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守夜的宫女玉翠听到喊声,打起帘子走进来,“可是吵着公主了?”
邵莎凝和邵年霏摇摇头,“我们还没睡呢,外面这是怎么了?弘思他们刚睡下,可别被吵醒了。”
玉翠小心地拿起剪子,将蜡烛芯剪短些,才走过来回道,“公主放心,刚刚着人去看了,皇子们睡得正好呢,没吵着他们。”
邵莎凝这才放心下来,又询问起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玉翠一直在外屋守夜,实话实说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公公说,好像是有太医往太极殿去了。”
“秋天寒气重,公主仔细自己身子。”玉翠上前拉住邵莎凝肩头将将滑落的被子,“奴婢看西边,太极殿确是灯火通明,许多人往那边去呢。”
太极殿?
“今晚在皇后娘娘在太极殿停灵的最后一晚,三姐姐和四哥哥今晚应该都在太极殿吧?”邵年霏的语气些许紧张。
“是呢。”玉翠心里打着鼓,却不敢在二位公主面前显露出来,“或许过会便好了,两位公主早些歇息吧。”
邵莎凝依旧心事重重的,皇宫像一个巨大的牢笼罩在她的心头,一回宫就可能出事了的想法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九姐姐,你还好吧?”
邵年霏急切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仿佛过了好久才在邵莎凝的耳畔响起。
邵莎凝猛地回神,看到眼前玉翠和邵年霏着急的脸庞。
“我无事,突然走神了。”
邵莎凝状似无意地扯动嘴角,对她n们她们安抚似的笑了笑。
“可要找太医来看看?”
邵莎凝摇摇头,自己身子应无大碍,今晚宫中不太平,太医应紧着太极殿的三公主,自己无事请太医但有些兴师动众了。
玉翠打湿帕子为邵莎凝擦擦额头上的细汗,“真是吓到奴婢了,刚刚唤您您也不应…”
玉翠打量着邵莎凝神色,俏丽的小脸血色全无,像是被吓到似的,脸色难看得紧。
邵莎凝贝齿轻启,安慰道,“许是近日赶路累着了,睡一觉就好了。”
玉翠点点头,信了邵莎凝的说法,准备过了今晚再请太医过来瞧瞧。
“都怪我,见着你太高兴,却没想到你这么累。”邵年霏有些自责,垂头丧气道。
“我也想和你说话呀。”邵莎凝见邵年霏懊恼,握住她的手。
“两位小主子感情是好,只不过夜深了还是赶紧歇息吧。”玉翠催促着。
“那我还要跟年霏一起。”邵莎凝握着邵年霏手不放,“我们早说好的,玉翠姑姑可不能让我俩分开。”
玉翠见邵莎凝的语气重新恢复元气,心放回一半到肚子里,也有功夫打趣道,“好好好,两位不分开的公主,早些睡吧。”
十二公主一向心细如发,九公主晚上也有个照应。
玉翠为两位捻好被角,看二位小主子睡得香甜,这才蹑手蹑脚地吹灭蜡烛退了出去。
永寿宫丝毫没被外界干扰,玉翠遣来永寿宫的常公公细细询问一二。
常公公长得白胖,笑起来一团和气,从前就跟着明贵妃的,与玉翠自然熟得很。
“刚刚九公主还问我呢,我只说还不清楚,只看到太医往太极殿去了,也不知九公主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就变了。”
“嘿。”常公公一笑,眼睛都挤都没了,“要我说,咱们九公主就是聪明,一下就想到了关键,最像咱们贵妃了。”
“你少来,”玉翠见不得常公公这见马屁就拍的本事,“今晚还不知道好不好过呢,给我把皮紧着点。”
常公公不以为然,“别人好不好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贵妃让我把着底下这群宵小,守住永寿宫的铁桶就成咯。”
“太医院的今晚恐怕要住在太极殿了。”常公公和玉翠一左一右把着门,抬头望着四方天上的星空咂咂嘴,心想三公主这次能不能再从鬼门关化险为夷。
这一晚谁也睡不安稳。
“姑姑!快进来!”
玉翠听到内屋邵年霏焦急地呼唤,鲤鱼打挺般坐起冲进内屋。
点燃蜡烛,看到邵年霏穿着单衣,赤脚站在床边,神色慌乱。
“姑姑,姐姐身上好热。”
玉翠顾不得邵年霏,伸手往床上探去,果然摸到邵莎凝身上滚烫似火。
玉翠又摸摸她的额头,似乎感受到冰冰凉的东西,邵莎凝难受地呻/吟了一声。
“快!掌灯!”玉翠吩咐道,“常德人呢,快让他拿着宫牌去请太医!”
屋外早已站满了人,随即便有宫女领命而去。邵年霏的贴身大宫女玉兰也走了进来,“公主快把鞋穿上,衣服披着,可别着凉了。”
邵年霏吓得六神无主被拉着去穿好衣服,玉翠使了个眼色,玉兰会意,轻声道,“公主到外间坐会,想必太医马上就到了,咱们在这反倒碍事。”
邵年霏不愿,她半夜被邵莎凝难受的呻/吟声吵醒,恍惚间还以为旁边睡了个大火炉,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身旁的九姐好像生病了,惊慌失措下忙喊了玉翠进来。
“我…我想陪在九姐身边…”邵年霏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祈求地望着玉兰,“我不会碍着太医的。”
玉兰好歹伺候邵年霏多年,熟悉邵年霏的脾气,玉兰向她保证邵莎凝一定什么事都没有,邵年霏才终于同意去外间坐着。
等去了外间,捧着热茶时,邵年霏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如此僵硬,轻嘬一口热茶,身体里的血液这才流通起来。
玉兰看着邵年霏煞白的小脸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十二公主又在心底自责了。
那厢,常公公拿了宫牌一刻也不敢耽搁,直奔太医院,出了永寿宫,吩咐指着门口的小太监说:“你去太医院请太医,速去速回。”
随即带着徒弟小德子赶往太极殿。
小德子苦着脸道,“师傅,那太医院的今晚都在太极殿吧,怎么还让人去呢?”
“你小子怎么这点脑子都没有?”常公公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咱们这叫兵分两路,太医院的人往太极殿去哪能都去?他去太医院,就能请一个就是一个,总得去请。”
“那师傅我们呢?”
“我们去太极殿。”
听到常德的话,小德子在心里想,原来要露脸去了。
“你小子可别想岔了,你是不是想师傅要去主子跟前露脸了?”都是从小太监过来的,小德子不过十三四岁,在老油条的常德面前,还嫩的很。
“师傅我是去挨骂的,哼。”
“只光想着能在主子面前露脸,内里不自己琢磨可不行。”常公公说,“太极殿灯火通明,连御驾都往那边去,咱们这一去,不光是请示贵妃,更是请示皇上。”
“要是我不吩咐人去太医院,明摆着去太极殿抢三公主的太医,那不是给主子脸上抹黑吗?”
“咱们啊,得多想多琢磨,怎么办事办成,还得办的漂亮,里面的门门道道多着呢,你且看且学吧。”
小德子一脸恍然大悟,看得常公公在心里嗤笑,这傻小子。
太极殿内一片死寂,明贵妃内心焦灼,她怎么也想不到,三公主会在这个节骨眼出事。
庆龙帝温热的大手伸过来,捏住她的,沉着的嗓音安慰明贵妃,“无碍。”
说话间,三个太医在内室救治三公主,孟太医执笔匆匆写下药方,一碗碗汤药灌下去,连着针灸,却丝毫不起作用。眼看三公主气息越发虚弱,孟太医与另外两人心里实在没底,却无人敢顶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三公主气弱如丝,脸色发紫,口中似有白沫涌出,孟太医心底越来越沉重,执笔的手终是颤抖地握不住笔。
“啪嗒。”
浸满墨汁的毛笔掉落白纸,纯净的白瞬间溅上了墨点。
一位年轻的太医上前,轻探三公主的鼻息,而后坐到了地上,“完了…完了…”
“公主枯,是公主枯…”的症状,陈太医喃喃道,屁股像生了根似的,想站起来却动弹不得。
“怎么办?怎么办?”陈太医像着了魔一般,“怎么会是公主枯,这玩意不是从宫里消失了吗?”
“谁能解,公主枯以我们的医术,根本解不开啊…而且三公主已经去了…”
三人中孟太医职位最高,陈太医年纪最轻,剩下一位刘太医资历最老,三人一番商议,最后还是刘太医发话,“拖!皇上和贵妃还在外间,咱们尽可能拖住,”
“这可是欺君之罪,皇上每隔一刻就要问起,怎么拖?”
“三公主症状这么明显,恐怕拖不了太久,到时候皇上看见,咱们项上人头依旧难保。”
“三公主当年怎么被治好的,太医院就没案牍吗?”
刘太医摇摇头,“三公主能治好,是因为皇后娘家的功劳,定国公家密呈给皇后娘娘,娘娘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救活了三公主。”
“那怎么后来…?”陈太医口快道,被孟太医看了一眼,才把后边的话隐去。
“后来的公主们也试过,奈何都没起作用,或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罢了。”
“九公主不也治好了吗?且之后再无公主出事。”陈太医又想到了邵莎凝。
“九公主…”孟太医皱眉,明贵妃就在屋外,他也不敢随意揣测明贵妃就有解药。
“三公主眼下如何?”坐在外间的庆龙帝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跟着明贵妃。庆龙帝支开床帘,只往里看了一眼,脸色发沉,似乎要动怒了。
孟、刘二人赶紧行礼,陈太医未料到皇帝竟会进来,吓得匍匐在地,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刘太医心叹此人蠢笨,越到此时越不能慌乱。
孟太医身为太医令,率先开口道,“启禀皇上,公主枯重现,臣烦请皇上彻查此事。”
庆龙帝正要询问三人,就有人在外间禀告,说是常公公要面见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