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色的蛇瞳映着颜月诧异的脸，渊海凝和渊镜璃是双生姐妹但非红岩血蟒而是一条青蟒，眼睛也是琉璃色的，尽管时隔千年，颜月望进渊海凝眼睛里的瞬间就知道这不是她的双生妹妹。

    水晶棺眨眼间四分五裂，渊海凝像是不适应这具身体不自然地站直了身子，所有人都惊得张大了嘴，按理来说渊海凝离开水晶棺就会灰飞烟灭，她现在却安然无恙，渊海凝醒了白复凝应该高兴才是，可是现在他却面如死灰。

    显然现在苏醒的不是真正的渊海凝，她那张温柔娴静的脸开始爬上黑色的鬼纹，变得狰狞可怖起来，琉璃色的蛇瞳瞬间没了瞳仁，被黑色的鬼气填满，恶心又恐怖。摇晃着双臂飘来飘去，嘴裂开舌头伸长，俨然一只恶鬼。

    白复凝为复活渊海凝注入了大量的灵力和增灵剂，这些灵力反而滋养了白复凝内心的恶念，在渊海凝体内养出了一只念鬼。

    颜月忍无可忍，看着念鬼支配着渊海凝的身体她要失控大开杀戒了，散发出的强大灵力吓得念鬼发出哀鸣，畏缩着远离颜月，颜月身后的骨鞭缠住念鬼，“从我妹妹的身体里滚出去！”

    念鬼发出凄厉的哀鸣，叫声刺得人耳朵疼，念鬼诞生于人的执念，它还没有生出自己意识的时候会根据人内心的执念幻化样子，念鬼马上幻化出渊海凝的样子，“姐姐不要杀我，姐姐——”

    “闭嘴！你不配叫我姐姐，你不是我的阿凝！”颜月以灵力压制，念鬼马上又恢复那副狰狞恶心的样子，拼命挣扎起来。

    这么多年渊海凝的尸身已经成了滋养念鬼的巢穴，不破坏这具尸身就杀不死念鬼，若想杀死念鬼就得连同渊海凝的尸身一起破坏掉，虽然渊海凝早死了，但终究是她的妹妹，颜月心被撕扯的难受，决绝地抬起悲痛的眸子，“对不起阿凝！”

    “不要！”白复凝大喊一声。

    骨鞭如散开的烟花一起袭向念鬼，凄厉的哀嚎响彻整座度假村，渊海凝的尸身慢慢变成灰色，像是被烧烬的碳灰，颜月红了眼睛，手指碰到渊海凝的尸身，顷刻化做了一堆灰烬落在她的脚边，颜月颤抖着缩回手攥得紧紧的，其实她很明白妹妹早就不在了，这具身躯不过是死物，可这也是渊海凝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最后只剩这一堆灰烬，风一吹都散了，就像西泽国。

    颜月看向近乎痴傻的白复凝，一下没有了愤怒，千年的执念顷刻成灰没有比这更残酷的惩罚了，执着了上千年最后只养出了一只念鬼，白复凝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或许是为活不下去找了个偏执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造就了太多的杀戮。

    南虞忙挡在白复凝跟前，“女王陛下我知道他该死，但是如果他死了滨海制药就会被收归国有，他和皇室确实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这个没得洗，可是这些年正是因为有滨海制药妖界才有了平价药，在我们八重国国有药房一盒普通的退烧药就要八百狐元，要知道八重国的国民平均收入才五千狐元，普通人根本生不起病吃不起药，滨海制药的平价药只要十几块钱，正是有平价药才把国有药价打了下来。”

    南虞说得不假，不止八重国，这是妖界的普遍现象，国有药价跟抢劫一样，为此滨海制药的存在成了很多国有药房的眼中钉肉中刺，其中不少摸黑和造谣。

    南虞，“与其杀了他，不如留着他为曾经做过的事赎罪，滨海制药集团太大了，很多事是他顾忌不到的，手底下那些人勾结官员谋私利，这确实不能算到他头上。滨海制药存在的利大于弊，求您好好考虑一下。”

    飞鹰也动摇了，因为南虞说得事实，如果滨海制药倒了还会造成大量的失业，收归国有后会有多少员工被上层人的亲戚挤掉丢了饭碗，可是白复凝做得这些事又是不可饶恕的，他很矛盾，颜月也很矛盾，个人恩怨都可以放一放，滨海制药确实不能倒，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很多人吃不起药，工人下岗，“白虎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能逃过国安科的调查吗？你能保证以后不再做伤及无辜的事吗？”

    白复凝还恍惚着，他整个人都已经陷入崩溃的状态，颜月冲过去揪起白复凝的襟口哐哐两个大嘴巴子，可够响的，白复凝这才恢复了点神志，僵硬地看向颜月，嘶哑着声音哭嚎起来，“公主，我对不起公主——”

    白复凝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颜月心里也难受，“你对不起的不止阿凝，狐狸说得没错滨海制药不能倒，从前我是对滨海制药存在很多偏见，总觉得你们在联合皇室赚快钱不把老百姓当人看，但是想想如果不和皇室联手滨海制药早被打压到起不来了，凡是都得看两面，白虎哭没有用，你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好好活着利用滨海制药的影响力把国药药价再打打，我想阿凝一定也希望你为自己做过的事恕罪。”

    白复凝现是万念俱灰，什么话都听不见去，现在就是把他头打掉了也无济于事，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缓缓，颜月把人推开只觉得头疼。

    凌晨一点半，星澜醒来没看见颜月心里隐隐不安，手机也没带一看短信才知道她肯定是来了滨海度假村，这个点儿车都打不到，星澜好不容易拦了辆出租车还问他要了双倍的路费。

    星澜到滨海度假村的时候除了地面有几个被砸出的坑和落了一地的毛，他没去细看不知道是鸡毛还是鹅毛，转了一圈发现有间房亮着灯，万分小心地趴在窗口，谁也没想到会看见这么一副画面，颜月和飞鹰并排坐着，白复凝半死不活地靠在沙发上，脸上泪痕未干，南虞正在泡咖啡，星澜揉揉眼睛确认没看错，是他疯了还是他们中邪了。

    南虞看向窗外，“进来吧，一起喝杯咖啡。”

    星澜直接穿窗户而入，挤着颜月坐下，“月你没事吧？还认识我吗？你不会给控制……”

    颜月哭笑不得，狠狠在星澜额头弹了一下，“我好得很，你放心吧。”

    星澜又看看屋里这三人，“他们是怎么回事？”

    颜月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就是这么回事，让我怎么说呢，就是……”看见白复凝半死不活的样子，颜月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都叫什么事呢。

    南虞端上咖啡，“有需要加糖的吗？”

    “放五包谢谢。”星澜无比认真，他最受不了的饮品就是不加糖的咖啡，他非常不理解怎么有人能喝得下不加糖和牛奶的咖啡。

    南虞第一次见有人加五包糖，真不担心自己得三高吗？难道因为人鱼体脂低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颜月捧着咖啡叹气，“南虞既然是你提议的，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把这个玩意回我恢复正常。”

    南虞笑不出来，“一个星期恐怕治疗不了心灵创伤，要不再久一点儿？”

    颜月瞪过去，南虞点头如捣蒜，她现在担心赵繁那边，本来一条战线上的人，颜月现在不得不重新考虑滨海制药的重要性，滨海制药说什么也不能给收归国有，不然社会动荡不比女王下台小，真是愁人啊，这要怎么办？

    南虞，“那个其实您也不用太担心，尚云国皇室已经乱作一团了，内阁忙着罢免女王和清算皇室的罪名呢，暂时还顾不到滨海制药，滨海制药不止和皇室有牵扯，和内阁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滨海制药的药物出口占了财政收入很大一部分，他们不会丢了这块肥肉。”

    颜月心里憋得难受，白复凝干得那些事不死一死确实天理难容，但是从长远看他还真不能死，到底是为枉死的人伸冤更重要还是保证更多人活着重要，颜月找不到合理的平衡点，“飞鹰你也一起，你们两个一起让他尽快打起精神来，我问一句，人体实验到底是谁的主意？”

    南虞手举得老高，“这个我可以拿头担保，虽然他有自己的私心但是一开始提出人体实验的是皇室那群玩意，实验体基本都是死刑犯，虽然这也不人道，但是某种意义上他们确实不无辜，不过从生命自由的角度看这确实不是人干的事，需要死一死。”

    白复凝虽然未主动参与，不过默许了这些事还参与其中，他的手洗不干净，这世间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只能利益最大化，“你们两个尽快！星澜，我们回家吧。”

    星澜一口闷了咖啡脸都垮了，放了五包糖还是好苦，为什么咖啡这玩意能这么苦，两人走在环海高速路上，周围安静的只剩彼此的呼吸，星澜牵起颜月的手，“月，你不用自责，王保护不了每一个人，只能尽全力保护每一个人，你是妖王但你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颜月仰头看向夜空，风吹起她的长发，“我知道，只是心上还是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