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言不逊

    还未睁眼,江春便闻到空气里飘浮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

    待睁开眼,床边垂挂的金色帐幔率先映入眼帘,橘黄的暮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庞,洒在她身上的柔软蚕丝被。

    她坐起身,认真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古香古色的房间里,身下是由紫檀木制成的木床,床头雕刻着精美的凤凰图案,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房间内的陈设古朴典雅,梳妆台、书桌、衣柜等一应俱全,而且全是紫檀木打造,每一个物件都极其精致。

    房间的木窗也是雕花的,透过窗棂可以看到外面的庭院里,一棵玉兰正恣意盛开,白色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摇曳生姿。

    这是个春天,江春想。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起身走到梳妆台前。

    铜镜里,她看到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皮肤白皙,脸蛋圆圆,有着一双好看的柳叶眉和可爱的杏仁眼,明眸皓齿,眉目清秀,模样很是娇俏可人。

    镜中人并不是她,或者说,是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望着这张稚嫩美丽又极其陌生的脸,江春一时恍了神,以致于身后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都未及时发觉。

    “公主,你终于醒了。”一个穿着碧绿罗裙的女孩走进来,见她醒来语气竟有些激动。

    江春顺势回身看向那绿衣女孩,公主?女孩的话令她心中一动,看来她如今正是长乐公主。

    她想了想,没记错的话,长乐公主贴身伺候的侍女似乎是叫秋雨,于是她试探开口:“秋雨?”

    “奴婢在。”绿衣女孩当即应道。

    江春松了口气,眼前的人果真是秋雨。

    “如今是哪一年?”她需要知道如今的剧情进展,以确定她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秋雨愣了愣,公主这是……睡傻了?心中虽有不解,可她也很快地回答:“公主,如今乃宁和二十年啊。”

    哈?江春惊讶地吸了口气。

    要知道,原书男主正是在宁和二十年的冬天带兵攻入女主国家都城的,长乐公主也是在这时亡的国。

    这个书灵,将她送到书里的时间竟然不是小说的开端?

    “呃……关于这个,本书灵之后自会与你解释。”

    耳边传来书灵略带歉意的声音,江春诧异的看了眼四周,却并未发现那抹幽绿荧火。

    “不用找了,本书灵如今没有实体,你看不见本书灵,但能听见本书灵的话,你用心声与本书灵交流即可。”书灵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江春只能接受现实:“那我现在该干些什么呢?”

    “你现在要……”书灵的话还没说完,秋雨的声音也同时在耳边响起。

    “公主,你这一觉可足足睡了两个时辰呢!外边的太阳都快落山了,宴会也马上要开始了,奴婢现在就为你梳妆打扮吧。”

    秋雨一边说着,一边拉她坐在梳妆台前,马不停蹄地开始为她梳妆。

    “什么……什么宴会?”江春准确抓住了秋雨话里的重点,当下只觉心惊,她才刚来,怎么连个缓冲也没有?

    秋雨闻言,拿在手上的梳篦登时停住,看向江春的眼神比方才更为不解:“公主,你忘了吗?今日春分,是你十六岁的生辰啊,皇上今夜特意在未央宫为公主举办了生辰宴呢!”

    什么?!江春蓦然瞪大双眼,她这一来就碰上这么个棘手的大场面?

    原书中,长乐公主的父皇正是在她十六岁生辰这日为她与男主赐的婚。

    当初为了能与男主定下婚约,长乐公主向她父皇苦苦哀求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谁知这场婚事最后竟沦为男主灭亡她国家的利器。

    “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阻止昭宁帝的赐婚吗?”江春用心声询问书灵。

    “没错。”书灵回答得很快,“若是没有与长乐公主的婚约,那个人日后攻破盛安灭亡昭国的计划便不会那么顺利。”

    江春无声点了点头,心中却仍旧有些担忧:“可是这样改变剧情,后面的故事发展会不会与原书大相径庭?我岂不是连上帝视角也没了?”

    “不用怕,你还有本书灵。”

    听着书灵信誓旦旦的保证,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秋雨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家公主的一连串奇怪表情,心中越发怀疑公主莫不是午膳后睡得过久,把脑袋都睡傻了吧?

    正当她愣在一旁胡思乱想时,江春终于开口将她的思绪拉回正轨:“秋雨,快替本公主更衣梳头,这场宴会可重要的很!”

    “哦哦……”

    日暮西沉。

    昭国皇城未央宫的主殿内灯火辉煌一片。

    几根巨大的红漆木柱支撑着高高的殿顶,金色的纱灯在红漆木柱上随风轻晃,金光摇曳如梦似幻,雕刻精美的花窗半开半闭,窗边挂着的繁复的流苏伴着春日微风轻轻摆动。

    为了庆贺长乐公主的十六岁生辰,昭宁帝早早地便派人安排今日宴会,大殿完全按照着长乐公主的喜好认真装饰了一番。

    知道长乐公主最喜欢金色,因此大殿里的每一个细节都闪烁着金光,金色的纱灯、金色的流苏、金色的壁画,甚至金色的座椅和金色的餐桌,整个大殿仿佛被金色的海洋淹没。

    殿内的座席分为两侧,皇子与众臣坐于左侧,后宫妃嫔公主与各官员带来的女眷则坐在右侧。

    正中央的高台设一宝座,座上的昭明帝身着一袭褚黄色五爪金龙锦袍,五色祥云纹腰带缠在腰间,头上戴着束发金冠,眼神深邃温和,时不时朝着前来参宴的臣子点头示意。

    侍女们端着美酒佳肴穿梭于殿内,一时间,宴会气氛热闹非凡。

    眼见宾客们都已如期而至,宴会的主角却迟迟都未出现,席间有人忍不住问道:“皇上,今日不是长乐公主的寿宴吗?怎的还不见公主人影呢?”

    座上的昭明帝眯眼笑了笑,一脸宠溺道:“长乐这孩子,生性娇纵又活泼好动,整日就没个静下来的时候。难得今日见她如此乖顺特意来陪朕用午膳,之后又说身子乏了要回寝宫去歇息,只怕这丫头一觉就睡到现在,如今正在匆忙赶来的路上呢!”

    男人说这话时神情温柔似水,丝毫未对长乐的失礼而有半分不满,可见他作为父亲对女儿的宠爱与包容。

    殿内众人随即纷纷应和地笑出声来。昭明帝对长乐公主的宠溺无人不晓,而公主如此受宠的原因众人也都心知肚明。

    昭明帝江宁深爱先皇后卫无双,在昭国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一点,从卫皇后故去十六年,而皇后之位一直空悬便可看出来。

    十六年前,卫皇后因在生产长乐公主时失血过多,诞下公主不久便不治身亡。

    昭明帝悲痛欲绝,险些就要追随卫皇后而去,幸亏太后及诸位大臣苦苦相劝这才令他重新振作起来。

    斯人已去,独留幼女。是以,长乐公主作为先皇后遗女,自出生起便深受昭明帝的喜爱。

    十几年来,无论长乐公主如何娇纵任性,又闯下过多少祸端,昭明帝也从未舍得对她有过半句责言。

    这样的宠爱,羡煞旁人的同时,自然也引得其他公主与皇子的妒忌。

    “长乐妹妹平日没羞没臊,纠缠敌国质子丢我们昭国的脸就算了,如今还这般目无礼法,全然没个公主的模样,以后谁敢娶她啊……”

    女眷席中,一向对长乐多有嫉恨的云柔公主不满地嘀咕着。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一字不差地落入众人耳中。

    原本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在云柔公主身上,她的话无疑使现场气氛变得有些凝固。

    宾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人敢再说话。

    长乐公主痴恋岐国质子慕容怀,恬不知耻的纠缠在他身边两年之久,这件事在昭国皇宫乃至整个朝堂都无人不知。

    然而即便长乐做了这样不顾礼仪丢尽皇族脸面的事,昭明帝也从不对她加以责罚,甚至连一句批评也未有之。

    昭明帝如此溺爱长乐公主,自然引得后宫妃嫔与朝中那些观念保守臣子的不满。可面对这些不满,昭明帝往往只会以一句“公主尚且年幼,行事大可随其本心”搪塞过去。

    有皇上护着,自然没人敢在明面上议论长乐公主的不是,可私底下嘲笑、谩骂长乐公主,说她不知廉耻,丢尽昭国皇族的脸面的人并不在少数。

    如今云柔公主不仅当着昭宁帝的面,甚至还是在长乐公主的生辰宴会上明着说起此事,虽有对昭宁帝偏心的不满,更多的却是有着想让长乐当众出丑的私心。

    察觉出云柔的小心思,昭明帝微微皱眉有些不悦的看着她。

    云柔公主的生母德妃就坐在她身旁,闻言当即佯装恼怒对她道:“云柔,就算长乐平日行事有些任性,可她到底是你的皇妹,你怎能如此说她?”

    言情恳切,话语真诚,任谁听了都要称赞德妃一句识大体,会教女,可心思细腻的人却能明显看出,德妃此言看似在教训女儿,实际上却是变相的应和她的话。

    离高台最近的男宾席首位上,紫衣华服的男人目光沉沉地望着对面的母女二人,握在瓷白茶杯上的修长手指不由得用力收紧,杯中水面倒映出男人此刻面上神色的隐忍。

    德妃的话非但没有让云柔公主收敛,反而让她嗤笑一声后更为不屑地道:“皇妹?我可没有这样不知羞耻,与敌国质子纠缠不清的皇妹!”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鄙夷摇头,不置可否;有人暗暗点头,对云柔公主的话表示赞同;还有人像看热闹似的,不约而同地侧头朝殿内另一个方向看去。

    那是男宾席一个靠墙的位置,座上的男人身着白衣,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几分淡雅,一双清澈的眸子宛如寒星般纤尘不染。

    他正是云柔口中被长乐公主纠缠不清的敌国质子,慕容怀。

    听到云柔公主的话时,慕容怀只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目光一如往常般满是冷漠和疏离。

    虽然在场,他却像是一个局外人,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云柔!”眼见云柔变本加厉地出言无状,高台上的昭明帝重重拍案,神色愠怒。

    “今日乃长乐生辰,你却口无遮拦当众出言辱骂于她,德妃平日便是这样教你为人之道的?”

    平日乱嚼舌根背地嘲讽长乐便罢了,这样重要的场合岂是能胡言乱语的?

    云柔公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呆愣住,她还从没见父皇如此生气。

    “皇上息怒。”

    眼见皇上动怒,德妃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连忙起身带着云柔一同跪下。

    “皇上,柔儿年幼无知,决计不是故意要辱骂长乐的,都怪臣妾教女无方,皇上要罚便罚臣妾好了。”

    说着,德妃又对女儿使了个脸色。

    云柔明白,母妃的意思是让她认错,于是她咬了咬牙,忍下心底的万般不情愿朝着昭明帝下跪认错:“父皇,儿臣知错。”

    德妃跪在地上,内心实则无甚慌张,只因她深知昭明帝作为仁慈之君一向宅心仁厚,只要云柔诚心认错,他定然是会心软的。

    事实果真如她所料,昭明帝见云柔主动磕头认错,面上的神色果然不似刚才那般阴沉。

    只听他缓和了语气地朝地上的人道:“云柔,你当真知错?”

    “父皇,儿臣知错,儿臣不该口无遮拦在众人面前辱骂长乐妹妹,请父皇原谅儿臣。”云柔垂首伏身,俨然一副诚心悔改的模样。

    昭明帝点点头,柔声道:“知错就好,念在今日是长乐的寿宴,朕便不追究了。”

    云柔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德妃正要拉着她谢恩,旁边却忽然有人开口打断了她们。

    “父皇,既然云柔所辱之人是长乐,那她是不是也该得到长乐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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