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清晨 302舞房内课间休息江南安懿席地而坐

    “新年快乐！江…南。”少年嗓音如甘泉般清润动听。

    “怎么？快结课就不喊江老师了？”江南故意打趣儿。

    “…我们除了师生关系，不还是朋友吗？”安懿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作答，不知怎的，在这个小姑娘面前，他近日越发没来由地紧张，“而且，你的名字很美。”他补充道。

    “谢谢！新年快乐！安懿。”少女扬起明媚的笑颜望着少年，冬日的暖阳轻柔地撒在她娇俏的脸庞上，琥珀色的瞳孔一缩一放闪烁着莹润的光泽，眼波流转透出的安宁与温情中却藏着深不见底的忧伤。只一瞬便令少年看呆了，他见过许多美丽的面孔，精致的容颜，他自诩很难被轻易打动。可是眼前的姑娘，她似乎什么也不需要做，那双眼睛就像一个神秘勾人的漩涡将他生生拽进去。安懿愈发好奇她到底经历过些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想靠近的步伐。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没擦干净吗？”江南看着怔愣的安懿十分疑惑，说着便准备起身到镜子前一探究竟。安懿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手拉住江南的胳膊，许是江南被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吓慌了神，又或者是安懿没掌控好力道，下一秒江南便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跌靠在了安懿怀里。

    “啊—”一声闷哼从江南头顶传来，她顾不得尴尬，连忙起身，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儿吧？撞哪儿了？”

    这时，“吱呀”，门被推开了。门外的男孩见屋里有人显然是一脸惊讶，但随即又一副胸中了然的样子，“不好意思哈，你们继续继续……”没等屋内人应答便关上门离去。

    这下空气彻底凝固了，江南到底是小姑娘，脸皮儿薄，登时就耳根子发烫，面上也逐渐灼热。安懿虽竭力面上如常，但难免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他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脸惶恐地对眼前的少女道：“抱歉啊，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儿，不怪你。还好是我的脸冲着门口。”江南长舒口气，心里暗想得亏方才安懿是背对着的，这要是被人发现安懿出现在京舞附中，还和一年纪相仿的女孩挨在一块儿，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保不齐自己还会变成众矢之的。

    安懿又怎会不明白少女的心思，心里也不免多了三分悲凉。公众人物这一身份为他带来名利的同时也使得他难以拥有许多平凡的美好。那么多眼睛，那么多镜头将他团团围住，他甚至鲜少有喘息的空间和机会。这些天和江南的相处于他而言是来之不易的，他可以短暂地放下一切做回少年，享受校园时光，而与他共享好光景的少女也给予了自己青涩的怦然心动初体验。他也说不清是哪一刻，总之少女毫不费力地找对了钥匙并悄悄地开启了他的心门。

    但是，坦白说安懿并没有那么自信，他无法确定江南对于自己的态度。每当他几乎能够感受到江南的炙热时，江南又会立刻退回克制礼貌的原点。他捉摸不透却又不敢开口，他担心太早言明自己的悸动会给江南留下轻浮的印象。可年少的情感，丘比特的神箭，哪有那么多道理？再三纠结之下，他只能选择等待。等待日久天长，时机成熟，等待站位脚跟，尘埃落定。

    “我们得换个排练场所，下次未必有今天的好运气。”江南思考片刻开口道。

    “行，那剩下的几次排练去我工作室吧。”安懿给出了应对方案，“我会来接你。”他接着道。

    江南轻轻点头，想到有机会一睹安懿平常工作的地方，她在心里暗暗雀跃。

    翌日清晨，秦远早早带着安懿驱车等在顾修月家楼下。通常情况下，江南除了过年和暑假，其他小假期都是在顾修月家度过的，这个元旦也不例外。

    不多时，江南便从楼道口出来。安懿一见她就没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呢？有啥新鲜的？”秦远一想到假期大清早被捞起来工作心里就有几分不痛快（奈何打工人屈服于高昂的加班费），这会儿副驾上的笑声更是有几分刺耳。

    “喏，你看她裹得像不像个小包子？”安懿朝江南的方向抬抬下巴。

    秦远打眼一瞧，只见江南浑身上下包裹得密不透风，就连下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只露出双惺忪的睡眼。“还真是…”秦远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你怎么突然开起小姑娘的玩笑了？”

    “看她可爱。”安懿小声嘟囔了一句便下车朝江南招手。江南见状加快步伐朝安懿走去，安懿也提前打开后座车门在旁等待。

    钻进车厢的江南摘下帽子围巾，忍不住揉揉眼睛连连打起了哈欠。

    “早！昨晚没睡好吗？”安懿一面关心一面把保温箱里的咖啡和三明治递给江南。

    江南急忙双手接过，“安同学真周到，太客气啦！”其实早上她已经陪顾修月吃过早餐了，只不过实在没胃口，所以吃得不多。她总是这样，心里一有事就不太想进食。昨晚顾修月邀请她一起睡，睡前突然提到安懿，话里话外似乎都带着试探。她一时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让顾修月放心，并且承诺自己不会有不该有的心思。一时间顾修月心里的大石放下了，暗暗责怪自己多心。可江南再也睡不着了。她撒谎了，她第一次对修月姐撒谎了。她根本无法抵挡自己对安懿心动这件事。回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一幕幕，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秦老师，您吃过早餐了吗？没吃的话这个三明治给你留着，我喝咖啡就行。”江南瞥见保温箱里只有两份早餐，开口询问正在开车的秦远。

    “他那份已经吃完啦。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靠谱的老板吗？”安懿抢先回应。

    江南抱歉地笑笑，开口道：“看来我错怪安老板咯。”

    “没错怪没错怪，好好一个假期还让我回来加班，是挺不靠谱的。”秦远开玩笑道。

    “噗嗤”江南闻言笑出声，安懿只得无奈耸肩。他也想自己开车呀，那样还能少一电灯泡呢。可惜还没成年没法儿考驾照。

    工作室离顾修月家并不远，约莫十五分钟的车程。只是今天到底是元旦假期，路上车辆颇多，愣是堵了近二十分钟。江南一路上昏昏沉沉，啃了几口三明治便打起了盹儿。安懿见她实在是疲累，默默帮她放倒了座椅，盖上了薄毯。这是安懿第一次见到江南的睡颜，眉目舒展，长睫微翘，安静恬淡。可这美好的一幕却令安懿心头涌起一丝心疼，这个傻姑娘倔强到连困倦疲惫都闭口不提。秦远看在眼里，并未多言，他是打从心底为安懿高兴的，毕竟是看着长大的，他清楚这孩子一路走来有多艰难，要是这个女孩果真能给他一个休憩的港湾，和他一起修习爱与被爱的能力也是好的。

    “江南，醒醒，到地方啦。”安懿在旁轻轻唤醒，生怕吓到睡梦中的少女。江南这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对上安懿时，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是暖气的原因还是其他，她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像颗能掐出水的蜜桃。安懿强迫自己别开脸，他预感再这么看下去自己一定会情难自禁。

    “不好意思，车上太好睡觉了。”江南搓搓自己的脸希望能清醒些。随后她拿起一边的咖啡，入口是拿铁丝滑的口感，配合着熟悉的抹茶混合着燕麦的香气，顿觉心旷神怡。她暗想：这样的男孩，怎么才能不喜欢呢？连喜好都能在短时间内通过观察了解清楚。可是这会是我的专属吗？倒不是不信任安懿，只是江南深知“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父母爱情亦是如此。江南不确定自己能否拥有这般好运气，得到上天垂怜。

    “没事儿，睡好就行。”安懿满是体谅。

    小憩过后江南精力充沛，在安懿的带领下兴致勃勃地参观起工作室。工作室在一个园区里，是一幢独栋小楼，分为上下三层，其中一层在地下，而属于安懿的私人空间也正是在地下层。这里有一个舞室，一个录音室还有一个画室。布置装潢也和楼上两层大不相同。没有办公区的单调沉闷，四处充满艺术气息，大面积的色彩碰撞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你是不是很喜欢法国画家亨利马蒂斯的作品啊？”江南环顾一圈之后问道。

    “你看出来了？你看过他的展览吗？”安懿有些惊喜，他从没想过江南对绘画领域也有所涉猎。

    江南摇摇头，“我只看过他的画册。野兽派创始人，风格鲜明，酷爱色彩。我算不上懂行，但我觉得他的色彩搭配非常赏心悦目。”

    “你能了解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他的展览。”安懿很是愉悦，眼前的少女就像宝藏，时不时为他带来欣喜。他并非没有遇到过同好，只是当这个人是江南时，快乐自动翻倍。

    效率也随着欢喜因子的加持越来越高，今天的排练仅用不到一小时就完成了。

    “不知道江老师今天中午能不能赏光一起吃个便饭呢？”安懿一脸诚恳。

    “可是你会不会不方便呢？万一被拍到……”江南提出担忧。

    “没事儿，我们可以去一家暂时不对外的私房菜。”安懿道，“我一朋友家里开的。”

    江南点点头，她是希望可以多和安懿相处一会儿的，哪怕什么都不做。

    “对了，你的座右铭是什么？或者，能让你充满力量的语句也可以。”安懿似乎突然想到些什么，“我准备做一个音频，收集人们的语录，你愿意献声吗？”

    江南低头凝眉思考片刻，坚定地说出：“生命好似疾病，但我将光风霁月地活着。”那一刻，安懿感到自己似乎有幸得以窥见少女灵魂的一角，她的眼里有痛苦，有哀伤，更有生生不息的力量。这个女孩，值得世间最好的爱。

    许多年后，安懿依然无法确定自己从哪一刻开始对江南心动，但却无比确定自己在哪一秒彻底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