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玉钏抱着狸力悄悄走到万仞斋的门前,对穷奇说道:“小土豆,你去放放风啊。我让和果子打个地洞把芝樱救出来。”

    穷奇像看白痴一样斜睨了玉钏一眼,磨磨蹭蹭地挪到了前面去放风。

    玉钏把狸力放在地上:“和果子,你洞打得大一点啊。芝樱肯定冻僵了,我要把芝樱抱出来呢。”

    狸力磨了磨小鸡一样的爪子,扭着肥肥的屁股开始挖洞,才刚扒拉了两下,就被人骤然提了起来。

    玄卿拎着狸力的尾巴,冷眼看着它和地上才刚挖出来的坑:“你们想干什么?”

    玉钏讪讪地笑了笑:“师尊,芝樱在里面呆了那么久,肯定饿了。我给她带了些吃的。”

    玄卿把狸力和穷奇扔进玉钏怀里:“把这个坑填了,自己回苍梧宫思过。”

    玉钏委屈巴巴地看着玄卿:“师尊……”

    玄卿扫了玉钏一眼:“还是说你想在万仞斋里面思过?”

    玉钏讪讪一笑:“那还是苍梧宫吧……”

    玄卿推开万仞斋的门,和白术仙翁一同往里走去。

    玉钏见门开了缝,立刻把脑袋凑了过去:“芝樱你撑住!我再想办法来救你!”说罢,玉钏抱着狸力和穷奇一溜烟地跑了。

    玄卿无奈地关上万仞斋的大门。

    芝樱蜷缩在角落里,身上覆满了白霜。玄卿将芝樱轻轻抱起,放在万仞斋的榻上。他把芝樱冻得像冰棍一样的手握在掌心许久,这才与白术仙翁说话。

    玄卿低声道:“仙翁有多少把握?”

    白术仙翁摇了摇头:“不到一成。”

    玄卿握着芝樱的手颤了颤:“一成也要试试。”

    白术仙翁道:“若是能再给老朽一些时日,或许老朽能多两成把握。”

    玄卿摇摇头:“来不及了。仙考那日若不是监武神君解围,药王已经探清了芝樱的脉搏。监武神君让我把芝樱关进万仞斋,也正是这个意思。”

    白术仙翁捋了捋自己长长的白胡子说道:“五阴炽盛莲一旦种下就无法拔除,只能转移。神尊你魂魄残损,未必能承受这五阴炽盛莲。”

    玄卿淡道:“仙翁只管拔除她的五阴炽盛莲便可。”

    白术仙翁不再多话,抬起一只手聚起灵流往芝樱的心门处罩去。

    万仞斋中似起了黑色的风暴,浓烈的煞气自芝樱体内源源不断地溢出,尽数灌入玄卿的体内。

    从体内抽离煞气如同抽筋刮骨,即便芝樱被冰封住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玄卿虽然神色如常,可手背上的青筋险些将皮肉撑破。

    白术仙翁担忧地看了玄卿一眼。玄卿淡声道:“继续。”

    白术仙翁手上劲力再加。灌入玄卿体内的煞气骤然加剧,脖颈处的血管如贴在皮肤上的黑色枝丫,一截截拱起。

    “继续!”玄卿察觉白术仙翁手上劲力有所减弱,冷声吩咐。

    白术仙翁原本白皙的一张脸,现在也涨得通红。眼见浓烈的煞气中,一朵黑色的莲花若影若现。白术仙翁赶紧再加了一把力。

    忽然,芝樱胸口处一道青光乍现,把白术仙翁给推了开去。

    灵流被截断,白术仙翁受反噬呕出一口鲜血来。他缓了口气问道:“方才那是澜川神女的护心镜?”

    玄卿扶住白术仙翁,渡了些灵力给他,助他恢复:“仙翁好眼力。”

    白术仙翁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芝樱:“原来是澜川神女啊!真是造化弄人。护心镜虽能净化魔气,让芝樱仙子少受五阴炽盛莲的苦,但也因此让五阴炽盛莲无法拔除。”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此七苦皆由五阴炽盛而生。被种下五阴炽盛莲后,一生都会受八苦折磨。受的苦越多,五阴炽盛莲就越繁盛。芝樱仙子受八苦所困已久,五阴炽盛莲的根系已深入芝樱仙子的心脉。硬要拔除会伤其性命,所以护心镜才会护主。”

    玄卿伸手抚去芝樱眉梢的冰霜,一时没了主意。如果白术仙翁都无法拔除她的五阴炽盛莲,还有谁能做到?

    只恨他自己那么晚才发现芝樱的异样。如果不是上一世,他想要与芝樱同归于尽时恰巧发现了五阴炽盛莲。他早已遗恨终生。

    白术仙翁叹道:“还请神尊再给小仙些时日。小仙定找到办法救芝樱仙子。”

    玄卿垂眸道:“有劳仙翁了。”

    “神尊,你方才也吸收了不少煞气,还是让小仙再帮你剔除一次吧。”

    那么多浓烈的煞气灌入玄卿体内。玄卿此时不过是强撑着。他没有拒绝白术仙翁,只是轻轻将芝樱抱出了万仞斋。将她安顿在早已燃了火炉的屋子里。

    玄卿为芝樱掖好被子对白术仙翁说道:“本尊闭关的这些日子,还请仙翁代为照顾芝樱一二。”

    白术仙翁应道:“那是自然。神尊才剔除过一次煞气,这又就要剔除一次。这一次恐比上一次需要更多时间。”

    “无妨。”玄卿伸手将芝樱的头发绾道耳后,这才离开了寝殿,又往万仞斋走去。

    还没走进万仞斋,就听得天极殿外来了人。来的人正是司命。

    司命见到玄卿焦急地说道:“神尊,昭玥仙子伤了仙根,此生只能止步地仙,再难精进。药王在天帝面前参了你一本,闹着要神尊给个说法。”

    玄卿冷笑道:“他既要讨个说法,那便给他。”

    ***

    凌霄殿上,昭玥跪在大殿中央哭哭啼啼。天帝也甚是无奈。

    药王见玄卿回到了凌霄殿,立刻厉声问道:“玄卿上神,你徒儿将我小女伤成这样,该当如何处置?”

    玄卿冷声道:“芝樱在万仞斋受刑,药王还想如何?”

    药王怒道:“万仞斋虽然苦寒,在里面待上一时半刻都要吃些苦头。可那也是精进功法的宝地。如何能比得我小女伤了仙根这般痛苦?”

    “药王认为应当如何?”

    “芝樱有心害我小女,自当毁其仙根,让她受过。”

    “害人者当受其害,药王是这个意思吧?”

    药王冷哼一声:“那是自然,岂能便宜了她!芝樱推我小女进九层妖塔,那日参加仙考的十几人都可作证!还请玄卿上神速将芝樱交出受罚!”

    玄卿不语,手臂一抬,一只浑身覆满了毛发的鸟飞来,站在他的手臂上:“秉天帝,这是属下向监武神君讨来的当扈鸟。此鸟长期生活在昆仑墟,目力极好。仙考当日发生何事,一看便知。”

    天帝抬了抬手。玄卿施法,令当扈鸟展示留存的记忆。

    众仙清清楚楚地看见,是昭玥想要推芝樱下九层妖塔,而害得自己一同掉了下去。

    “这怎么可能?”药王震惊地看着当扈鸟。

    普化仙君沉声道:“药王,看来此事,并非芝樱仙子之过。当扈鸟的记忆应当不会有误。”

    “你……”药王愤怒地看着昭玥。

    昭玥委屈道:“明明是她拽我下去的……”

    啪的一声,药王一巴掌甩在昭玥脸上:“还不嫌丢人!”

    药王脸色铁青,一改方才盛气凌人的态度:“玄卿上神,小女不孝冲撞了芝樱仙子。还请玄卿上神见谅。”

    玄卿冷道:“药王既说害人者当受其害。芝樱受了冰封之苦,昭玥仙子也试试吧。”

    药王惊道:“小女已经重伤,伤了仙根。如何能受得了万仞斋的冰封之苦?”

    “本尊何时说过要让昭玥仙子来万仞斋?本尊的天极殿不欢迎她。”

    药王讪讪道:“既然天极殿不欢迎小女。小女又已经重伤。那不如此事就此作罢吧。”

    玄卿淡道:“重伤是她咎由自取,与受罚有什么关系?除了本尊的万仞斋,无尽海也可以行冰封之刑。昭玥仙子就去那受罚吧。”

    昭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爹爹,我不要去无尽海!”

    药王也是心急。无尽海虽然比不上万仞斋的千年寒冰。但被冰封在深海之中,无尽的黑暗会把人逼疯!

    药王焦急道:“玄卿上神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玄卿看也懒得看药王:“本尊见她仙根已毁,就不再让她受皮肉之苦。二位好自为之。”

    说罢玄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凌霄殿。

    ***

    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几日,芝樱从一阵梦魇中醒来。梦中她反反复复地走在涂满鲜血的凌霄殿上,一次又一次地梦到玄卿在她面前散尽三魂时的样子。她浑身热得难受,屋子里的炉火像是在她的身上烧。

    白术仙翁端了一碗药慢慢走来:“芝樱仙子,你醒了?”

    芝樱疑惑道:“这是哪?”

    白术仙翁把药放在案上:“这是天极殿,神尊的寝殿。”

    玄卿的……寝殿?

    芝樱紧紧攥住被子蹙眉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万仞斋吗?”

    “神尊已解了你的禁足。仙子已在此修养数日了。”

    “解了禁足?”芝樱不解:“师尊在哪?”

    “神尊……”白术仙翁顿了顿:“他下界去了。”

    “哦。”芝樱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竟然还盼着玄卿会来看她。

    白术仙翁也不明白,为什么玄卿要让他撒这个谎。玄卿实际上就在万仞斋里。

    那日玄卿从凌霄殿归来,煞气入体更深了。剔除煞气的时候,玄卿颇受了一些苦。此时他仍在万仞斋里,尚未醒来。

    “芝樱仙子,你在万仞斋中伤了些元气,这药趁热喝了吧。”

    芝樱看了一眼那碗黑得发苦的药说道:“多谢仙翁照拂。师尊既然不在,小仙就不打扰了。”

    芝樱别过白术仙翁离开了天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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