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鹿京没有请假，照常工作。

    工位里烟味弥漫，鹿京带了双层的口罩，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敲着代码。

    即使是单手，她敲代码的速度也很快，这是她很少能够安心敲代码的时间。

    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开各种会，和产品经理讨论各种奇葩需求。

    她迅速又依依不舍地完成了她的部分，接着开始等待投过简历的公司给她发信息。

    还没等来HR的消息，又临时通知要开会，鹿京已经习惯了领导总爱开会的恶习。

    天下领导都一个样，没有领导不爱开会，不爱开会的都不是领导。

    ……

    上了一天这该死的班，明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可就是不能离开，她就算百无聊赖地坐着，也要把同事和领导熬走。

    刚上班时，鹿京也有棱角，她有能力，有个性，她的能力让她在工作中游刃有余，她的个性让她吃了好些苦头。

    她这才逐渐发现，较真没有意义，糊弄才是职场的法则。

    职场那些老油条们，才是真正掌握了职场精髓的人。

    适应的同时，鹿京也厌倦了这份工作，无意义的事情占据了工作时间的绝大多数，真正意义的工作时间少之又少。

    她看见领导走了，身边同事走了一半，她也打算做个中不溜，走人了。

    奈何，却有没有眼色的人喊住了她。

    “鹿京！你的部分完成了？”

    鹿京扫一眼那张平淡的脸，她的语气比他的脸还要平淡：“没有。”

    李楠不信，鹿京没有做完，怎么可能呢？

    李楠呵呵笑：“鹿京你骗我的吧？给我看看呗，你肯定做完了，我还不知道你？”

    鹿京实在是受不了那张丑陋的脸在她面前笑嘻嘻，她拿着包抓起手机，一边“喂？”“什么事？”……一边快步走出办公室的大门。

    李楠毕业于一所平平无奇的本科学校，要能力没能力，要学历没学历，却能空降到鹿京组。

    当初他见到鹿京好看的过分，就觉得鹿京是傍了什么关系进的公司，话里话外都是对鹿京的不尊重。

    因为他的话，别人以为他是什么知道内情的人，其他部门传了很长一段时间鹿京的风言风语。

    明明鹿京的能力和学历都摆在那里，别人却很容易因为鹿京的外貌忽视这些，自顾自地将鹿京卷到桃色新闻之中，将鹿京作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等到后面做项目时，李楠发现鹿京是组里的核心大佬，他拍马难及，他丝毫没有被打脸的尴尬，又换了张面皮往鹿京身边凑。

    随着鹿京在好几个大项目里展露出来的能力，以及其他人对李楠进一步的认识，鹿京的谣言才不攻自破。

    ……以至于现在鹿京看见他那张猪头三的脸，就想把手里的包往他脸上砸。

    但是鹿京害怕她的包沾染了李楠身上那股油腻的恶臭，才至今没有做出这种“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行为。

    ……开车回到出租房，已经九点四十七了，这个狗屎工作果然浪费人生浪费生命。

    想起一天没看邮箱了，她赶紧上去看了眼信息。

    有几个公司回了她消息，但是这几个公司里显然没有鹿鸣……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本就被猪头三毁了的心情更加坏了，晚上鹿京没有吃饭，现在鹿京也不太想吃。

    她洗了澡后吹了头发，连书都没看就直接睡了。

    ……鹿京是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准时收到鹿鸣的回复的。

    她终于结束了对胃的折磨，午饭找了一个精致的餐厅庆祝。

    煎着七分熟，撒着胡椒颗粒的牛排，小碗的番茄意面和一碟沙拉……味道都很不错，但鹿京每样都只吃了一点。

    和鹿鸣的面试约在了这周六，鹿京对这个面试时间有些疑虑，但是考虑到网上在鹿鸣当打工人的快乐，她还是答应了。

    面试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她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穿了一套干练的黑色套装，外面套了一件长款白色大衣，又把她的红色围巾在脖颈上绕了两圈。

    临出门，鹿京试了一双五厘米的高跟鞋，她一七一的身高，加上五厘米的高跟鞋，已经能够比绝大多数男生高了。

    比如，现在的她绝对比那个猪头三高出大半个头。

    害怕给领导太大的身高压力，鹿京最后还是选择了一双平底皮鞋。

    提前一小时到达鹿鸣的办公楼，她把外套和围巾都脱下来放在了办公室的长椅上，才走进了面试的房间。

    她的面试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面试官对她很满意，她对面试官也很满意。

    而且，鹿鸣开出的条件超乎她想象的丰厚，是可以把她这个清大毕业的研究生骗去缅甸的级别了。

    要不是鹿鸣真的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互联网公司，她简直都要怀疑鹿鸣对于把她打包送去缅甸跃跃欲试。

    出了面试的办公室，她准备拿上自己的衣服就走。

    奇怪的是，她明明记得她把围巾完整地放在了大衣的上面，但是现在，围巾的末端碰到了长椅的扶手。

    她没放好，围巾塌下来了？

    鹿京的洁癖有点严重，她没有直接把围巾围在脖颈上，抓起来拿到手上就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她扫了一眼墙壁，看到了墙壁无处不在的禁烟标识，心中对这个公司的满意程度再次上升。

    她很肯定，鹿鸣像她想的那样，是那些公司之中，最适合她的存在了。

    果然，鹿京又去面试了其他几家公司，都有着和她现在待的公司一模一样的缺点。

    最终，她敲定了之前最看好的鹿鸣。

    ……鹿京和李姐提出来了离职，李姐大力挽留鹿京。

    组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像鹿京这样愿意踏踏实实干事，且完成度总是出乎意料好的人可不多。

    她要是走，组里几乎垮掉一半。

    李姐：“鹿京，为什么要离职呢？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有困难可以和公司说嘛，像你这样的骨干员工，公司肯定会尽力帮你解决你的问题。”

    鹿京工作了大半年，也学会了面不改色地说场面话：“李姐，工作上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我家庭的原因，我是独生女，我妈希望我找份离家近的工作，能够跟家里互相照应……”

    李姐直接拿出工资这个最大的枣砸鹿京。

    “唉，鹿京啊，是不是工资不够用？家里人念叨呢？要不我跟张总那里提一提，给你涨涨薪？”

    “真不是工资的事，家里我妈催的很紧，一定要我找份离家近的工作，他们年纪大了，就想每天在家能看见我。”

    李姐：“那是工作压力大？唉，我也是的，看你能干也确实让你承担了很多，是上次出差累着了吧？以后我给你减减工作，都拿一样的工资，凭什么让那群小崽子们那么清闲！”

    鹿京：“李姐，知道您心疼我，但是我对这份工作和工资都挺满意的，只是我妈，她就想我回去，我这也拗不过她，我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我也想住近一点照应一下老人们……”

    鹿京油盐不进，李姐绞尽脑汁地想原因：“那是别人又传你闲话了吧？唉，跟那些人见识什么？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论工作能力，你一个顶他们十个，论碎嘴皮子，他们倒是能一个顶你十个！回头我就去那些部门挨个骂他们，做事跑得快，碎嘴倒是一个没跑……”

    鹿京：“没有，就是我个人家庭的原因，主要是我妈，她也不求我大富大贵，就希望我能在她身边陪着她。”

    鹿京没有表现出一点对工作和工资的不满，李姐面对油盐不进的鹿京也没有办法，勒令鹿京回家想一个星期再给她回话。

    鹿京知道离职没那么容易，她早就做好了和李姐进行拉锯战的准备。

    李姐手下愿意踏踏实实干活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她这种“任劳任怨”的，她肯定会积极挽留她。

    明明离职的事情迫在眉睫，在这个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继续看见那个猪头三就变得更加不可忍受了。

    一个星期后，李姐果然叫了她去办公室，鹿京还是坚持要离职，李姐也只能无奈应下。

    “你要走的心跟石头一样，我拿把铁锤也敲不碎，但是你总得给我一些反应时间吧？接下来的时间你就多劳累一下，给我时间找找接替你的人……”

    “你是咱组的人，你也知道，除了你，有些工作，别人有心也干不了，能力越大，责任也越重大，鹿京，组里只有你能干好……”

    于是鹿京被李姐安排了一堆工作。

    鹿京倒是还好，对于她来说，干这些实实在在的工作，比去和别人进行拉锯战要容易的多。

    鹿京很干脆地应了下来。

    李姐知道鹿京干的事多，就特批她不用去参加一些不太重要的会议，鹿京简直对李姐不胜感激，这绝对是鹿京进公司以来最清净的时候了。

    张总知道鹿京要辞职，又把她叫到办公室去。

    沉稳的男人从无数的文件中抬头：“鹿京，你要辞职？”

    “是的，张总，家里有点事，需要我辞职去照顾一下。”

    鹿京也很纳闷，事实上，她见到这位公司人称“黄金单身汉”的张总次数并不太多，她怎么也不觉得张总是一个喜欢管这些小事的人。

    “需要帮助吗？”

    “李姐问过我了，就是家里的琐事，不需要公司的帮助，我可以解决。”

    男人又将头埋进了文件之中，半晌应了一句：“……嗯。”

    鹿京还没有来得及请辞，又听见他说：“加个联系方式，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接着，他解释了一下：“毕竟是公司的人，要是以后愿意回来，公司也随时欢迎。”

    鹿京诚惶诚恐加了这位张总的微信，当着这位总的面，鹿京没有屏蔽朋友圈。

    等出了办公室，鹿京就立马把朋友圈给他屏蔽了。

    开玩笑……朋友圈里有个前领导是怎么回事？朋友圈相遇前领导，比机场遇见前男友更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