴最合心意的继承人,要么负债累累,成为穿越大军被饿死的一员。

    要么生得辉煌,要么死得凄惨。

    这,这这这,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啊!

    谢松亦在一边幸灾乐祸,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然后被琴姨冷冷刮了一眼,“笑什么?别以为户口办好了就万事大吉,你跟我签的,也是一样的合同。”

    谢松亦顿时笑不出来了。

    然而琴姨话音一转,“都给我好好学!木匠那边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小谢!”

    “诶!”谢松亦立马站直了。

    琴姨吩咐道:“今天你就把她领过去学,她对这边还不熟,见完木匠之后带着逛一逛。”

    “我带?”谢松亦疑惑道,“你不亲自带吗?”

    琴姨瞥他,“你们好好培养一下师兄妹感情。你这半年上过的课,她都得上一遍,去吧,别让木匠等久了,人家也有活呢。”

    ——

    谢松亦半不情愿地带着人过去,一路上闭着嘴,不打算说话。

    很奇怪,他最开始对颜知乐没什么情绪,甚至因为那把扫把对她还是有一点好感的,才相处了一天,他怎么看颜知乐怎么都不顺眼。

    “小谢!”他没说话,颜知乐先开口了。

    谢松亦不想跟她说话。

    颜知乐拍上他的肩,一扒拉,“小谢!你怎么哑巴了小谢!说话!”

    谢松亦:“……叫师兄。”

    呵!还想我叫师兄,你让剑尊出来再说话。

    颜知乐喊道:“小谢!”

    谢松亦:“有话快说。”

    颜知乐笑呵呵地问:“小谢,木匠是昨天来院子里的那个吗?”

    谢松亦:“是。”

    颜知乐哥俩好地勾上他的脖子,“你知道我要跟他学什么吗?”

    谢松亦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你猜啊。”

    颜知乐用力一拐,将人锁了喉,“猜你大爷!刚刚还笑话我来着是不是!”

    谢松亦一时不备,被人拿了命门陷入弱势,只好妥协,“没笑话你,我当时想到好笑的事情了,我笑的是那件事。”

    “什么事?”

    颜知乐暗含威胁地加重力道,大有他说不出个一二三,就将他就地处决的架势。

    谢松亦闭了闭眼,心说,叔,对你不起,以后给你多画一张图纸。

    而后他一点儿也没打顿地说:“木匠叔昨天被你吓尿裤子了!”

    嗯?

    颜知乐力道松了些许,“就这个?”

    有必要幸灾乐祸?

    谢松亦:“当然不止,木匠叔怕鬼,昨天被你吓得尿了裤子,回去被他媳妇揍了一顿皮实的,叫声老好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上一下、一起一伏的,活像鸭子组了个乐团哈哈哈哈……”

    颜知乐点点头,确实好笑,就把人松开了。

    谢松亦被松开后直直往地上蹲,边笑边咳嗽。

    理智上告诉颜知乐这件事很好笑,但她从未见过那场面,笑不出来。

    所以冷漠地看着谢松亦笑到捂肚子,看着还没完了,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他,“你再笑,天就黑了。”

    “好好,哈哈哈哈,走吧。”

    谢松亦带着人到了木匠的家门口,还没敲门就被一阵撕裂的鸭子叫吸住了脚步。

    “嘎啊!——啊嘎—嘎————!”

    谢松亦听到这熟悉的前奏,赶快招呼颜知乐,“快!快听!这叔的独门绝技!”

    颜知乐刚要凑耳过去,便听耳旁炸裂开一声惨叫,穿透云霄。”

    “嘎!啊——嘎嗷!——嘎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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