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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州(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

    在五次打沈程川的电话每次都被忙音阻断后,季姜有些暴躁地挂掉电话,将手机随手扔在桌子上,对着水间茶居的小柳问道:“你们老板到底去哪了啊?电话都不接。”

    小柳眼神中尽是茫然,连连摇头:“我不知道啊,沈老板是回来了一趟,但是只待了一会就走了。”

    “他有说去哪了吗?”

    “没有……”小柳垂眸思索了一会,说道,“沈老板是在听说了乐乐找回来了之后出去的,有可能是去乐乐家看他了。”

    季姜已经听小柳说过了乐乐找回来的前因后果,琢磨了一会看了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叶空青一眼,问道:“要去试试运气吗?”

    叶空青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季姜转向小柳:“麻烦你帮我们带个路。”

    小柳从左至右依次看了看季姜和叶空青,点了点头:“没问题,稍等一下。”

    说罢转头唤来正在擦桌子的人交代了几句店里的事,随后起身领着季姜和叶空青往外走。

    穿行在古朴而宁静的吊脚楼间,路上有些无聊,季姜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柳闲聊着天:“小柳,你是这边本地的人吗?我看你没什么口音啊。”

    小柳摇摇头:“不是,我是外地过来的。”

    “来这里多久了啊?”

    “四年了,水间茶居刚开张我就在这了。”

    “这么久了啊,那你在这也算元老了啊。”

    不知为何小柳脸颊开始微微发红了:“什么元老啊,我就是跟着沈老板做事罢了。”

    季姜察言观色了一会,了然了些什么,眼睛一弯调笑小柳道:“你们沈老板,喜欢他的女孩子挺多的吧。”

    小柳脸一下子红透了,结巴了半天:“这是沈老板的私事,我怎么知道……”

    季姜本来也就是随口一提,没想为难她,刚想结束这个话题,就听见身旁原本一直沉默的叶空青突然开口:“那你是在这边认识的沈老板吗?”

    季姜一听就知道叶空青在套话,看了叶空青一眼,顺道翻了个白眼。

    叶空青假装没看见,对着小柳轻轻微笑。

    季姜不得不承认叶空青是有些迷惑人的天赋在的,叶空青其实是一种很有攻击性的长相,棱角分明,眉形锋利,沉默的时候,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锐利,但他微笑起来,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了,微微上挑的眼角显得眼神更加温柔,表情传递出来的“语言”变得极其勾人,引得人去信任他,去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小柳段位没叶空青高,迷迷瞪瞪地开始回答叶空青的问题:“也不是,我是在山城那边遇见沈老板的,他帮了我,那时我没有地方去,沈老板说他打算在苗寨这边开一家民宿,问我愿不愿意来帮他忙,我就答应了。”

    叶空青和季姜对视了一眼。

    叶空青刚想接着问下去,小柳指着山腰的一处木房子说道:“到了。”

    顺着小柳的手指望去,季姜看见一栋三层的吊脚楼,青色的砖瓦反射着阳光,屋檐还挂着红色的灯笼,经过长时间风吹日晒雨淋,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就在三楼,最角落的那个房间,乐乐的父母都出去打工了,逢年过节才回来,平常就他和林婶一起住。”

    小柳一边介绍一边领着两人从木梯上楼,木梯已经很陈旧了,承受三人的重量时发出一阵阵“吱呀”的声音,着实让人有些担心这老旧的玩意会随时散架。

    “就在那边了,诶,门怎么没关紧?”小柳快步走到门前,突然定住,“这……这是怎么回事?”

    季姜走到门前,房间内一个人都没有,而且一片狼藉,能看得见的柜门和抽屉都被打开了,显然里面也被翻得很乱,桌椅东倒西歪地胡乱放着,当然大部分根本没有被刻意摆放,只是被随意扔在一旁,地上各种衣物、瓶瓶罐罐。

    小柳回过神来:“这……这是遭了贼了吗?”

    叶空青已经率先迈着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四处看了看,缓缓开口:“不像,那个抽屉里的金镯子、这边放着的苗族银制头饰都还在,这贼难道粗心成这样,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季姜捡起扔在角落的一个老旧的相册,随手翻了翻,猛地抬头指着相册中间一页突兀的空白:“这里好像少了张照片,小柳你知道这原本是什么吗?”

    小柳凑过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看来只能找找别的线索了,季姜左右看看,发现叶空青正在专心研究那个苗族头饰。

    季姜踱步过去,看见叶空青皱起的眉头、专注的神色,小心地问道:“怎么了?这个头饰有什么问题吗?”

    叶空青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这是纯银的吗?”

    “?”

    季姜一脸无语,正想转身离开,叶空青却一把拽住了她。

    “别急眼啊,跟你开个玩笑,你看这个围边。”

    季姜将信将疑地凑过去。

    “你看这个刀法,像不像……”

    季姜瞳孔骤缩。

    银帽的外缘通常是银匠在刻好的模板上拓印的,内容大同小异,大多是那场被所有苗族人世代歌颂吟唱的上古战争,这个银帽也不例外。

    但是这线条、这刀法,和季姜看见过的玄火纹和豪鱼纹相似,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至少也是师承同一人。

    将他们引入局的纹样与山林之间一个老人的私藏银帽,究竟有什么联系?

    季姜看向走过来的小柳:“这个银帽是谁做的啊?”

    “是林银匠,我听林婶说过,他是林婶娘家的后辈,来这边讨生活,他手艺很好,那时候全镇的银饰都出自他手。”

    “那时候?他现在离开去哪了吗?”

    小柳摇摇头:“十年前他就去世了,这是他打的最后一套银饰,也算是给林婶留了一个念想。”

    季姜和叶空青对视一眼。

    又是十年前。

    季姜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林银匠是为什么离世的吗?”

    “那时候我还没来这边,所有我也只是听说,好像是他清晨上山砍柴火,不小心摔进沟里,等被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季姜叹了一口气:“当真人生无常。那他有收徒弟吗?”

    “有一个,叫寻风,但是他………”

    …………………………………

    “你是寻风?”沈程川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人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不是失踪了半个月了吗?”

    问出口的一瞬间沈程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些天你都在这里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寻风已经有些说不出话了,只能先点点头然后摇摇头。

    “你也是摔进了那口井里?”

    寻风又点了点头,突然表情变得异常惊恐,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一开口,声音嘶哑地有些可怕:“这里……这里还有别人,他们问我,问我关于师傅的事。”

    “林银匠?”沈程川记得听村寨中老人说起过,林银匠十年前就已经因为意外离世了,怎么会突然问起一个已经死了十年的人。

    “他们问什么了?”

    寻风艰难地说道:“问我师傅有什么信任的人,问我师傅生前常去的地方之类的,问完后就不管我了,我在这边转了很久都没找到出路,沈哥,这到底是哪啊?怎么办啊?”

    沈程川其实一年到头在这边待的时间不多,认识的人也不多,寻风是他少数熟悉的人,林银匠去世时寻风刚出师没多久,被常年一家独大的林银匠银铺挤压很久的其他银匠铺这时候抓住机会,抓住所有机会用所有手段抢占市场,好酒好菜都抢个干净,只给寻风留下了一些残羹冷炙,寻风无亲无故,没有依靠,活得苦不堪言,勉强撑了几年,连师傅留下的积蓄都花完了,那时候的他整天考虑的是如何活下去。

    恰逢沈程川到这边,他看到了寻风的手艺,其实这么多年的磨练他的手艺已经不输给林银匠了,只是一年到头购买银饰的不多,大多都是修饰或重整手上的饰物,其他银匠铺被挤压怕了,想尽一切办法打压着寻风那个小小的作坊,让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出头之日。

    沈程川有些可怜这个闷闷的、老实到麻木的人,用他的途径帮寻风把银饰卖到外面去,一开始只是他的一些熟人,一来二去居然有大老板专程过来找寻风定制银饰,寨子中的人看见了,想起他的师傅的手艺,于是又都愿意到他这边订购银饰。沈程川捎带手也把其他银匠铺的东西介绍出去,一时之间村寨的银匠铺都灯火通明,淬火声、打制银器的声音不绝于耳,也算是让这个手艺在这个小小的村落重新生龙活虎起来了。

    因着这层缘故,每次沈程川来这边短住,寻风都会提着点心盒子来看他,热切地叫他“沈哥”。

    虽然寻风年纪比他小,但是纠正了很久没纠正过来沈程川也就放弃了。

    看着寻风看向他的眼神,沈程川嘴里有些发苦,他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走出这个鬼地方,但他还是把寻风扶起来,喃喃道:“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寻风还是强行鼓励自己。

    不管如何,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继续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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