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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驿长,你认识那位大人吗?”元摘星转头看向正在思考的驿长。

    “可能是见过吧!一时想不起来,看气度肯定是贵人。”驿长放弃思考,转而询问摘星刚才有没有受伤。

    驿长在这个驿站呆了二十多年,从普通驿卒干到驿长,为人平和与世无争,不喜参与麻烦事。

    在听说许大人推荐摘星来帮他监工时,更是欣喜非常。因此,此次营造一应都交给她来监工。

    驿长的信任更是让元摘星暗自下决心,要将驿站当成自己家来对待。

    “启明啊!以后驿站营造一应都由我们一起负责,小公子是年少有为啊!”监令说完冲摘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带着匠人离开了。

    晚上,元摘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将今天得到的荐书拿出来反复端详,心中暗喜,她总算要迈出第一步了。

    迷迷糊糊睡梦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半年前。

    元家是营造世家,祖辈传承下营造绝技,到了父亲这一辈终于凭借天分和努力成为将作监的将作大匠,拥有了匠人的最高荣誉。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父亲去世的噩耗突然传来,元摘星从外地赶到家里,只见悲伤过度病倒在床的母亲。

    母亲与父亲向来情深,受不住打击,没几天也撒手人寰。

    短短几天内,元摘星就从父母疼爱的千金小姐成为无人可依的孤女。

    父母去世,元家短时间内树倒猢狲散,只剩下家里的几个老家仆。

    元摘星想起母亲病重时的呓语喊冤,又见跟随父亲的小厮下人纷纷不见,就猜测父亲之死事有蹊跷。

    然官府给出的结果是在营造过程中被意外坠落的巨石砸死!思虑再三,元摘星绝不能让父亲死的不明不白。

    于是,思考了一夜,元摘星决定女扮男装进入将作监,查清父亲死亡的真相。

    可是,要想进入将作监必须有人作保,而元摘星扮男装不能被与父亲相识之人知道。

    “启明、启明!”一声声呼喊将元摘星从冗长的梦境中吵醒,她坐起身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外面是在喊她,急忙应声。

    元启明是元父老家的一个远房堂侄,小时出天花没熬过去,父母都不在了,于是也无人知道他的情况。

    元摘星在决定女扮男装后就选定了他的身份,并回到启明的老家补办了户籍。女子之身是进不了将作监的,更不用说营造行业的行业性别歧视。

    元摘星才十七岁,身体性别特征并不太明显,因此她仔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推开房门。

    只见门外那人直接从未全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了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启明,我昨天回家了一趟,听说你昨天和刘工头吵了一架,把他赶走了。快来说说,怎么办到的?真是大快人心。”

    元摘星为陈元道倒了杯水,在一旁的单人床边坐下。

    “没有的事,昨天是有贵人相助。不过,确实有一个好消息!”说到这里,一向沉稳的她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陈元道是将作监的匠人,是这批匠人里年纪最小的,只有二十岁。因此,来京郊营造的这段时间里,他很快就跟年龄相仿的元摘星处成了朋友。

    二人并不拘泥于彼此的身份,加之陈元道家里世代匠户,元摘星也从他那里得知了很多八卦和小道消息。

    “到底是什么好消息?”陈元道见摘星神神秘秘,越发好奇。

    “就是昨天的贵人给了我荐书,过一阵我就可以去考将作监了!”

    “真的,太好了!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见面了!”陈元道也惊喜道。

    他之前就听元摘星提起过想要进将作监的愿望,现在也很是替她高兴。不知为何,从见到摘星的第一面,他就想做他的小伙伴。

    “呀,对了!今天是监令让我来通知你的,他说之前减省的立柱已经按照图纸重新恢复了,让你有时间随时去监工。”

    “我说,监令今天也像是吃错药了,态度很是诡异!跟我交代的时候竟然脸上带笑,把我吓得赶紧溜了。”陈元道又忍不住吐槽道。

    元摘星笑而不语,想起昨天的青衣贵人,不知何时有机会再见。

    十几天后,驿站主体营造基本完成,元摘星和监令二人友好的一起做了验收,剩下的就是驿站内部驿卒所居和马房营造了。

    “驿站主体已经完成,剩下的部分就不用按照图纸来营造了。相信驿长和元公子可以完成。”监令道。

    “明天,我就带着将作监的众人回去交差复命了!我在将作监等着元小公子”说完拍了拍元摘星走了。

    原来那天的那封荐书,监令也看到了。

    将作监的众匠人离开后,剩下的就是驿站从当地雇佣的民夫和驿站的驿卒。

    元摘星想起自己现在住的驿卒之前破旧的房间,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让营造人员将原来规划为六间的驿卒房间隔成了十间,每一间再从屋子中间放上一道简单的竹制隔断。这样,可以让原先挤在一起的驿卒们有一个自己的空间。

    为了解决每个空间小的问题,她还在室内家具摆放时提出,每个人放一张双层木床,可以增加更多储物的空间,同时将装衣服的柜子改变形状,放到边角处,节省空间。

    驿卒们住进新修建的住处都非常喜欢。尽管空间变小,但是可以拥有一个自己的温馨小空间,让这些平时不被看得起的下人们很是感动。

    “你真的这么着急就走,再留几天等着我们驿站重新开张吧!”驿长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元摘星挽留道。

    元摘星在的这些日子,驿长真的觉得很是舒心,要不是知道元摘星志不在此,他真的很想把他留下来当驿丞。

    看着元摘星白皙的面庞,修长挺直的脊背,要不是知道他是梓匠,真的会把他当成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真是可惜造化弄人!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驿长觉得摘星就像是家里的晚辈一样惹人心疼。

    “行吧,你此去京城,要小心行事。京城权贵众多,切要低调啊!”不等摘星回答,驿长又道。

    元摘星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驿长就像是自己的长辈,这两个多月的相处,让她感觉像是家人。

    可是她不能停留,前方还有很多未知在等待着她!

    凉风刺骨,初春的早晨官道上没有一个行人。

    新修的驿站旁边,一人一马踏上了行程。

    元摘星不想经历大家送别,这会让她想到父母还在世时最后一次离家的场景。那时母亲依偎在父亲身边,嘱咐她早些归家……

    太阳升起来后,天气暖和起来。远远地,京城两个黑底金字映入眼帘。

    “小……呃,公子,这里。”林宝远远的看到了骑在马上风姿飒爽的摘星,急忙朝她挥手。

    元摘星几个月前就把从老家带来的小厮林宝安排到了京城,提前打点好生活所需。

    几天前,她找人捎信给林宝,言道自己马上就会到京城。

    “公子,你这么早就到了,早饭没吃吧?前面我来的时候路过一家馄饨摊,看起来不错。”林宝接过缰绳,絮叨道。

    元摘星看着林宝那张讨喜的娃娃脸,心中的重担似是减轻了几分。林宝从小陪着元摘星一起长大,不似亲人也胜似亲人了。

    元摘星自小就喜欢探索未知,上山下河好奇心旺盛。元父只有一个女儿,更是视如珍宝,从不加以束缚。为了女儿的安危,更是给她安排了个小厮随身保护。

    元摘星带着林宝,这几年在老家到处寻找稀有材料,学习自家营造技法。因此,父亲赴京任职后并未跟来一起住。

    现如今,也是避免了被认出的风险。

    “我不饿,我们还是赶紧安顿下来,我还要准备将作监的考试呢!”元摘星跟在林宝身后催促道。

    林宝见元摘星头发被风吹的略有些凌乱,脸色也因几个月的户外营造晒黑了不少。知道她需要休息,也就不再耽搁,带着她从小路七拐八拐回到了他们现在的住处。

    城南柳树巷最深处一家二进宅院门口,林宝停下脚步。

    见周围没人,他轻声道:“小姐,这就是我花了一个多月才租到的房子。这是一处独门的二进院,周围邻居都不从此处开门,平时也少有人路过门前,我特意找了个孤寡老人当门房,不会多打听事,这样,你在家里也能松散些。”

    推来宅门,穿过门廊,经过垂花门就来到内院,一抬眼就看到院子里一棵杏树生出满树新芽。

    元摘星有些惊喜,以前母亲在时,家里也总种杏树,结果的时候,母亲还会张罗着晒杏干,给在外的女儿送去。

    林宝见摘星感动,也松了口气。自从老爷夫人去世,摘星就一直紧绷着一根弦,始终不能放松,他在旁边看着很是着急,总怕她哪一天绷断弦,倒下去。

    如今,这处小院如果能够给她带来一丝家的温暖也就不枉他几个月的忙活了。

    穿过中间的庭院,林宝替摘星推开门,只见门口一架雕花屏风挡住了投向内里的视线,往里走也有一面竹石屏风,将正屋的右手边光亮最好的临窗之处辟作了书房。

    摘星自小就痴迷于营造的营生,不像其他女子一样爱好花样装饰。

    因此,书房内除了几副字画没有太多装饰,最显眼的是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整齐的摆放了话本、史书和营造类的书籍。

    其中不少专业方面的书籍都是手抄本,非常珍贵,是元父留下来的。

    元摘星不顾打量其他,径直拿起书柜上元父生前最宝贝的一本手抄笔记摩挲了起来。“宝儿,你真的太好了,知道我这几个月最惦记的就是这些书了!”

    林宝看着她忘我的模样暗自笑了笑,掩门退了出去,不忘叮嘱:“你先去你的卧房看一下,洗漱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不满意的跟我说,我去给你准备饭菜,你肯定饿了!”

    林宝走后,元摘星猛然意识到,自己今天跑马回京,浑身都是尘土,只得先不舍的将手中书本放下,回到西屋卧房重新梳洗换衣,家中无外人,她换上一身月白色的窄袖长袍,将头发简单用木簪束起,一身利落又中性的风格。

    吃饭时,林宝看着摘星手中带风的筷子,忍不住有几分心疼,自家小姐从小虽然不讲究,但也从未吃过苦。

    “小姐,这几个月在外辛苦你了!感觉你的脸都有些蜡黄了。最近在家我要好好给你补补。”林宝坚持道。

    “以后不要叫我小姐了,爹娘去后,你和江叔就是我仅有的几个亲人了。何况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来都是把你当哥哥的。”摘星知道林宝心疼她,顺着转移了话题。

    “以后,在家你就叫我摘星。如果有外人在,你就叫我启明吧。”

    林宝知道摘星说的是心里话,他内心也是真的把她当自己的妹妹疼爱,于是没有再推辞。只是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替她分担更多。

    吃过饭,林宝知道摘星辛苦,早早就催她回屋休息。

    元摘星回屋后,又惦记她书房里未看过的手抄本,于是又点灯来到书房,拿起上午未看完的手抄本照着烛火读了起来。

    烛台里发出噼啪的声响,摘星突然回神,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拿过旁边的茶碗想要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完,谁知一不小心,茶水溅了一滴到书本上,洇湿了一小角字迹。

    元摘星顾不得其他,连忙拿袖子去擦干净水渍,又拿到烛火下去仔细端详,是否模糊了重要信息。

    她突然愣住,烛火下刚才被水迹洇湿的一角书页处好像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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