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最近好事将近,大家伙都整日整夜忙着筹办,在他们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狐岐山被喜庆的红色包裹住了,热热闹闹的氛围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
女帝坐在神树上,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整个狐岐山。
神乐站在她旁边。
“居然是把登基大典和成亲放到一起举办吗?”神乐看上去有些恍惚。
这不奇怪,女帝完全能够理解她,毕竟这次看到的内容着实是颠覆了神乐对法月很难改变的刻板印象。
——骄纵。
然而她们这些天下来接触到的法月,她非但不是骄纵的性子,甚至有点女帝的影子——不过按照辈分来看的话,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女帝像她。
一样的强势、一样的高傲。
时间线回到她刚回家的时候。
脱离师门后,法月自然是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狐岐山。
族长夫妇兴奋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女儿要回来怎么他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按理说他们的主上宫崎应该会提前知会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一句话——女儿变了。
这种变化不是曾经他们担心的那种不好的变化,毕竟她从小顺风顺水,没过过苦日子,也没涉足过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们一度担心这样下去她会就此荒废掉她那较高的天赋。
法月从小就是那种头脑灵光,鬼点子又多,听一遍就会的天赋型选手,可惜她并不自知,哪怕她学习能力强,可她心思不放在学习上,再好的天赋都是白搭。
于是夫妻两人才决定给她找一位一对一的师父。
他们其实从没想到过宫崎,是宫崎自己找上门的,因为法月刚出生的时候,宫崎就曾来试探过她的灵骨,那一闪而过的惊艳,让他特别关注了一下这位小公主,知道她玩心大,他也觉得浪费了这样的天赋着实可惜。
女儿在学习上的成就,夫妻俩都是知道的。
可是他们忽略了,法月这些年在心理上的成长,在重新见到女儿的那一刻,法月在他们心里还停留在没有离家时候那个不懂事、爱玩的小孩子。
她主动提出要接管狐族,继承族长之位。
两人终于意识到——她真的长大了。
看着她认真地走访每家每户,慰问百姓们过得好不好,曾经她从未踏足过的田野,也被她走了个遍,关心庄稼长得怎么样,粮食够不够用,那些族长都来不及处理的文件,她也一卷卷看过去。
她心里装着的只有狐族的未来,仿佛从没认识过宫崎一样。
学会承担责任了。
夫妻俩很是欣慰。
人性总是复杂的,当你顽皮淘气的时候,他们一边管教着你一边希望你懂事,可是当你真的懂事的时候,他们却又开始怀念曾经那个小孩子心性的你。
法月的懂事,也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和孩子已经疏远了,大不如从前那般亲密。
“我以为是师徒虐恋,没想到竟然是大女主?”好精彩啊,神乐日常吐槽道。
两人处于隐身状态跟在法月的身后已经好些天了,除了微服私访,她几乎都待在书房处理文件。
神乐总算是知道女帝这种工作起来不要命的状态到底是遗传自谁了。
毕竟不管是杀生丸还是纱织,两个人虽然事业心都很强,但也不是不知道劳逸结合四个字怎么写,然而在女帝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这四个字。
好家伙,原来是隔代遗传。
“我突然也开始好奇你祖父了。”神乐突然道。
女帝的眉头下意识跳了一下,心里却不觉得她这莫名其妙的好奇心会有多么正经,“理由?”
“你看看法月这要工作不要命的状态,按照性格互补原则,你祖父应该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所以你妈该工作时好好工作该玩时好好玩的状态,应该是中和了他们两个人的性格。”
听到她的话,女帝面上不显,心里腹诽了一句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但凡去人类世界的学校待上一段时间,都说不出这种话来。”妖怪的学校并不提供生物学这门课,但现在女帝觉得还是有这个必要的,看样子明年要着重教育改革了。
神乐完全不在意她似乎带着点嘲讽的话,毕竟她是从战国时期活到现在的妖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进度条进行到法月成亲是在她回到狐族的半年后——主要是神乐实在是受不了每天只知道工作的法月,还不如贪玩的孩童时期有意思。
女帝的反应就不一样了,毕竟两人所处的位置十分相似,她甚至会走到法月的身旁,一起批阅奏折,直接惊呆了早就受不了的神乐。
一脸你没事吧的神乐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灵魂分裂后导致精神状态也不正常了:“你......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吗?没必要啊,真的没必要。”
女帝本来就只是来看看法月在这方面有没有值得她学习的地方而已,也不知道这家伙脑补了什么,那表情让人看了就不爽。
于是她使了个小法术,整个意识世界就开始发出一种尖锐刺耳的声音,两人还站在法月的书房,只能看见法月批阅奏折的速度仿佛被按下了快进。
神乐在恍惚中余光看见窗外的白昼交替根本不超过一分钟,她才反应过来,女帝做了什么。
她嘴角抽了抽:“有这种法子你不早点使出来?!”
还拉着她在这里看了这么多天流水线一样的工作。
她还是觉得灵魂分裂对精神的影响太大了。
无视她的吐槽,女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神乐立马安静下来。
紧接着,被按下快进的世界逐渐恢复正常节奏。
看着停下来的世界,书房里早就没了法月的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
女帝熟练地抓起神乐的手腕,一瞬间的天旋地转后,两人消失在原地。
后山,神乐呼吸着明显新鲜不少的空气,心情都好了很多,终于开新地图了,在书房关了这么久,哪本书在哪个位置她都能背下来了。
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后山的风光美景,意外就到来了。
大概是生活在太平盛世太久了,早年被迫为奈落服务的压力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神乐在看见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霸凌现象时,内心并不是像以往那般毫无波澜。
一群刚刚化为人形,还处于青春叛逆期的狐狸们,团团围在一起。
而被他们围在中心的,不是同族的狐狸,而是一只雪白的没有化为人形的狼。
“你怎么知道它是狼?万一是你的同族呢?”神乐半信半疑。
“不可能,他如果是狗,我能看不出来?”
那倒也是,毕竟你自己就是狗。这话神乐也就只敢在心里接嘴。
狼和狗虽然不论在外型还是基因上都极为相似,却也很好分辨。
眼前这只明显体型还未发育到最终形态的白狼,哪怕屈辱地被关押在专门用来关狗的笼子里,眼神里透出的一股子高贵气息,仍然带着压迫感。
所以这些小孩子们暂时只敢口头侮辱,而没有上升到实际行动。
“白狼族的三少主?手下败将罢了,你爹还不是为了讨好我们把你送来当人质了。”
“听说三少主好像是被认养的啊,血统也算不上纯正吧。”
“确实是认养,不过血统应该还是纯正的,虽然他是老族长和一个下人一夜风流的产物,但到底也是老族长的亲生儿子。”
“噢~难怪他大哥一上位就把他送过来了。”
早就习惯了这些复杂的家族纷争的妖怪们,心里面其实都跟明镜似的,虽然现在的族长之位继承给了大儿子,也不代表老族长的实权就已经全部转让。
所以,三少主会被送到这里来,多半是大少主和大少主母亲的主意,老族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毕竟没有母族势力作为靠山的三少主,才是整个家族里最好拿捏的人。
笼子里的小狼面对着笼子外面一张张不怀好意的面孔,并没有展现出他们期待的害怕、恐惧等神色。
甚至反应及其灵敏,在有人靠近的时候瞬间露出獠牙,一副敢靠近就一口咬死你的凶恶表情,一下子吓得大家纷纷后退。
该死的白狼!
为首的公狐狸很快反应过来,狠狠往笼子上踹了一脚,“叫什么叫!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原本坐着的白狼在一阵晃荡中被迫起身,表情更加凶恶了,看得还强作镇定的公狐狸特别不爽,却又不想在同辈中失了面子。
于是他脑子一热,上前打开笼子,一把掐住小狼的脖子将它拽了出来。
白狼扭头嗷呜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啊——!”公狐狸随即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却并没有下意识松开他,而是抓着他就往一旁的树撞去。
其他同行的狐狸们都被吓住了。
到底还是孩子,虽然顽劣了些,却也不敢真的做什么,一时间人群中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众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法月的声音像是救世主一般降临。
“你们在做什么?”
知道法月好说话,小狐狸们全都围在她身边。
“公主殿下,我们.....”试图解释的一只狐狸欲言又止,后知后觉这种欺负人的行为是法月最看不惯的。
法月一扫而过大家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赤/裸/裸的心虚,已经不用小崽子们主动承认,她就明白是非对错了。
于是她上前,叫停公狐狸凶残的行为。
其实她来得有点晚了,公狐狸很清楚头部是最脆弱的地方,白狼身上伤得最重的就是头部。
面子什么的,在绝对的权威面前完全可以抛到脑后。
法月抱着浑身是血的小狼,沉默地看着公狐狸,这个成绩还算优秀的孩子。
刚想提醒公主这头狼很脏的公狐狸在她无声的施压下渐渐低下头,“对不起,公主殿下。”
“你对不起的是我吗?”法月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禁足一个月,等你搞明白真正对不起的人是谁了,再来找我。”
“剩下的所有参与这次事件的人,全部取消假期。”
众人:“?!”
呜呜就不能换个惩罚吗!
法月没有搭理试图讨价还价的崽子们,抱着白狼离开后山去处理伤势了。
可惜他并不领情,趁着法月在给他疗伤的时候,再次张开獠牙,上面还残留着混着一股狐骚味的血液。
不过这次他失策了,法月反手合上他的嘴巴,力道惊人。
琥珀似的眼睛呆滞住了,茫然地望着法月。
法月饶有兴趣地直视他的眼睛:“我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下一秒,还处在茫然状态的那张脸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听话,在我这里,乖小孩才有糖吃。”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谁让这小崽子狗咬吕洞宾,虽然没咬成功,但法月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轻饶他。
吃到了苦头,白狼这才放弃偷袭的计划。
他开始认真打量这个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摁住他的嘴巴让他动弹不得的女人。
金色的长发柔软,湛蓝色的眼睛像水晶球一样漂亮,躺在她臂弯里的时候,他闻到的不是狐骚味,而是一股淡淡的花香。
她凌驾于这里所有的狐狸。
不仅是外貌,更是实力。
分析清楚利弊的白狼,明白了硬着来绝对讨不到好。
幸好从小的生活环境早就让他习惯了忍,不过就是讨好一只漂亮又厉害的狐狸罢了,自尊心哪里比得上命重要。
而且,这位公主的灵力帮他处理好了伤口后还在体内流窜,舒服得很。
他倒也没有那么忘恩负义。
轻轻地舔舐了一下掌心,他琥珀似的眼睛格外认真地观察着女人的反应。
法月当然注意到了这家伙的态度转变,当即松了手,还他自由。
“出去吧。”她要工作了。
白狼并没有走向那扇为他敞开的大门,而是跟上了准备工作的法月。
在他眼里,法月不仅仅是一只漂亮狐狸,更是一把巨大的保护伞。
他第一次亲近一个人,虽然是为了利用她。
“我不养狗。”法月近乎冷酷地拒绝他的亲近。
“?”他嗷呜一声,什么瞎眼狐狸!
不敢太急功近利,也不太习惯讨好别人的白狼族三少主连政,动作生硬地蹭了蹭她的脚踝。
他还不清楚法月的雷区,就是有人在她工作的时候打扰她,于是他直接被揪着命运的后颈扔出书房。
门还没关上,他试图再次跟上,刚走到门口就吃了个闭门羹,得亏他鼻子是黑色的,不然肯定红成猴屁股了。
这只该死的狐狸!!!
终于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流水线纪录片转换到言情偶像剧频道,神乐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现在,吐槽更是持续输出:“法月肯定要打脸了,如果不在意,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回忆里。”
以往这个时候,女帝都会回应她。
这会倒是格外安静,神乐忍不住看向她。
“你怎么回事......”调侃的声音戛然而止,神乐瞳孔骤缩,情急之下喊道:“月牙!”
胸口处的衣襟布料被女帝抓得皱成一团,像极了她此刻仿佛强忍剧痛的神情。
神乐扶住她。
“不是我。”女帝喘着粗气。
她压制住只有一半此刻却呼之欲出的灵魂。
神乐不解。
“是另一半灵魂的载体出事了。”她额头冒冷汗,一边压制一边给神乐解释:“一分为二的灵魂需要保持一定的平衡状态,但凡其中一个打破了平衡,灵魂就会强行融合回去。”
太疯了,神乐搀扶她的手都在颤抖:“那你倒是融合回去啊!你另一半灵魂去哪里了?!”
女帝剧烈咳嗽了两声,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下去。
在神乐的搀扶下,她脊背挺得笔直。
“另一半灵魂——在战国时期的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