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承二年,当今皇帝在正月初一大赦天下,减赋税,并立嫡出二皇子世延殿下为太子。
民与君同乐,在新年的团圆氛围里,万家灯火齐亮,庙宇礼炮骤响,彩灯莹亮在万里长街,一副盛世繁华的模样。
但这份温馨热闹与阿瑚无关。她正准备着十五过后的刺杀行动。
为扮作曾家大小姐,她正恶补着举止礼制。
阿瑚知道这一池浑水里有一瓢是来于后宫的那位淑妃娘娘。她想让自己的长子永胤即位,所以不择手段,欲借他人之手除掉太子。
这位淑妃和领主的纠葛可以追溯到数十年前,也不知两人因何牵扯到一起,当初要阿瑚割血为药所救的正是这位永胤殿下。
也不知道这病秧子身体强健了没,还不如早早死了,省的自己的母妃替自己如此阴狠谋划,害人害己。
阿瑚一边沿线踩着直步,一边面无表情的想着。
诸位女宾在择妃大典开始前就被送入了东宫,由管事的嬷嬷和宫娥进行筛选复试。
有淑妃娘娘在暗中帮衬,阿瑚毫无磕绊的过了决选,等待着正月廿一日的太子亲选。
日子如期而至。在晨起时一名小太监暗暗递给她一把小巧秀气的刀。
背着人在拐角抽出来看了眼,锋利的刀刃上还闪着荧绿的光,是淬了巨毒的。
阿瑚冷笑一声,这帝王家的人,下手可真狠。
将这柄小刀藏到袖口,足够宽大的袖子能完全的隐去它的痕迹。
在嬷嬷的带领下跟着诸位名门闺秀来到指定的地点。
皇帝趁兴讲了几句,降下不少恩典,随后礼官报了吉时,仪式正式开始。
太子高世延从座上起身,阿瑚离他有百米距离,只能看到他不凡的衣料和尊贵的身姿,看不清他的长相。
离的稍近些的是各大世家派来观礼的子弟,阿瑚在人群里没有看到百里律。
隐在暗处的还有数百精兵暗卫,看似平和的场面实际层层叠叠,守卫森严。
高世延脚步渐近,停停走走的翻着牌子。
阿瑚总算看清他的长相,是很温润的模样,面上气血很足,底盘很稳,是个习过武的。
光这样浅浅的看一眼,倒像是做明君的料子。
阿瑚在袖子下握了握那柄短刀,一时有些犹豫,真的要为了领主口中的那个真相,豁出性命吗。
考量间高世延已走到了她面前。阿瑚回过神盈盈欠身,乖顺的等待他的评定。
高世延看她半晌,给了个二等的牌子。
阿瑚迟迟未动,直到高空响起一声哨鸣,不知是谁下了令,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保护殿下!”侍卫鱼贯而出,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杀向高世延。
阿瑚顺着人潮退离开中心,隐在人群后的领主突然在她腰间推了一把:“别忘了你的任务。”
这是把她往绝路上逼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出手的时机。
也是,他们的计划里本就没想让她活着。
蓦地,阿瑚抽刀捅向了领主。
领主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嘴角涌出鲜血,向后踉跄着:“你不想知道……巫远族……咳……”
毒性太烈,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倒在了地上。
阿瑚将匕首丢在他身侧,一动未动的自上冷眼看他:“我自然会查。”
“我讨厌被掌控。”趁着场面骚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室上,阿瑚提了裙衫,从提前打探好的路线上遁走,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奄奄一息的领主耳中。
“国师大人遇刺啦!”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领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药……胸口。”一名小太监跪在他身边,听到他一边吐着白沫一边费力的说着。
小太监手忙脚乱的从他衣领内摸出一小罐陶瓷瓶,抖着手将里面的药倒出来喂到他的口中。
领主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咽下那颗小小的药丸,终于两眼一闭垂下头去。
小太监只当他是咽气了,愈发慌忙地喊着:“快来人呐!国师他……”
再后面的动静就听不清了。
阿瑚在竹林间凌空飞走,一身轻功练的如火纯青。
曾家大小姐的身份是假的,真要入了宫不须多时就会被识破。
陡生了这样一场变故,她如今要做的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好不容易远了皇城,躲进一处深山,心知山腰定会有一处猎户专门搭建着用来避雨歇息的小屋,阿瑚打算就在那歇脚。
今天真是个吉日,阳光明媚,天朗气清。但正月末的温度仍是呵气成冰。
阿瑚捡了些干柴燃起一处小小的火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琢磨着上哪弄些东西填饱肚子。
在山里待了约莫有一周,阿瑚才下到山脚的一处村落。
百里律给她的钱袋早已不知丢在了哪里,她浑身上下只有一块不太值钱的玉佩。
蚊子腿也是肉,拿着它当了些钱,阿瑚先去置办了一身轻便的行头,还有一顶能挡住半面脸的竹笠。
换完装后找了处客流闲杂的茶肆,用最后几文钱要了杯没多少茶味的茶水,竖耳听着人们的碎谈。
几个商贩模样的男人在她隔壁桌坐下,小声的讨论着前几日皇城里的变故。
“听说国师伤的不轻,现在还没醒。”一人神神秘秘的透露。
“国师大人为了保护太子真是,鞠躬尽瘁。”一人佩服的夸赞。
“也不知是谁挑头闹的事,这邪就邪在,被捕的反贼统统服毒自尽了。”一人端茶不解。
阿瑚听了会儿没得出什么特别的消息,只知国师危在旦夕倒还没死,淑妃计划失败倒未暴露,这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到头来连皮毛也未伤及他们的目标半分。
这太子也是命大,命格够硬,配得上做皇帝。阿瑚在心里事不关己的评价一句。
目光瞥见街头的拐角有几个人在打量自己,阿瑚不动声色的放下杯盏,若无其事的起身朝巷口走去。
几步后隐进一条不太有人会经过的小道。
“在寻我?”几个身穿黑衣的武者出现在巷口,阿瑚抱臂倚墙淡淡出声。
“闫福,你伤了领主。”为首的男人冷冷望向她,语带杀意。
“他这般控制你,我杀了他你还不乐意?”阿瑚从阴影里走出,故作不解。
她的本名正是“闫福”,而这个男人是领主最得力的臂膀——邬重。
“他是我的恩人。你忘了是领主救了你的命?”邬重的声音很寒,叫人忍不住生出些冷汗。
但闫福气定神闲的扶了扶自己的笠帽:“那又如何?救过我,就不能杀了么?”
“真是狠毒的女人。”邬重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作出一个手势命令道:“把她杀了扔山头喂狗。”
“邬重师兄,你忘了自己早已打不过我了么。”闫福笑的很轻蔑,不屑的摘下自己的竹笠,手腕用力一甩,砸向一个朝她飞扑过来的小卒。
“呵呵,你现在没有武器傍身,何来的自信。”邬重立在原地未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同自己手底下的几个人打斗。
闫福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淡然道:“用这个足够了。”
说话间一个飞踢,足尖点在一人喉间,再发力一勾,那人的脖子就这样被扭断了。
落在远处的两人见状惊疑的慢下前进的攻势,闫福的狠辣在教中略有传闻。她打小就是不要命的主儿,天赋也极高,下手非死必伤,眼睛都不眨一下。
“师出同门,我可以发个善心放你们一马。”闫福从容落定,眼神轻轻扫过他们。
说话间,邬重突然出手,移动速度很快,一个眨眼就滑到了闫福身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闫福目色一凛,膝盖猛的一提,狠狠将他踹开。
随即纵深一跃,拿刀向他划去。
邬重侧身躲过,刀尖堪堪划在他的肩头,只割开些布料,未伤到肌肤。
在躲避的瞬间又顺势抬手,向闫福的腹部拍出带了三分内力的一掌。
巷子太窄,没有足够宽敞的空间用来躲避,闫福生生挨下他这一击,又一肘击向他的头部,把他嘴角震出几丝血迹。
随后落在十米后站定:“师兄有所长进。”
邬重哼笑一声,递了几个眼神打算围攻她。
“不过同我还是差了些。”闫福在墙上借了个力,腾身飞起,没带感情的嚣张着。
正要攻击时,猛地感受到胸口有股浊气滚动,四肢的筋脉密密发麻。
她面色一变,眉头一拧,咬牙冷笑了一声,是她太天真了。
邬重敏锐的看出她的异样,趁机一脚踹向她。
闫福无力躲避,只能被撂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伏在地上缓了半晌,只听邬重讥诮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当真以为领主会替你解了蛊毒?”
不用他说闫福此刻也清醒了过来,如此奸诈的领主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答应了她。也是她没料到,他竟在自己体内下了不止一只蛊虫。
紧紧握了握拳,逼□□内涌动的浊气,用最后的力气趁着邬重几人松懈,奋力跃上墙头,在檐上用轻功急速的飞走。
邬重几人回过神来紧随其后,闫福脚步一软,快要支撑不住,硬是忍着躲进茂密的竹林。
山里地势复杂,闫福步子轻,没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身后的人同她拉开些距离。
但在山林也无法久待,迟早暴露出踪迹。
闫福靠在一处巨石后喘着气,费力的压制着体内蛊毒的发作。定是邬重方才那一掌把他激醒了。
她的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发白的嘴唇无意识的哆嗦。
有人的脚步渐进,闫福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在死之前,也拉上个人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