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十月总是踏着桂花香而来，海城大学桂花尤其多，簇簇拥拥地盛开着，路边的翠绿也染上一点金黄。
周念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只觉得桂花味熏得她头晕目眩。
明明是很好闻的味道，她昨天才刚入手了一瓶桂花味香水。
可能今天是周五，现在又是傍晚，而她又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念忍不住叹气，感觉自己像被踩在脚下的落叶一般，叶脉犹存，叶片四分五裂，粘都粘不起来。
计算着时间，她亦步亦趋挪到校门口，看到186路公交车刚刚好停靠在公交站，上车寻了个后排落座。
前排是两个浑身散发着恋爱酸臭气息的小年轻，嬉笑打闹，你来我往，摸摸头发，还时不时互相轻啄两下。
周念闭上眼睛打盹，半梦半醒间听见有甜美歌声传来。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原来是前排打打闹闹累了，两人依偎着听歌。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周念微眯起眼睛，打量两人，如果男生头发再短些，女生脖子再弯一些，最好是抵靠在男生心口，她脑海中勾勒着画面，那不就是他和她吗？
可是现在自己在后座，他又怎会在国内，他和她已不可能依偎在一起分享音乐，参与彼此的喜怒哀乐，早就大路朝边，各走一方。
周念内心微凉，她闭上眼睛，靠着玻璃，汲取夕阳所剩无几的暖意。
她真的太累。
直到司机师傅将她喊醒，周念还有些失神，师傅看着眼前懵懵的美女，心想就这么睡过去也不怕身旁的包被偷了，这包很贵，师傅看着眼熟的logo。
见她走神，师傅在她面前晃晃手：“美女，到终点站了。”
周念赶紧起身，边走边感谢大叔，车走之后才发现，终点站荒凉空旷，而且没有其他人，当然也没有其他交通工具。
天色已晚，周围僻静，远处路灯暗淡，更显得这地方荒凉。
186是海城最长途的公交，行驶路线涵盖海城大学所在的城南到城北郊区，而她的目的地是距海大十几站的CBD，周五果然诸事不顺，周念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心烦意乱。
她打开手机，看到名为“老公”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回拨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
“怎么跑到郊区了？”何慕语带笑意。
周念声音单调：“我坐过站，现在在186的终点站。”
何慕沉默了一会，声音平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在路上了，现在去接你。”
“......好。”
短暂又漫长的一个小时后，一辆奔驰大G停在路边，何慕按下车窗，看着倚着路灯发呆的周念，按喇叭：“在想什么呢，快上车。”
周念还在磨磨唧唧时，何慕已经打开副驾驶座旁边的车门，周念钻进车门刚坐下，何慕侧身拉出安全带给她扣上，看着她乌润安静的眼睛，在她脸颊上轻啄一口，又笑：“想什么呢？刚鸣笛你都没听见。”
“没什么。”周念轻轻揉搓被亲过的地方，转过脸看着窗外。
在外面吃过饭，回到东郊壹号独栋别墅的家已是半夜，周念磨磨蹭蹭地洗漱洗澡后躺在床上，将身边的玩偶放到枕头旁，心里疲惫却没有睡意。那玩偶手工制作，针线粗糙，已经褪色破旧。
片刻之后，何慕凑过来，搂着她，拨开她额前的乱发，亲亲她的眼睛，像哄孩子一般：“今天怎么在公交车上睡过头啦？”
“.....下午的课没意思，再加上最近没坐过公交，晕车。”
何慕很有耐心地建议：“下次还是让老张去接你吧，一不留神，不知道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他细细吻着周念额头，两天不见，甚是想念，呼吸逐渐不稳。
“.....不用，这次就是睡过头啦。”周念越来越热。
“今天就傻乎乎地站路灯下，也不知道躲，万一有人绑你，你连个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这都是低概率事件，我以前也站过路灯下，现在不还好好的吗？”周念渐渐不耐烦起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乖，以后让老张去接你，本来就是让他专门接送你的。”何慕看着身旁的明眸皓齿，轻咬她的耳垂，“今天不累再做个游戏？”
周念侧过头，脸埋进玩偶里：“那你明天后天呢？”根据过往，信用分太低，不可信。
“再说，再说。”何慕敷衍，开始解她睡衣的扣子。
周念还想再说写什么，何慕用行动彻底不让周念说话。
满室春色。
周六，何慕拉着周念去郊外凤山露营，直到出发周念才打着哈欠懒散爬起来，一路上兴致缺缺，同去的还有何慕的朋友，刚进入华大担任讲师一职的唐贤颂一家。
华大是位于海城众多大学之一，理工科实力强劲，也是周念本科就读的大学。
凤山远离繁华，四周青山环抱，营位都散落在山地上，设施齐全，晚上还有篝火晚会。
何慕在防潮木台上搭帐篷，周念百无聊赖地打下手，唐贤颂的小孩唐豆豆正在和妈妈韩静躲迷藏，她躲进周念正在展开打算铺到帐篷里的毯子里，小孩声音软萌：“漂亮姐姐，让我躲躲好吗？”
嘴巴真甜，周念心情愉悦，她回头看一眼正在找人的韩静，眨巴着眼睛对豆豆说：“好呀。”周念用毯子将豆豆围着，还不时根据韩静的方位变换角度，将豆豆遮得严严实实。
韩梅找了一圈才发现，她攥着毯子一角说：“好啊，豆豆原来躲在这里呀，可把妈妈找得累死了。”一边说一边还装模做样捶腰。
周念打开一张露营椅请她坐下，韩静笑着道谢坐下，豆豆扒着妈妈大声说着悄悄话：“妈妈，我想和漂亮姐姐玩。”周念被逗笑，她抿着嘴眼巴巴看着正在铺地毯的何慕，何慕无奈摇摇头说：“去玩吧，别离太远，注意安全。”
周念赶紧拉着豆豆去看小溪流。
待周念牵着豆豆回来时，两顶帐篷已经全部搭好，帐篷外还连接着天幕，烧烤架、卡斯炉已经在工作，烤肉声滋滋作响，香味四处飘散，豆豆看着稀奇，跑去找正在弄烧烤的爸爸。
韩静拿几串烤好的羊肉串、鸡胗、鱼豆腐等，分给周念，两人坐下闲聊，此时已是傍晚，周念闭上眼睛，舒服地感受着凉爽的山风，带小孩的疲惫一扫而空，她咬了一口羊肉串，是自己喜欢的浓浓孜然味：“真好吃，没有膻味。”
“那是，我老公烧烤手艺一绝。”
周念笑嘻嘻：“你们感情真好。”
韩静打趣：“你们感情也很好呀，我可看见了，何慕他搭帐篷都不忘时时盯着你。”韩静八卦心起，她和唐贤颂长期在外求学，最近才回国工作，两人都是何慕在国外认识的好友，知道何慕一向对恋爱没什么兴趣，性格更是高冷，突然结婚，现在还上赶着围着老婆转，韩静觉得不可思议：“你和何慕怎么认识的，他怎么追的你？”
“......我和他表妹是室友，……后来他就追我。”周念磕磕巴巴地解释。
“他表妹，何笛？”
“嗯。”
“好啊。”韩梅笑，自动脑补，“原来是他对你一见钟情，何笛助攻，那你铁定是跑不了啦。”
“是呀。”周念转头看向远处，落日余晖渐渐散去，凉风袭来，身体也染上了一层寒意，她淡淡地说：“怎么也跑不了。”
韩静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她平淡的语气下掩藏着悲凉，正要追问，何慕端着烧烤拼盘过来：“说什么呢？烧烤都凉了。”
他将拼盘递向周念：“吃这些刚烤好的。”周念嘟嘴，将手上的烤串地递给何慕，重新捻起一串热乎乎的。何慕熟练地吃掉剩余烤串。
看着两人熟稔亲昵地互动，韩静又觉得自己看错了眼。
晚上篝火晚会开始，“永动机”豆豆拉着韩静和周念跑到篝火附近玩，唐贤颂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何慕聊天，有小姑娘找何慕要联系方式，何慕抬手示意无名指的婚戒，“怎么帅哥都英年早婚。”小姑娘嘟囔着走开。
这么守男德？唐贤颂问：“艹，嫂子管这么严，看着不像呀。”
“我洁身自好行了吧。”
“哎，你们结婚也好几年了吧，你可是唯一的孙子，老爷子没催你要孩子？”男青年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催了，我不听，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们还有啥可等的，你都快35啦，又啥也不愁，赶紧生呗，周念不是也快毕业了吗。”
“嗯，再说吧，她现在不想。”何慕单手拉开一罐啤酒，一仰脖喝了半罐。
“为啥？”唐贤颂自问自答，“肯定是你对人家不够好，你看我，你嫂子想生，我就不愿意。”想想还是说出一件事，“我前几天在华大遛弯，看见嫂子啦，就后山，她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我喊她她都没听见，我就走过去问她，她说来学校走走，那她也应该去海大，来华大干啥，还有我发现她眼睛红红的，总感觉她哭了，看着挺可怜的。”
“你可怜我老婆？”何慕一记眼刀，“华大是她本科学校，她就去那边怀念一下青春，你在这儿发散什么思维呢？”
唐贤颂无语，也觉得自己想多了，正好豆豆朝他们招手，大声喊篝火晚会要开始了，唐贤颂去找豆豆，何慕不由分说拉着周念走进附近的小树林。
篝火晚会已经开始，这里人烟稀少。
何慕揽着周念靠着树，看着她妩媚脸上懵懵的神情，一股郁气涌上心头，他俯低身子，温柔却不容抗拒地亲她，灵活的舌头撬开贝齿卷起她的，挑逗着，追逐着，两人呼吸交缠，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湿热起来，握着她肩的力道越来越重，没有回应，何慕觉得不满足，狠狠咬她的下唇，周念吃痛，推开他：“怎么了？又咬我。”
“你去华大干什么？不是让你不要乱跑。”何慕气急败坏。
相处了几年，周念摸准他的脾气，好声好气地说：“王倩毕业想去华大任教，就去华大找老师问问，我就跟着去看看。”
王倩是周念研究生好友兼室友，两人还是华大校友，考教资的学习搭子，王倩比周念早一年毕业，但是她和周念同时考研，还考到同一所大学和专业，甚至导师都是同一个，两人才热络起来。
“那怎么不跟我说，我让老张送你们。”何慕想了解她的一切。
“打车去的，问完就回去啦。”周念不想多说，踮起脚勾着他的脖子主动亲吻。
何慕喟叹，积极回应，呼吸逐渐急促紊乱，身体开始起反应。
周念感觉到后微微后退，又咬了他一口，上下唇都咬：“谁让你咬我。”
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她最熟练，又轻轻亲了何慕，拉着他的手摇晃娇俏地说：“我们快去参加篝火晚会吧，这可能是今年最后一次户外露营啦。”
何慕平复呼吸，靠近她的耳边低语：“真想在这儿.....”
周念娇嗔地拍了他一下，笑着拉他往外走。
深夜，帐篷的双人睡袋里，周念侧躺，枕着何慕的胳膊看着外面。天空只剩几颗星辰和一抹弯月，夜色如浓稠的墨砚般无法化开，偶尔传来几声昆虫的鸣声，大概是能在这个秋天最后发出的声音，声嘶力竭中带着疲惫，愈发显得周围寂静和寥落。
何慕沿着她身体曲线贴近，凑近她的脖子，低语：“念念，我们就这样，好好过下去，好不好？”就这样依偎在他身边，好好过。
周念闭上眼，沉默不语，她拿开揽在腰侧的手，身后火热潮湿的呼吸声随之消失，男人的手轻微颤抖起来，枕着的胳膊也变得僵硬，在对男人而言漫长的时间，可实际上是几秒后，周念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并用自己的手轻轻盖住，熨帖的暖意袭来，男人手心的汗被身下的衣料瞬间吸收，胳膊也随之放松下来，身后的呼吸声恢复节奏，何慕又往前挪了挪，两人之间再无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