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

    我瞪圆了眼睛，还在咀嚼太一的台词。全船反应神速，齐刷刷回过头盯着我。我吓地一哆嗦，恰逢船体撞上了城堡内壁狠狠震了一下。我的翻盖机不偏不倚掉进了水里。

    不是吧！我条件反射探出身体去捞，船体第二次颠簸，我手一滑扑通掉了下去。

    太一眼疾手快，捞住了我的腰。我也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我的手机。

    工作人员紧急叫停，小船开到地下造景的珊瑚边搁浅，staff打开应急门让我们下船。

    “瑞江！”

    对不起。我一边打喷嚏一边四处往外喷水。半边身体湿透了，不住打寒颤，太一说不出责备我的话。他用兔兔毛毯裹住我，把我带出了海底总动员。

    每每回忆起这段经历，我都忍不住替我自己感到悲惨。那天剩余的行程都作废了，太一和巫师兽担心我着凉，提前把我送回了家，我甚至还没有时间对他在船上的话语作出回应。更没空细究其中的意味。因为我不仅手机坏了，人还烧了起来。

    当晚我很艰难地接起圣子打来的电话，她问我有没有在迪士尼的烟花下浪漫表白。我说我直接在物理意义上坠入了爱河。

    *

    我思来想去，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自作多情。于是大病初愈的第一天午休，我就约了圣子去同一家家庭餐厅改善伙食。我脑袋上还贴着散热贴，把故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笨蛋！”圣子气的大骂，狠狠叉进蛋糕，奶油四溅， “他喜欢你这么明显的事情你现在才发现吗！”

    我甩着鼻涕摇头，目光呆滞。

    “我前男友不是足球队的中锋吗？”圣子这话唤起了我和她在校联赛球场相遇的远古回忆， “整个台中和光丘中球队都知道的事啊？！”

    “啊？”我吸吸鼻涕， “他怎么变成了你的前男友了。”

    “……这是重点吗？”

    慢着，那岂不是人尽皆知吗！

    临近放学，校门口又提前嘈杂起来。我伸长脖子探了两眼，课桌下藏着的手机一亮：

    「你准男友来了。快给爷冲。————from 圣子」

    我朝窃笑的她翻了个白眼。

    等我吊儿郎当从校门口踏出来，快没剩几个人影了，太一依旧是手枕着头背靠校门的姿势。我仔仔细细用目光描摹了他的轮廓很久，不幸被抓了现行。我发现他又往上窜了，我的身高只够到他的领结。

    不是漫画里都有抓着对方领结让男生低头接吻的情节么？对视两秒过去，太一伸手掏出手帕，捏上了我的鼻子，撸掉我的呼之欲出的鼻涕，和我脑中为数不多的少女浪漫情怀。

    “你最近还好吗？”

    路上，太一向我传递了兄长般的关怀。

    “好多了，很快就没事了。”

    留守空房的巫师兽打开门看到我俩，很识趣地问， “太一，我现在要不要去数码世界回避一会？”

    “…………”

    太一屏息无语。

    以我对太一多年的了解和直觉，他一定藏着心事。没关系，谁还没点难言之隐呢？别说他了，我也七上八下的。读了这么多别人的恋爱故事，轮到自己做题依旧手忙脚乱。接下来一步该怎么走？是该轮到我也表个白还是暗示一下那天的事？

    “我还是去数码世界回避一会吧。”

    就在我踌躇着则么开口的时候，巫师兽出言打断了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子勇气。

    *

    我们又相互扭捏了一阵就在家门口分别了。搞得像八神太一来我学校是为了专程帮我擦鼻涕再送我回家一样。

    我这边还在和太一拉拉扯扯，那边数码世界又不太平了起来。光子郎第二次召集所有被选召的孩子共享情报，说了黑暗之塔能被神秘女子变成数码宝贝的事情。不出我所料，那个神秘女子就是我周旋及川时附近徘徊的红衣女人。

    对付新的敌人，我们只能指哪打哪，边找红衣女人的下落一边破坏黑暗之塔。我和光子郎负责在现实世界寻找数码世界扭曲发生的位置，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曾经暴龙改造者的基地由于缺失了温柔徽章的力量，要激起大爆炸。

    于是巫师兽带着我，受留在数码世界的大辅之托，去找一乘寺贤为他自己的过错善后。巫师兽背着我走空路，我们在一乘寺家的阳台降落，他还在悠哉游哉吃蛋糕。我火不打一出来，一脚踹上窗框，一乘寺贤大惊。

    “你是女孩子吗？也太粗鲁了。”虫虫兽怒气冲冲指责我不懂礼貌。

    轮不到你来说。我踩着阳台栏杆蹲下来和小男孩对视，不顾搂着我腰的巫师兽拼命按压我的校服裙。我以为我能心平气和对话。三秒，眼前划过无数次巫师兽被鞭笞在地的画面。

    “有什么事吗？”一乘寺贤文质彬彬的问。下一秒就被我提起了领子狠狠摔到地上。

    “小贤！”虫虫兽连忙扑了过去，挡在他前面恶狠狠瞪着我。巫师兽也对我连连摇头。

    让开。我跳下来，扯松了领结还顺带咔哒活动了肩颈。一乘寺贤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一副任我宰割的样子。

    我也毫不客气，第二次把他揍倒在地。

    “是我的错。”一乘寺贤阻止了要对我出手的虫虫兽。

    “看来你还没忘记你所做的事情嘛。”我甩了甩手，心情舒畅多了终于能好好谈话了， “现在刻不容缓，你赶快去一趟数码世界，把你的温柔徽章归位，不然你的旧基地就要爆炸了。”

    我没有他掰扯的兴趣。大辅愿意和他交朋友也好，被选召的孩子们需要他的力量共同打败黑暗也好，都和我没有多大干系。我很佩服大辅的豁达爽快，我也实事求是承认我做不到。

    刚要抬脚离开，台式电脑机却自说自话开启了雪花屏。巫师兽警觉地举起了太阳魔杖那我护在身后。

    “真巧啊。没想到你们俩都在。最近过的如何？”

    显示屏一翻转，亮出白发红衣的女人，气定神闲地和我打招呼。诡谲得像从电视里爬出的贞子。

    一乘寺贤绷紧了背极度戒备，显然他也认识这个女人。那我没有猜错，及川的确盯上过一乘寺贤。他们之间或许是保持联系的。

    “你们是在找我吗？如此大费周章。”女人说道。

    一乘寺贤像只被点燃的蜡烛，愤怒质问她到底是谁，知道自己什么事，到底要把数码世界如何。我对他突如其来的情绪闹地似懂非懂，花了一分钟才捋顺：第一，一乘寺贤过去的所作所为和及川脱不了干系。第二，一乘寺贤显然也对及川了解甚少。莫非他只是单纯被及川利用？

    为避免场面失控，我冷静下来，轻拍上一乘寺的肩膀，把少年推后。

    线索重新浮现，红衣女子的出现让我对揪出及川的真面目重新燃起了斗志。是对方先沉不住气。

    “高滨瑞江。你也想知道答案是不是？”

    “我一点儿也不想听。”我不懂她来寻滋挑事些什么，但我现在性格反骨，别人越要什么我越不给什么， “因为不论你们有什么阴谋，我总有办法搅黄。”

    极具震撼力的捣乱宣言。即便带着墨镜，我也能想象到她正被气到眼歪嘴斜。

    “你以为你是谁，你把你自己当成被选召的孩子了吗？！”

    “嗯？”听起来她也不会给什么有用的情报，她是专程来拖延我们时间的。

    “不好意思。”我说道， “和你作对，还不需要身份门槛吧。”

    说罢，我按下了电源键。一秒熄屏。

    我对失魂落魄的一乘寺贤说道： “不要中了她的圈套，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协助大辅阻止大爆炸。”

    一乘寺贤咬紧牙关，压抑着很久对我点了点头。

    “我这样又能弥补多少犯下的过错呢？”临行前，一乘寺贤问我。

    这时候我又觉得他很可悲，成为弃子剥下暴龙改造者的外壳后面对一地的烂摊子。想象中的高姿态却并非他的本性,真实的内里依旧是一个彷徨无助又无能为力的小孩。

    “是你不愿意原谅你自己。”

    一乘寺消失在客厅后，我叹了口气，给光子郎发送了简讯「搞定」。

    *

    红衣女子用一把头发融入黑暗之塔，制作出了黑暗数码宝贝大古加兽。大辅和一乘寺的数码宝贝合体进化成完全体机甲龙兽与之抗衡，大辅他们借此机会放回了徽章，却没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千钧一发之际，孩子们冒死潜入动力室，机甲龙兽使出“死亡火箭炮”破坏了动力装置，堪堪挽救了这场危机。

    为了能够抵御黑暗之塔的力量，数码世界衍生出了装甲蛋。那合并进化是为了什么呢？

    我的疑惑在次日的复盘会得到了解答，光子郎推测是为了弥补徽章的力量。也就是解除了封锁保护数码世界的力量。

    “那瑞江姐的徽章也是属于那个力量吗？”小京举手提问。光子郎朝我点了点头： “根据前两次的经历，我和太一猜测瑞江的徽章是能够掌握数码世界和其他世界大门的钥匙。”

    我和巫师兽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寻到了赞同。

    话题逐渐偏向那个神秘女人，任由她留在数码世界为非作歹也不是明智之选，小京和大辅当即决定立刻前往数码宝贝世界破坏她的阴谋。结果被带着点心和果汁，突然闯入的光子郎妈妈绊住了脚。

    小朋友被下午茶吸引走了注意力，我和太一、光子郎又商量起了关于一乘寺贤和及川的事。昨天解除数码世界危机之后，我立刻说明了在一乘寺家遇见的种种。最后决定由光子郎牵头，我们三个约定某天放学后一起去拜访一乘寺贤。

    会面的当天，御台场二人组先行赶去了一乘寺家。我照例由巫师兽揽着从天而降，踩在窗门框叩叩玻璃，示意快放我进来。一乘寺贤显然心有余悸，飞速拉开窗户，不给我踹门的机会。

    虫虫兽一脸警惕，我朝他吐吐舌头。

    人到齐了，一乘寺贤提前算准了爸妈都不在的时间。他给我们娓娓讲述了三年前他如何进入数码世界，如何获得神圣计划，如何遇见虫虫兽。从他哥哥的不幸离世，到一封神秘邮件，正式开启了属于他的被选召孩子的人生。

    我试探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及川的人，他却迷茫朝我摇了摇头。我掏出及川的照片，并解释着这才是神秘女人幕后的真正黑手，想要去往数码世界实现野心的人。

    一乘寺贤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选择自己成为暴龙改造者。

    回家的路上，太一说，或许本来是由我代替一乘寺贤成为被黑暗力量操控的角色。一想到这个他就后怕得不得了。

    我也这么认为。乘虚而入是他的惯用技俩。可我还是对心有余悸的太一安慰道，这都是过去式，毕竟一切都没有发生。

    也是。太一对我笑了下。我也不会允许再发生第二次的。

    我更害怕的，是未来有一天出现了集合我们所有数码宝贝都无法打倒的恐怖敌人，就和吸血魔兽那时候一样。

    我和太一都默认，前方必将有一场恶战等待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