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和我怀抱着同样的感情吗。

    我呼吸局促，张开嘴只够发出一个结巴的单音节，瞬间淹没在观众噪杂的欢呼声里。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想再重复一次我的答案。但是电子琴的合音突然变得聒噪起来，不论乐手怎么调试都难以和谐。我只顾着捂住耳朵。舞台上的阿和诧异回望。我和太一都感觉到异样，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待我再一次转过头去，帷幕被粗暴掀开，闪着诡异赤瞳的黑色暴龙兀然出现。刺骨凛冽的寒风倒灌进我的脖子。观众如惊弓之鸟四散逃离。

    “瑞江！”

    等不及我的反应，太一捉过我的手腕就开始往下跑。我好几次趔趄跪倒在台阶上，被他强硬拖了起来，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孩。还有不怀好意的猛鬼兽窜了进来捣乱。我跟着太一一路转弯，直接横冲直撞出了会场。

    空旷的广场凌乱到耶稣见了落泪的地步。被推倒的圣诞树，顶端的星星颤颤巍巍地挂在了露台。有只布偶熊模样的数码宝贝挥倒了露天大厅的彩窗，太一弯下背挡住细细簌簌落下的碎玻璃。

    “太一！瑞江！”

    循着光子郎和巫师兽他们的声音，我和太一甩开一丛鼻涕兽的追击，艰难跑到阶梯瀑布周边与他们会合。音乐喷泉定点吐出的音符支离破碎，好不凄惨。透过朦胧的水雾，是闪烁着不详红光的黑暗之塔。

    为什么？

    一道闪电稳落击中黑暗之塔，是五十米开外驼着大辅和一乘寺的闪电龙兽。亚古兽他们借此机会进化成成熟体。全体出动制止数码宝贝肆虐。

    “这也是黑暗暴龙兽造成得吗？”

    眼见暴龙兽一个过肩摔走了螳螂兽，我问向一乘寺。

    “是亚基利兽。”一乘寺反驳道， “她可以在两个世界自由穿梭。只有她能造出黑暗之塔。”

    有了电器街的经验，学长们的相应速度快了一个量级。甚至不需要我特意摸出徽章，光子郎和城户学长就开启了数码世界大门。强行遣反了数码宝贝。

    战斗暂时告一段落。被选召的数码宝贝们退化成了幼年期。好好的圣诞聚会也变得一团糟。先前捏在手里的玫瑰花，被慌乱的人流挤掉了光彩。我急忙摸索大衣的口袋，藏在里面的护膝不见了。

    “我有东西落在会场了。得先回去找一下。”我慌忙打了个招呼，就跌跌撞撞跑了回去。也不管不顾大辅的八卦“他们是不是在约会啊？”

    瑞江！我听到有人在背后喊我。可我无暇顾及，在一堆破烂瓦砾里面，小心翼翼拾起碎玻璃渣，开着手机后置手电探宝。

    摸索了好一会未果，我锁定了另一块大石头下面压着的金色纸屑，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先一步绅士地搬开了。我抬头撞上太一的目光。

    月亮出来了，从薄雾和云彩里悄悄钻了出来，成为此时此刻沉默的第三者。皎洁的清辉让太一的面容慕然清晰。我说，我把今晚的主角给弄丢了。

    “是什么？”

    我略显尴尬。有点心虚地把两只脏手揣进兜兜里。太一见状递给我一块手绢。我就着月光抹去手指尖的尘泥。他摘下手套，轻轻梳理我耳侧的碎发。然后小心翼翼插进了一个发卡。

    直到他的手轻轻抽离，我的耳朵还有太一残存的余温。

    “咔擦。”

    我一激灵。刚想嗔怒，太一就翻转了手机展示在我面前邀功， “怎么样？”我摸上右耳发卡的轮廓，再看到照片自己我傻不愣登的模样，还是佯装不愉快， “好呆！快点删掉！”

    ————一个带闪的彩色人造水晶发卡。

    我摇头晃脑欣赏了一番，和太一的盛满笑意的目光相会，我又想起了我弄丢护膝的事，他却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

    “没关系，圣诞老人才不是今晚的主角。”

    太一起身递给我他的手，我搭了上去，亲昵蹭了一下掌心。

    “是你才对。”

    *

    我倒是把要求太一删掉那张丑照的事情完全忘在脑后了。恋爱中的女人是迟钝的，也是很坦诚的，我每天步履飘飘，脸上就差写上“大喜”二字。

    事成之日我美滋滋计划官宣，拿起手机挤眉弄眼自拍了五百张，又一张张挑剔过去：这张鼻孔大了，那张眉毛飞了。最后筛剩下几张，还没等我放大找瑕疵，就收到老大一串短信提示。

    阿武和伊织分别发了一个祝贺。阿和则来吐槽答应帮忙这场表白的代价太大了，牺牲了他的一场演唱会。小京发消息说我的水晶发卡最后是太一采纳了她的审美，强烈要求我返图。嘉儿发送来一张图片，是两只抱着足球的小熊。那天购物店逛到的，被她悄悄买了下来。

    「送给哥哥和瑞江姐！」

    这阵仗，只是谈个恋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结婚了。

    圣子提前准备的圣诞节礼物是一条毛茸茸的手织围巾，我回赠她一双小兔子手套。我们牵着手在涉谷打卡甜品店。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一眼就看穿了我现在的春风得意。我们相互嬉笑嘴了几句，直到她推我点单去选蛋糕。

    你不吃冰激凌的吧。说着，我点兵点将，选了一个抹茶限定，做成圣诞叶的样子。

    “我讨厌冰激凌。”

    我知道。因为圣子从不和我一起去冰沙店。

    “很小的时候，我第一次吃冰激凌，不知道它会融化。所以全部弄脏在了衣服和手上。”

    “我的妈妈对我说，丢脸死了。”

    “我很害怕她生气，所以我吃的很快。甚至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味道了。”

    圣子摘下镶嵌在奶油里的樱桃。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吃过冰激凌。

    圣子透过橱窗望向外边的大圣诞树，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神情冷清又淡漠。

    “我妈妈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她对我说道， “给我买新衣服，却又要明里暗里提示我长得并不可爱。她年轻时没有继续读书，说什么也要把我送进大学。可我保送光丘中的时候，又让我少得意忘形。”

    “不止她，大家都是矛盾的人。”圣子把视线转回蛋糕，挥叉轻轻往下切走一块， “和我恋爱的男人们也是，任凭嘴上说的多么好听。本质都是道貌岸然的胆小鬼。被拍几张照片就吓着要删掉我的所有联系方式。”

    瑞江，能遇到太一，你真的很好运。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希望我获得幸福。”

    我想辩驳她，却哑口无言。徒留抹茶在嘴里发酵发苦。

    *

    翌日，我和巫师兽还停留在圣诞余温里想烤面包做早餐，美惠彻夜未归。我用座机拨她的工作电话也是忙线。

    年末了分台的工作有这么忙碌吗？我嘟囔着挂机，巫师兽点开了新闻。却收到了黑暗之塔和数码宝贝在各地城市出现的播送。

    出现了新危机。被选召的孩子们又在光子郎家集合了。我和太一见面的时候还颇不好意思了一下，像国际领导人会晤一样装模做样点了点头。被巫师兽吐槽你们在装些什么。光子郎单刀直入，说世界各地的被选召孩子们向我们发送了超200封的电子邮件。

    “大辅呢……？”我左右看看不对劲，少了个人头。

    “田町也出现了数码宝贝，大辅去增援一乘寺贤了。”太一回答我。

    为了消除各地的黑暗之塔，我们要和全世界被选召孩子们联手作战。还多了将数码宝贝们送回数码世界的任务。光子郎用两台电脑面对面链接，召唤出了我们的最强NPC玄内。

    我眯起眼打量着他，怎么看都是个普通年轻帅哥。就是没想到数码世界的帅哥还是量产的。他的分身在各地等着为我们引路。

    玄内带来了升级装备，擒龙兽的力量，给我们叠了一层buff。我眼巴巴地看着。孩子们出门去迎接同样沐浴了神圣力量进化成究极体的帝皇龙甲兽。玄内喊住了我。

    “瑞江，一直以来谢谢你为数码世界的付出。”

    我摇摇头，示意这没什么。

    “玄内，我在法路易岛向你询问神圣之石的时候，你默许了我带给瑞江。这是你本就计划好的吗？”

    巫师兽语气略带责怪，怨玄内拉我下这趟浑水。

    “是的。”玄内毫不避讳回答道， “虽然瑞江不是被选召的孩子，但是你的勇敢和智谋我们有目共睹。所以把保护神圣之石的重任托付给了你。”

    ————即便擒龙兽已经撒下光明的种子，最后一块神圣之石，依旧有着□□的作用。所以不能轻易落进敌人手里。

    直到回到孩子们身边，我依旧耳边回荡着这句叮嘱。

    *

    东京时间12点。正值东二区凌晨4点。帝皇龙甲兽将我们送至法国巴黎回收数码宝贝。此次一行人有我、太一、还有阿武。

    起初，我把我的希望寄托于阿武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结果他阿巴阿巴了半天。最后信誓旦旦说不用担心，他请了场外援助爷爷。

    ……他靠谱吗？

    这还是我第一次公费出国。我们一落地就冻得直哆嗦。我紧紧挨着太一，巫师兽把他的斗篷脱了盖在我身上。我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近半小时，总算等来了米歇尔爷爷。一个超级大话痨。

    这真的靠谱吗！！

    米歇尔爷爷是热情法国人，让我们上他的摩托车副驾驶去找黑暗之塔。因为座位很窄，我被太一圈在怀里才能堪堪坐下来。爷爷左右瞧瞧我们两个，眼睛一亮促狭一笑： “puppy love！”

    我干笑两声。他还颇有兴致，向阿武打听起我和太一的恋爱故事。被脸红脖子粗的太一紧急叫停还意犹未尽。直到路过凡尔赛宫，米歇尔停下了车。

    “这个时候的凡尔赛怎么可能还亮着灯，一定有非法入侵！”

    ……如果真的有，那这个人一定是你米歇尔。

    无奈我们只好随着他一起私闯凡尔赛宫，没想到我的公费出国旅游很快就变成了公费耶稣眼皮子底下犯罪。

    凡尔赛宫被装饰得纸醉金迷的长楼梯跑的我眩晕。我让巫师兽先去跟着保护米歇尔。太一放缓了步子等我。通过宴会大厅的回音听见这位纯血法国人下了挑战书， “数码宝贝竟敢擅闯神圣的凡尔赛宫，不可饶恕！”

    我们的对手是豆豆兽三兄弟。战斗一触即发。巫师兽做出了戒备姿势举起魔杖，被米歇尔爷爷一把按住， “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凡尔赛宫，要打也要把他们赶出去打！我不容许凡尔赛宫有一点破坏！”

    巫师兽无奈，使出迷惑术和恐怖幻影，逼退豆豆兽们飞离露台，在空中用雷云交战。

    “不行，这边看不清，到外面去。”阿武朝我们喊道。

    “？？？”

    我最后一步跨上台阶的动作还摇摇晃晃，眼睁睁见阿武与我相反下行擦肩而过。无奈后退两步，疲软地靠在太一怀里假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