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

    “唐可颂,经过我们严谨认真的讨论,觉得你不适合在研究所工作……”

    “所长,老师,那份报告真的是我写的,那份植物细胞也是我培养出来的,是学长他盗用了我的成果!我,我可以背下来的……”

    面对一脸严肃又痛心的所长和老师,唐可颂满脸焦急地为自己辩解,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装订整齐的一叠纸举到两人面前,开始一字一句将报告上的内容背诵出来。

    “可颂,不要让自己太难看。”

    一道温柔的嗓音不徐不疾地响起,唐可颂瞳孔微缩,手一抖几乎拿不稳轻轻的几张纸,她看着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对面的学长,他一如往常扶了扶金色边框眼镜,但眼里却充满了失望。

    唐可颂一一扫过眼前三人的面容,一位是她人生的导师,一位是她尊敬的所长,还有一位是她的学长兼恋人,她感觉眼前一黑,手中的报告似有千斤重,砰地一声落地,竟将脚下的地面砸出一个洞来,她也随之降落。

    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心脏骤然紧缩,双腿一蹬,想喊却发觉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突然一道高亢清亮却不失温柔的女声响起,让她猛地睁开了眼,从噩梦中醒来。

    “颂颂,赶紧起床吃饭了!”

    唐可颂大口大口喘着气坐了起来,几个深呼吸后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妈,这就起。”

    “快点,饭都凉了。”

    随着啪嗒啪嗒的凉拖声渐渐走远,她才赶紧揪了一截卫生纸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

    去年自己研究生刚毕业,就因成绩优异又有天赋,被特招进了缤兰大学附属研究中心的植物研究所。

    本以为这一辈子都要在那里按部就班地度过,不料刚过一年,就被赶出来了。

    那个狗男人拿着自己的成果赢得了老师和所长千金的青睐,自己却被倒打一耙……

    “干嘛呢你!那菜跟你有仇吗?”

    陈慧娟看着闺女把一盘炒菜戳得乱七八糟,皱着眉头有些担心:“颂颂,你真没事吗?你要受欺负了,跟妈说,妈去给你讨回公道!”

    唐可颂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讪讪一笑:“妈,我没事,就是这个菜它的卖相吧,让人实在不敢恭维啊。”

    陈慧娟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妈就这手艺!爱吃不吃!”

    “哎呀妈,其实很好吃的,就是以后能不能少放点酱油啊……”

    唐可颂一边吃一边恭维,一边又很不委婉地提意见,呼噜噜喝了两大碗小米南瓜粥。

    虽然有很多烦心事,但是她依旧能吃能喝,毕竟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吃饱喝足,无忧无愁。

    陈慧娟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桌子开始数落她。

    “你说说你,你说要考大学,你爸和我省吃俭用供你;你说要考研时,家里稍微宽裕了,好吃好喝伺候你。”

    “你说要留在大城市,我跟你爸也没反对吧,现在你又拍拍屁股灰溜溜地滚回来了,你说说你到底想干嘛吧?”

    唐可颂吃得风生水起,化悲痛为食欲,一边随意应和两声,一边将妈妈的话当作耳旁风,陈慧娟一看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出来,但最终也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拎着包出门了。

    唐可颂边洗碗边想不能就这么算了,自己一定要培育出更好的细胞组织,然后风风光光地回到研究所,打脸他们所有人,让他们望尘莫及。

    穿上轻便舒适的运动衣和登山鞋,带上遮阳帽和太阳镜,背上必要的装备、驱虫剂、防晒霜还有水,唐可颂一切准备就绪后,准备上山考察顺便采集一些标本回来进行研究。

    现在正值盛夏,天气炎热,但是她的家乡却带着几分清凉,只因眼前这座延绵起伏的高山上丛林密布,自带天然降暑效果,可惜也因山路崎岖,地域偏僻,没有人愿意来她们乡里。

    唐可颂沿着人工修建的土路往上走,看着郁郁葱葱的小麦和玉米,还有柑橘枇杷花椒树连成一片,她忍不住感慨,小时候这里明明还是杂草丛生,各种野生植物密布,她和小伙伴们还经常跑来捡蘑菇呢。

    可惜,现在从山脚到海拔六百米左右的植被都被大家无限开垦,破坏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农田。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她们大山里的人一直靠天吃饭,产量不高就只能开荒增加耕地,但现在情况稍微好起来了,可以去大城市打工,所以没有再肆意破坏这座山了。

    穿过人工垦殖带,唐可颂踩着杂草,拨开灌木,一路爬到了接近海拔八百米的密林里。

    她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拿出水来灌了几口,欣赏着周围生机盎然的风景。

    她一直觉得她们乡的这座仙人山是一块风水宝地,非常适合各类植物生长。

    之前她还想着自己做出成果以后,就要把奖金拿来组建一支植物考察小队,将这山上的植物全部编撰成植物志书。但是这个计划现在也泡汤了。

    “死渣男!”

    唐可颂忍不住愤愤地骂了一句,骂他不止因为他移情别恋,盗窃自己的成果,还因为她打乱了自己的所有计划,让自己只能从头开始。

    看着朋友圈里渣男和绿茶亲密的并着肩,举起手亮出订婚戒指,她的眼睛再也忍不住开始下雨了,一滴一滴落到了手机上。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养只狗还能用它汪汪叫,伤心的时候还能揉一揉,这渣男就只给她留了一地鸡毛。

    突然一阵轻风吹过,树叶唰唰作响,唐可颂抬头闭眼深呼吸,准备享受一下清风拂面的感觉,结果被什么东西糊了一脸,她有一瞬间的呆滞,最近真倒霉,是水逆吧,一定是的。

    她随手将那东西扯下来,却发现竟是一块非常精致的丝质手帕,质地柔软细腻,摸上去冰冰凉凉,四角上绣了一些…榆叶?

    唐可颂有一瞬恍惚,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太快了没能抓住。

    她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确确实实只有她一个人,忍不住摸摸后脑勺笑起来:“想什么呢,唐可颂,这世上没有妖魔鬼怪!”

    不过这手帕真的质量好好做工也很考究,不像是乡里人用的,回去问问老妈最近有没有外面来的人。

    唐可颂随意将手帕折了折,塞进了裤子口袋,然后打开背包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和湿布放在一旁,然后拿出铲子开始寻找采集对象。

    这附近最多的就是油松,其次就是毛白杨,柳树还有榆树,其余就是林下的灌木丛,黄栌,黄檀还有柔毛绣线菊等,还有一小片鱼腥草。

    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如果能找到稀有植物就好了,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自己家里的设备太过简陋,新买的装备还没到,那就先从简单的做起,挖点鱼腥草回去吧。

    鱼腥草一般都是分株,插杆种植,如果可以从中提取分离出它们的液泡细胞进行深入研究,或许可以制作营养液,然后让种子更快发芽,比分株,插杆更好更快地生长,那也是一种非常大的贡献。

    既可以吃又可以进行研究,何乐而不为呢。

    唐可颂开始蹲在树下欢快地舞动着小铲子,草本植物的采集最好是完整的植株,于是她小心翼翼挖得很深,选取了鱼腥草中央最健壮的几株。

    但是鱼腥草的根也已经连成一片,于是她也只能心疼地铲断了一些,挖出较为完整的三四株之后抖了抖土,用湿布包起来放到了塑料袋里。

    之后转着圈掐了几把嫩叶子,午餐就有了一个凉菜。

    她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感觉哪个都想采一点,顺着小路走到了尽头,山的侧面是陡峭的悬崖,大大小小的石头一直延伸入云霄。

    石头的夹缝中也长着许许多多的花花草草,有几簇粉色花丛格外显眼,角度有些刁钻再加上也有些距离,看不太出来是什么品种。

    但是有点像石斛花啊。唐可颂这叫一个激动,在原地搓搓手,恨不得现在就吃一个路飞同款橡胶果实,可惜只能愤愤地拿出一颗苹果来啃啃。

    实在是好眼馋啊,好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花,生长在石头上的,极有可能是石斛,虽然野生石斛一般生长在南方,但也没有证据说北方就一定没有。

    若是真的是野生石斛,那价值就不是一般的大,唐可颂作为一名合格的植物研究员,简直抵挡不了这个天大的诱惑,她决定绕回丛林,继续往上爬,然后再走到这侧来仔细观察。

    海拔八百米以上几乎没人上来,所以也没有路,她只能拿着登山棍一边拨开密实的草丛灌木,一边巴着乔木艰难地往上爬。

    估摸着爬到差不多高度了,又开始平行着往山侧移动。

    约莫十五分钟后终于走出了树林,但也不能再踏一步,巴着树枝侧着身子瞧过去,还是差一点点,因为那花长着的地方是稍微凹进去的,所以只能看见一丁点红色。

    她努力往外探出身体,脚下一点点挪上了岩石边,欣喜的就要探过去,却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像后仰去。

    唐可颂脑子一片空白,尖叫着下坠。

    但很快失重感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轻微的摇摆。

    她的身子似乎陷入了某种网状物,她的尖叫也停了下来,寂静的半空中传来擂鼓般的咚咚巨响,那是她的心跳声。

    一阵微风吹过,脸上有些凉意,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留下了激动的泪水,也激起了脑海深处被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渐渐凭空出现一个人影,一袭灰色长袍,一头墨绿色的长发随风飘扬,漂浮着的绿色叶片像一道绿色的光环,绕着那人周身不断飞舞旋转。

    须臾间,唐可颂有些恍惚,放佛置身在错落时空,小时候的记忆中的玩伴和空中睥睨着她的影子渐渐重叠,她情不自禁的喊出了那个被她遗忘已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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