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

    一片喜庆和乐。

    紫金王宫，张灯结彩，宫人们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主人高兴，他们当然得跟着沾沾喜气儿！

    凤羽新宫，是尊上新赐的一座宫殿，专门赐给女君一人独住，作为女君出嫁的闺阁。

    大婚吉时，定在戌时，也就是黄昏后。

    人族嫁女，本就有夜席风俗，这也是女君亲自定下的时辰。

    这时，凤羽宫热闹得很。

    早早就为女君梳妆，着衣。

    女君本就生得娇俏，新娘妆容又艳丽，衬得元珠珠格外明艳！

    描眉，点脂。

    一身红裙，层层分明；既庄重，又不失女子柔情。

    女君的嫁衣，可是一千个女工一夜之间紧赶慢赶赶制出来的；别看时间紧迫，但无一人马虎，无一处不显精致。

    据说，嫁衣的样式，是尊上亲笔一笔一笔描绘。

    可见，尊上对女君多贴心。

    待嫁女，待嫁女，一切准备妥当，便静待闺中，等着郎君来迎娶。

    虽然时辰还未到，凤羽宫就已经提前紧闭宫门，以示礼节。

    一大早开始，宫女们进进出出叽叽喳喳，终于等到清静的时候。

    宫女们端端正正，在凤羽宫宫门排成一排，偌大的凤羽宫，就元珠珠一袭红衣端坐在殿中。

    华丽的裙摆拖得长长的。

    等到闲人退下，元珠珠这才掀起盖头。

    眉眼如画，肌肤胜雪，本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最期待的时刻。

    可，新鲜出炉的小娘子却显得格外清冷而淡漠。

    元珠珠随手就将盖头扔到脚边。

    瞧着铜镜中浓妆艳抹的自己，抿了抿唇。

    这胭脂上得不错。

    虽偏重了些，但到底能够完美掩盖住她过于苍白的脸色。

    葱白指尖勾了勾袖口。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淌着的是，孤注一掷的决心。

    随着时间的流逝，外头锣鼓滔天，时辰快到了……而她的天劫，也快到了。

    与上一次一样，她能够提前感知。

    同样与上次一样，每一次临近应劫时，她就会格外虚弱。

    所以，可谓是背水一战。

    珠珠没有退路，也没想过留下退路。

    “你真的要嫁他？”明叶不知什么时候偷溜进来，站在门口，幽幽然盯着她。

    元珠珠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明叶轻笑，十足十的讽刺。

    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可笑，还是觉得元珠珠可笑。

    她似乎早已认定了什么。

    收拾好最后一点情绪的波动，明叶端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掐着嗓子清亮大喊：“吉时已到，接亲！”

    原来，戌时已至。

    妖族神尊，已等在凤羽宫外。

    明叶亲手为元珠珠重新盖上盖头，牵着她走出凤羽宫。

    元珠珠顾不得其他，定了定神，她知道踏出这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柔荑被一双冰冷的手攥紧。

    她看不见前面的路，只能由男人牵着。

    耳边尽是欢呼声，祝福声。

    二人的大婚，与人族风俗相似，又有所不同！

    他们不拜天地，不拜祖先，不拜父母。

    于正殿外，摆上一座隆重的祭台，那边是这对新人的终点。

    炉鼎，长香，向上天起誓。

    “上奏天道，下请地灵，通禀三界。”

    “天地为鉴，日月同心。”

    “吾二人，今日自愿结为道侣，自此同心同德，生死一体。”

    “若有违背誓言，便违天地，身死道消，致死不悔！”

    底下，黑漆漆一片，每一族都派出代表观礼。

    这样的仪式，这样的誓言，他们从未见识过。

    虽不曾见过世面，但能从每一句誓言听出其中的轻重。

    他们叹为观止，并大为震惊。

    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这代表了尊上将自己的命，都交到女君的手上。

    代表了二人从此同生共死，荣辱一体。

    代表了尊上给予女君与自己同等尊重与地位。

    连甘受天谴这样的话都许下了。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尊上是认真的。

    在场的女妖们，无一不是羡慕嫉妒。

    世间能得男子这般宠爱，真真是为他死都心甘情愿。

    可见，恋爱脑上头这件事儿，不仅适用于人族小姑娘，同样适用于妖族的小女妖。

    好在，盖头压身，否则新娘子淡漠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有人走心。

    也有人走肾……咳咳。

    元珠珠权当自己是牵线木偶，走完过场就行。

    她从未将所谓誓言当真。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不归这里的天道管束！本就是逢场作戏，哪儿来的无病呻吟，温软感动。

    一句礼成。

    在元珠珠看来，总算可以结束这场闹剧。

    可她看不见的是，那神祇一般的男人，多么认真，多么欢喜。

    一双冷眸破天荒添了几分愉悦，冷硬的心多了几分柔情。

    神尊并不是一个善于男女□□，善于情话的男子。

    他只知道，紧紧攥紧她的手，力道重一些捏疼了她，力道太轻了又害怕握不住她。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从来都没有切身感受过。

    怎能不紧张。

    怎能不惶恐。

    像极了人间最平凡的男子，纵有一身法力，纵然权力滔天，在某个人面前依旧会感到手足无措。

    神尊不知如何形容这种，特别的感觉。

    他好像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礼成，而后顺理成章就是送入洞房。

    也就是神尊的寝宫。

    人族的习俗，合卺礼，交杯酒，吉利话。

    神尊扬了扬手，示意众人出去，他本就不耐烦这些个繁缛礼节。

    今日大典，也是为着眼前人儿的缘故。

    轻手掀开盖头。

    一时间两人相看无言。

    本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哼情人，夫妻，自然避免不了尴尬的时候。

    骨节分明的指尖，悄无声息爬上她的脸颊。

    眉心，眼睑。

    “吾好像……很久很久之前，真的见过你。”

    “好像……就在梧桐树下，你从树下掉吾怀里。”

    “脏兮兮的，胖乎乎的，天真又笨拙。”

    神尊片刻失神。

    记忆的碎片又跳出来扰乱他的神经。

    “你的气息……吾也似曾相识……”

    元珠珠难得乖顺，软下身子，顺势靠在他的肩头。

    “是么，那你再好好看看我，再好好看看……”

    垂下的眼眸，清冷又狠绝。

    小小的箭矢，悄无声息在手掌中汇聚。

    那是弑魂的变形。

    如今，珠珠手里，能够伤他的圣器，唯有弑魂。

    而机会……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