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馆长的一席话,馆里的员工们各怀心思,王竹君早就回家了,司羽也不知道这些,她早饭一直吃一直吃,直到餐厅里不剩几个人了,才磨蹭着过去,有些腼腆地问已经在收拾餐炉的厨师大姐,自己能不能拿几个包子打包带走。
她原话是:“姐姐,你们这个包子馅儿调得太好了,红油都从包子皮里透了出来,没等吃那个馋劲儿就先上来了,要不是肚子实在放不下,我还想再吃几个呢。”
那个大姐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被她一个二十出头儿的小女孩叫“姐姐”,乐得眼睛都眯了:“早上就注意到你了,不光包子,其他样儿吃的也挺欢,我就喜欢看你们胃口好的孩子大口吃东西。”
说着就拿了个塑料袋,挑着包子给她夹了十几个白胖暄软的包子,还放了几个葱油小花卷,“你放到包里偷着拿走,别叫馆长看见哦。”
司羽抿着嘴跟着点头,半长不短的头发跟着晃,在早晨的阳光下像颗毛栗子。
这一兜包子够她吃一天了,今天又节省了饭钱,真不戳啊真不戳!
早上下班是没有通勤车的,司羽背着书包往车站走,她住在十公里外的一个城中村里,得坐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
正好是上班的高峰期,往市区开的方向堵得水泄不通,公交车根本开不起来,走几步停一下,走几步停一下,加上车里人多空气也浑浊,司羽早饭本就吃得很饱,被这么连挤带晃的有点晕车,她勉强忍到了下一站,连忙刷卡提前下了车,在车站蹲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
看看导航,这离家还有好几里地呢,周围一辆共享单车都没有,虽然阴着天,但温度还可以,司羽决定干脆步行回家算了,就当消食了。
司羽沿着马路慢慢溜达,顺道看看两边的风景,郊区空气挺好的,钢铁建筑也没市区那么密集,远处还能看到青黑色的山呢,前边不远就有个紫竹公园,大门修得古色古香特别奢华,不时有些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进去。
要不要也去逛一圈呢?看着挺气派的,应该收费吧。
司羽正犹豫呢,就有雨丝陆续从天上飘落下来,几乎没给人反应的时间,马上就变成雨点,越下越大。
“哎,我去,F*** !”司羽小声骂了一句。
周围也没什么躲雨的地方,这下不往公园去也不行了,她拿书包顶在头上,迅速跑到公园外的屋檐下躲雨,地面被雨滴溅起一片灰尘味儿,呛得人头昏脑胀的,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公园的大门仿佛像是什么结界一样,隔开了公园内外,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檐下也逐渐刮进来不少雨滴,倒是公园入门就是一条回廊,里面还干爽着。
检票处站着个红马甲的工作人员,看着司羽一点点的往门口挪,双脚紧贴着仅剩的一小块干爽地面,面无表情。
司羽紧张的握紧了手机:“……”
红马甲:“……”
司羽:“ ?”
她就躲会儿雨,不会还得买……票吧……
红马甲:“公园免费入内,用身份证刷一下就行。”
司羽:“……哦喔噢哈哈哈哈,我正要进去呢。”
抱着书包两大步跑进回廊,司羽把湿哒哒的外套脱下来放到一边,刚想再找包抽纸擦擦脸,回手却摸不到书包了。
咦?风很大的么?
司羽疑惑地四下找,回廊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正对面只有一片箭竹林,许多枯叶被雨淋成一团一团的,未长成的细竹杂乱的缠在一起,林边露出一角黑色,好像是她的书包。
以为有小偷,司羽灵活的追了过去,刚跑几步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就跌倒在地,她痛苦的骂了一句:“ *的!”
竹林里传出一阵沙沙的响声,隐约还有细稚的“咩咩”声。
别是什么羊羔之类的动物,再咬坏了她三十八块巨资买的书包!
她顾不得一裤子一手的泥,站起来往竹林里找,果然就在几株茂密的竹子下,看到一只黑黢黢脏兮兮的……小肥狗?正躲在书包后面,一只小胖爪子还勾着拉链,似乎在试图打开。
“什,什么玩意儿?”
狗吧,是狗吧?
这公园看着挺气派的,怎么也放任流浪动物到处跑,还偷游客书包呢?
司羽随手捡了根竹枝给自己壮胆,对着那坨黑狗指指点点:“我跟你说啊,我不打四只脚的,你赶紧走,把书包还我!”
黑狗往后躲了躲,爪子仍然执着地按着书包不放,还抬头细声细气地“咩咩”了两声。
司羽:“哈,小羊肖恩呐 ?!”
管它是什么,先把书包抢回来再说,司羽大着胆子往前走,猫腰试图去够书包的时候,突然觉得全身酸软,不受控制地往前一趴,彻彻底底对着黑羊来了个五体投地大拜。
一阵旋风袭来,卷起地上的枯叶向上飞舞,逐渐笼罩住整片竹林,自成一个空间。
司羽好不容易从泥地里把脑袋拔出来,脸上还粘着泥巴枯草呢,她眨了眨眼,这下子近距离才看清,眼前的这坨哪是什么羊啊狗的,黑色耳朵、黑色眼圈,黑色四肢、虽然很脏但明显看出原来应该是白色的脑袋和腰腹……
靠,大熊猫啊!
那只大熊猫甩了甩头,见司羽试图往后躲,还晃着被打湿的大脑袋往前追了几步,伸出一只前爪轻轻点了她一下,触感冰冷湿滑,张口说道:“你是水竹选的小厮?”
司羽鼻子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酸酸胀胀的,有鼻涕不受控制的往下淌,她勉强爬坐起来,腿却软的像两根过桥米线,根本站不起来。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应该是先害怕还是先尖叫,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夺夺的心跳声,实在是眼前这一切……
也太他 * 诡异了!
虽然听不懂这只大熊猫在嗯嗯叫什么,但她就是觉得大熊猫在跟她说话!
“你是妖怪还是鬼?不对,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鼻涕还在往下流,司羽随便蹭了下,却发现手背上除了泥巴,还有些暗红色的血迹。
“我靠靠靠!你打伤我了!”司羽这时候也想不起害怕了,她一把揪住大熊猫的头毛,“你哪个动物园的?分管饲养员是谁?妖怪也得讲基本法,我告诉你打伤人得赔钱嗷!”
大熊猫甩着圆咕咚的脑袋怎么也挣脱不开司羽的铁掌,前爪短短的又够不到头顶,于是猛地向前蹿了下,低头就咬上了司羽的手腕。
司羽:“……”
毫不温柔地拽着大熊猫耳朵把它薅开,像捉流浪猫一样摁住它后脖颈,让它离自己远点,司羽检查了下,手腕上就多了两处白印子,连点油皮都没破,但嘴上却说道:“还敢咬人,回头打狂犬疫苗又得八百多,没人管我就把你卖了!”
那大熊猫被司羽牢牢地摁住挣脱不开,只剩两只小前爪在地上抓挠着对她隔空打军体拳。
司羽就着姿势环顾了下四周,想找找附近有没有人,却发现这片竹林隐隐被一层透明的类胶质物体包围了起来,同时也隔绝了内外的声音,她试着戳了两下,像摸到了乳胶床垫一样,有弹性,但戳不破。
即便神经再大条,司羽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她有些心虚的撤回了自己的手,这地球上的大熊猫都是有数的,除了西南西北的山里能有些野生的,其余应该都被人工圈养,眼前这只……难道是在深山修炼多年成精了?
反正也出不去,她强打起精神,装出一副毫不胆怯的样子来,再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熊猫停下挣扎,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司羽看了好半晌,方才答道:“本座不是个东西,还不快把你的食物奉上!”
“你不要给我嗯嗯叫,吓唬谁呢?赶紧让你饲养员过来!”
大熊猫一翻身坐了起来,毫不在意地袒露着自己的胸腹,一只胖乎乎的爪子指了指书包:“本座都闻到了。”
“啥意思……”见它不再攻击,只乖乖坐着,小胖爪还捂着土黄色的小腹拍拍,那意思好像是饿了要吃的,司羽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嘴里嘀嘀咕咕的,还是把书包拽过来,掏出了那兜包子,经过一番摔打,有的包子已经被压得漏了馅儿,都黏在了一起,“你要这个?”
眼看着大熊猫的眼瞬间亮了起来,它接过包子,整张脸都埋了进去,没一会儿就把一兜包子花卷吃了个干净。
这可是她一天的伙食啊,就这么没了……
司羽一边肉痛,一边还努力找话题:“你是川省还是陕省来的,离我们市这么远,你是怎么到这儿的,扒火车吗?”
大熊猫吃完十几个包子,犹自不满足的舔了下塑料袋里的残渣,突然意识到还有人在,这种行为有些丢脸,于是只好丢下袋子,昂着大脑袋说道:“本座自紫霄神殿而来,选中你为人间的圉(yǔ)仆,你以后要每日奉上食粮,供本座享用。”
它点了点那个塑料袋,自认为这番话极具威严,可惜那萌哒哒的长相属实没有什么震慑力,声线也还属于儿童变声前,奶声奶气的。
司羽听不懂的,“我管你哪来的,你一个小大熊猫自己乱跑什么,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登记了么,我跟你讲我一个电话林业局就来人把你抓走知不知道?”
大熊猫:“……”
司羽:“……”
一人一熊正坐在地上僵持,空气好像突然流动了起来,身后有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休得无礼。”
司羽非常震惊的看着来人熟悉的红马甲和扑克脸。
“所以你是故意引我进来躲雨的是吧?再让这只大熊猫偷我书包,配合打挺好啊,怎么的,你是它饲养员?”
红马甲都让她给说乐了,但也只是嘴角勉强向上提了提:“无知者无畏,不过也是好事,接下来我说的话听好了,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