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逢哄着周迟屹吃了药，在他床边守着，周迟屹睡得不安稳，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应逢突然想到高三上学期的时候，周迟屹也生过一次病，那时候爆发的病毒性感冒，许多同学都中招了，周迟屹请了一周的假。
他在医院里打针，应逢每天下课都会跑去看他，还给他带很多吃的，可每次周迟屹都嫌弃。
其实周迟屹是怕传染给她。
应逢拍拍自己的胸脯和他保证，“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从小到大没住过院。”
她每天会和他梳理老师今天讲过的新内容，还给他带了复习资料，当然每天的卷子也都一科不落的全带给他。
林韵叫她活阎王，哪有给病人带试卷的道理。
后来第二周周迟屹恢复得差不多了，应逢却病了。
应逢死皮赖脸的和他说因为他传染给她了，所以他得照顾她。
周迟屹反驳她，“白日做梦。”
话是这么说，可应逢生病的那阵子，他天天都跑去见她，给她讲解习题，给她跑腿，应逢生病的时候比他还要无理取闹。
但应逢恢复得快，打了一周的药水之后就回家了，又恰逢周末。她就直接在家躺了几天，周迟屹每天都会来给她送饭，让她量体温，叮嘱她吃药。
周迟屹教会她许多东西。
就像她今天对周迟屹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他那个时候教她的方式。
*
周迟屹再次醒来的时候，应逢趴在他床沿睡着了。
长发散着，还紧握着他的手，周迟屹看着她，思绪乱飞。
这种睡姿就和她高中上课睡觉时一模一样。
周迟屹没叫醒她，侧身看着她的脸，他有多久没见她了。
差不多快六年了吧。
真就消失得彻底。
这些年他从没放弃过找她，可却无从下手，他找遍了临溪，可一点关于她的踪迹都没有。
他就像是被丢进无边的大海里，靠一根浮木到处飘着，怎么也靠不了岸。
她大学毕业那年，林韵给他发过来一个号码，应逢的号码。
他终于像是看到了岸。
他没立即联系她，而是向林韵打听了她在哪，看到地址的时候，他当即定了机票飞过去。
应逢跑得并不远，距离临溪三个小时的航程。
可就是这三个小时的航程，他像是飞了六年才落地。
周迟屹到北城的时候，天气炎热，滚烫的热浪一阵一阵袭来，惹得他心烦意乱。
可他又暗自窃喜，他终于来到有她的城市。
他去了她的学校，没联系她，独自逛了许久，在有可能会遇见她的地方流连，可他却一次也没见到过应逢。
他待到晚上，又返回了临溪，他那时候公司刚成立，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唯一的支撑点就是，他必须要让她看到。
应逢拍毕业照那天，他终于给她打了电话，和她说了声毕业快乐。
听到她声音的时候，他都有些恍惚了，甚至怀疑对面的人是不是应逢。
可周迟屹看着捧着花听电话的她，又确定了。
这些应逢都不知道，她知道的都只是这些年来关于他的冰山一角。
应逢毕业那天收到了一束花，鸢尾花，淡紫色很漂亮，是一个女生送的，说是看她好看送给她，祝她毕业快乐。
应逢觉得莫名，却也收下。
*
周迟屹没亲眼看到的东西他都不信。
那时林韵突然和他说请他来参加生日会，他一如既往的拒绝，可林韵说，“应逢会来。”
他才急匆匆的跑去生日会，看到应逢的时候，他才相信林韵没骗他，应逢真的回来了。
她被拉着闭眼睛许愿，周迟屹就站在那里，看着不告而别了六年，又突然回来的人，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气。
和应逢对视的那一刻，他又好像不气了，总归是，她回来了就好。
他没忍住抱了她，说着自己都觉得反常的话。
那天的应逢化了淡妆，头发盘着，周迟屹觉得她瘦了，脸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一张小脸精致又干净。
“你醒了，还难受吗？”应逢的声音。
周迟屹松开她的手，“好点了。”
“现在几点了。”
“准备十一点了，”应逢站起身，手有些麻，“那我先回去了。”
周迟屹下床，“我送你。”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
应逢用眼神拒绝他，“我到家给你发消息。”
“好。”
周迟屹送她到楼下，直到她上了车，他才上楼。
他清醒了，好像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生人勿近，理智又清醒的周迟屹。
*
应逢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她洗了个澡倒头就睡，困得紧。
次日醒的晚，周迟屹给她发了几条消息，还有林韵的。
她先回林韵的，简单。
周迟屹半个小时前发的。
［屹：来我家吃午饭。］
应逢爬起来，回了句：“不用了，我点个外卖就行。”
周迟屹几乎是秒回：“在你家门口。”
“……”
应逢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再看看自己睡得凌乱的头发，她匆匆洗漱，然后跑着去开门，在接近门口的时候又刻意放缓脚步。
深吸一口气，开门。
周迟屹戴着黑色冷帽，挡住一半眼睛，她看不太清。
周迟屹见她发愣，“不让我进？”
应逢这才侧身让他进来。
应逢看着他的背影，讷讷道：“你怎么来了。”
“不用换鞋吗？”周迟屹问。
应逢这才拿出她前两天新买的拖鞋。
周迟屹提前手中的打包盒，“怕你饿着。”
“你好点了吗？”应逢问。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各说各的。
“嗯。”周迟屹自顾自的走到餐桌，将自己打包好的东西拿出来。
他自己下厨做的，总比外卖好些。
“愣着干嘛，坐啊。”
应逢过去坐下，看着桌上的饭菜，她抬头看周迟屹，“你不用特地跑一趟的，我点个外卖就可以了。”
“昨天麻烦了，”周迟屹说，“就当是为了感谢你。”
应逢低头喝着他盛好的汤，“客气。”
周迟屹的手艺还不赖，比外卖强点。
“今天什么打算？”周迟屹看着她吃的圆鼓鼓的脸，忍不住弯唇。
应逢咽下嘴里的东西，“没什么打算，可能是睡觉。”
“过两天就除夕了，”周迟屹靠着椅背，“自己过？”
“不是，”应逢说，“我哥今天回来。”
“行。”
周迟屹不说话了，低头吃饭。
还以为她自己一个人，他还有个理由陪她，结果到头来自己才是孤独的那个。
应逢把他带来的打包盒收拾拿去洗，周迟屹抢过去，说什么大冷天的女孩子少碰水。
应逢无奈，“有热水的。”
“你这手冬天少碰水。”
他说完进了厨房，水声传来，应逢看着他的背影，他还记得。
应逢的肌肤太敏感，进入秋冬季节之后她只要一碰水，手就会又干又裂，偏偏她还就爱水。
这些年护手霜用空了不知道多少。
现在比以前好一点了，不会再有那种现象。
他洗完出来的时候，应逢给他丢过去一支护手霜。
“好好护手。”
周迟屹笑着接过，抹在自己手上，“还是茶香味啊。”
“用惯了。”
“你哥什么时候到。”
应逢看了一眼时间，“估计得晚上吧。”
“你下午有事没？”周迟屹问。
“没事啊。”
周迟屹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那陪我去买东西。”
应逢沉默，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周迟屹开口：“过年需要的，你总比我会挑。”
“年货不是应该提前买吗？”
周迟屹淡声，“没空。”
应逢吃了瓣橘子，“行。”
周迟屹无声地笑，看着她那双手，白又嫩，还有点泛红，她现在终归不似从前了。
*
应逢出门前还洗了个澡，化了个妆，然后跟着周迟屹出门。
他们去了临溪最大的商场，临近除夕，年味越来越浓，到处挂着红灯笼。
应逢转头问他，“你都需要些什么？”
“不知道。”
“你没买过？”应逢有些诧异。
“没。”
“那你平时怎么过年？”
问完之后发现周迟屹看着她，目光沉沉的，让她害怕，应逢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家店，“这些东西都买点吧。”
周迟屹跟在她身后，“嗯。”
看着她走走停停，左看右看的，他觉得或许前几年就该这样了。
他一直等到今天才等来这个场面，她在前面挑，偶尔问下他的意见，他跟在她身后提着东西。
他俗，想要的东西很简单。
周迟屹没买过年货，以往过年都是别人送的东西，他也不在临溪过年。
以往的时候，他会回老家去和爸妈一起。
今年也本该如此，可她打破了他的常规。
手机震动，周迟屹从应逢身上收回视线，是周母的电话，周迟屹摁下接听。
“一一什么时候回来？”
周母那头有些吵杂，还伴随着他爸的声音，周迟屹看了一眼推车，“今年不回去了。”
周母在那头似乎是愣了一下，又忙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还真有个事儿，”周迟屹抬眼望向应逢的方向，她正抬头看手边的东西，周迟屹嘴角挂着笑，“真挺重要的。”
周母在那头急的不行，还以为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可随即又听见自己儿子的笑，“今年得追媳妇儿。”
周母松了口气，反应过来后又喊了句，“你说什么媳妇！？”
“您儿媳妇。”周迟屹说。
周母将信将疑，“你别为了逃避相亲骗我啊。”
“没骗您。”周迟屹视线一直在应逢身上，嘴角挂着他都不知道的笑，“顺利的话明年回去。”
周父周母听完在电话那头笑得合不拢嘴，说他早该这样了，隔壁的谁谁谁都快抱上孙子了。
周迟屹以往回家过年，这些是饭桌上必不可少的话题，他总是说不着急，他才二十六，还能再玩几年。
他想，再晚几年，她总该会回来。
应逢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回头找他，看见他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打电话，可又不像因为周迟屹在看着她笑。
她招了招手，周迟屹轻笑出声，和电话那头还在语重心长唠叨的周母说，“好了得挂了，我媳妇找我呢。”
周母刚想说句什么，就被他无情挂了电话。
*
“周迟屹，你过来看看这个。”应逢朝他挥手。
他看着应逢的笑，说了声好，向她走过去。
“买副对联吧。”
周迟屹看着她的脸，有些红了，商场暖气足，他开口：“依你。”
“那就这个。”应逢刚说完，他就接过去放推车里。
“我看看还需要什么，”应逢看了一眼推车，大的小的装满一车，突然发现好像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买，她看向周迟屹，“怎么办，这好像都是我喜欢的，你看看有什么不需要的拿出来。”
周迟屹低头看了眼推车，“没事，你喜欢我们就买。”
反正这些东西最终是要到她家去的，还不如就让她按照自己喜欢的买。
见她发愣，他又补充，“真没事。”
应逢看着满满的一车，“那就这些好了。”
“好。”周迟屹推车去结账。
应逢看着他的背影，刚开始有些感慨，还被林韵的电话给打破了。
“阿应，你不在家吗？”林韵嗓门依旧大，“我门都快敲烂了。”
“不在，我出来买点东西啦。”
林韵立马意识到什么，“和周迟屹？”
应逢也没撒谎，直接承认。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应逢看了一眼周迟屹，“你等我会儿吧，我这边快好了。”
“不用，你俩慢慢来，不着急啊，千万别急，”林韵那边有些动静，还不小，“不说了，我先挂了。”
她走到周迟屹身边，东西放好之后，她问，“你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暂时想不到，”周迟屹推着车，“想到的话和你说。”
“好。”
他们下了三楼，漫无目的的逛，经过咖啡店门口的时候，她进去买了两杯热巧。
出来后递给他，周迟屹本来想拒绝的，他不喝这东西，但是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他还是接下。
“屹哥！”
听到声音的两人同时回头，那几人冲着他们跑过来，“还真是屹哥，大老远的看着就像。”
说话那人往推车上看了一眼，“买年货呢。”
周迟屹应声，“嗯。”
目光看向周迟屹旁边的应逢，笑呵呵的说，“这嫂子吧。”
周迟屹淡定看了她一眼，“还不是。”
“那就是快了。”身后的几人跟着起哄。
应逢脸早就红的不行。
周迟屹这人，说什么还不是，和他们解释一下会死吗。
“新年快乐屹哥。”
“新年快乐。”周迟屹难得应声，刚才那句嫂子给他叫开心了。
周迟屹转身，“先走了。”
“好嘞，”那人在身后喊了声，“新年快乐啊嫂子。”
应逢脚步顿了顿，余光看了眼周迟屹，他异常淡定，嘴角似乎还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