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

    九殿下飘到崖边。

    脚尖刚触到草地,蓦然,淬了毒的箭矢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慕玄眼神一凛,意念成诀。

    周身黑烟环绕,绿莹莹的箭矢凭空折断,落在草地上,变成垃圾。

    九殿下看着二殿下,冷笑道:“果然是你。”

    幽暗的夜里,万籁俱寂。

    埋伏的魔使武器已然失灵,不敢轻举妄动。

    刹那间,一团煞气鬼火中,走出一个黑衣男子,“九弟,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慕玄擦掉唇角的血,嗤笑道:“二哥说这话,真让小九心寒,你忘记自己曾经说过,在慕家,你我才是最好的兄弟。”

    他自幼与大哥分离,娘亲去世后,身边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所有人都知道,魔尊厌恶他们母子。

    可怜的小九抱着母亲的尸体,小心翼翼拖到乱葬岗,还因为法力太低,被焚火炉烫到,晕倒在乱葬岗,是二殿下收到消息,将他带回了双笙宫。

    九殿下年幼时,二殿下还没有被削权,教了他很多做人的道理。

    比如:三界万物,贱如蝼蚁,无上的权力才是永恒的;这个世界需要疯子,对待敌人就要用最残忍的手段;处于劣势时,要能屈能伸,如果侥幸翻身,那么必须斩草除根;人生在世,贫富皆苦,杀了他们,这是在帮他们渡劫,消除业障。

    ……

    那时候慕玄很小,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童,时不时的会在双笙宫里看到尸体,挖到毒针,宫里人讨论的问题,不是谁死了,就是谁埋了。

    每次二殿下都会哄骗他,别怕,那些人得到解脱了,应该为他们高兴。

    时隔多年,慕玄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孩童了。

    即便再亲近的关系,在权力面前,也避免不了兄弟阋墙的命运。

    “我是你带大的,心法都是你教的。”慕玄笑得森然,桃花眼尾红得妖艳,“二哥怎么忍心杀我?”

    二殿下眉间肆虐地深邃,仿佛一个眼神都能杀人:“我没有要杀你,是你不适合这个世界。父亲仇恨你,老四忌惮你,他们想不到,当年任人欺凌的私生子,如今能坐拥阴山。九弟,你说这人啊,如果一直都长不大,该有多好。”

    慕玄笑道:“他们真蠢,憎错对象了,对于上位者来说,最应该忌惮的,是你吧。二哥,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知道吗?”

    “我和老四约定好的,如果上来的人是罗黛月,就不费一兵一卒,若是你……”二殿下眼底闪过一丝愠色,单手持瓶,“就受死吧。”

    黑瓶威力无穷,技能都是毁灭性的,一瞬间,魔气暴涨,海岸边血流漂杵。

    乱箭齐发,兵器交接的打斗声,魔兵们的嘶吼哀嚎,无数条铁鬼火铳爆破引发熊熊烈火,向湖底投掷而去。

    南洋湖底空间逼仄,易燃易爆,狐妖手里没有灭火的武器,若不幸被烈火缠上,恐怕难以脱身。

    慕玄口中默念咒语,悬崖上空出现一层电网,罩住了整片海域。

    千千万万团鬼火铳触到电网,全部被结界反弹回来。

    其实二哥的阴险,慕玄早有防备。

    罗黛月不姓慕,对他们家事根本不了解。

    慕家子孙没有兄友弟恭,情分只停留在表面。

    同样的,慕玄相信,就算出来的是罗黛月,二殿下也同样会大开杀戒,根本不会顾念什么的。

    毕竟,他这位二哥就是想通过这次事件,解决两个隐患。除掉九殿下的同时,再削弱四殿下的势力。

    鬼火热浪翻滚,阵阵火花噼啪作响,越烧越旺,想必要烧很久,他自知法力透支,无法抵抗黑瓶的攻击。

    还是不要硬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慕玄躲开黑瓶的攻击,又给南洋加了一道屏障,这样鬼火不至于蔓延下去,小狐妖暂时就能远离危险。他头一歪,冲着二殿下弹了个响指。

    随即掏出传送符,默念咒语,消失了。

    *

    静谧的夜空划过一阵惊雷,煞那间电闪雷鸣。

    狂风骤雨夹杂着野兽呜咽的哀嚎,在月黑风高的深夜显得格外凄惨。

    墙壁上是一排排划痕,罗黛月扔掉岩石,恍惚地靠在角落里。

    身边没有符咒,没有灵力供给,空气都是浑浊的,冰凉漆黑的环境让他出现幻觉,不知何时清醒,何时昏迷,朦胧中,有无数黑影扑来,阴森可怖。

    一个狐妖在魔域做官,身处各种委派中游走,都能进退自如,但眼前的环境如同幽暗沼泽,能无限放大心理阴暗面,着实令人不适。

    此刻,她倚靠在角落,额头上布满汗珠,嘴唇下意识哆嗦。

    人在无助的时候,最容易多想,她抬眸,看到了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划痕。

    慕玄临走前说,三个时辰之内一定回来,如今,别说三个时辰,三十个时辰都有了吧。

    她感觉身子发冷,仰头望去,难道最后一丝月光也消失了吗?

    口干舌燥得厉害,狐妖掣出佩剑,在手臂上划了个口子。

    暗红汩汩的液-体溢出,嘴唇贴上去,疯狂吮-吸,满口血腥味弥漫开。

    随即割掉衣衫多余的布料,缠在掌心增加摩擦,纵身一跃,落到高一些的岩石盘,她这样模仿着攀岩的动作,试图往上爬。

    过程十分艰难,可怜的狐妖不知摔了多少次,最终满手鲜血,小腿骨爆裂,血流不止。

    额头汗珠密布,罗黛月不死心,用自己的血在割掉的白布上画出符咒图腾,绑在剑柄上,蓄力将它抛到上空。

    良久,啪的一声,佩剑原路返回,落在地上。

    两眼一黑,被这可怖的一幕,直击灵魂深处恐惧,心想:难道慕玄出去后,直接堵住了洞口,想让我在南洋自生自灭?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洞口都堵住了,我还怎么出去……

    罗黛月浑身发抖,手指揉搓着头发,眼里迸射出一道道锋利的寒芒,紧接着一脚踢开石板,积压的怒气如火山般爆发。

    “我真不该,相信他……”

    他明明承诺会救我,我以为经过疗伤事件,我们的关系缓和了……

    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太坏了,我把生还的机会给了他,他却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恍惚间,她似乎进入了虚空的幻境里。

    又是同样的梦境……

    堆积成山的狐狸尸体,她浑身是血地爬出来,眼前的景色是阴山。如此熟悉的地方,罗黛月甚至感觉,自己原本就属于这里。

    血淋淋的残肢被砍下来,狐狸的尾巴、四肢、爪子……

    哭声、惨叫声、牙齿撕咬声、鲜血汩汩流淌声,混杂在一起。

    她们被棒砂打晕,敌军扑过来,活生生地扒掉她们身上的皮毛,一车一车地往外运,说是要做成最好看的狐皮大氅……

    “黛月,黛月,你醒醒!”

    耳边有人呼唤,但是少女全然顾不上了。

    残忍的种族大屠杀,她是被屠杀的一方。

    怎么会这样,这场景似曾相识,到底是谁要杀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黛月大喊一声,抱着头坐起来,汗涔涔的。

    “黛月,你怎么了?”

    “别叫我!”她猛地扭过头,发现自己正躺在沈塘西怀里。

    然而一歪头,却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罗黛月断断续续地喘息,道:“四……四殿下,您怎么来了?”

    四殿下说:“塘西,你先出去,本座有话和黛月说。”

    罗黛月咬着嘴唇,她不知道四殿下想盘问什么,紧张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很快从腰间取下一朵花,递给四殿下。

    即使经历风霜,血色曼珠沙华依然娇艳欲滴,花丝嫩得能恰出水来。

    “听说你和九弟失踪了,大家都急坏了。”四殿下坐在她床边,“你怎么会掉进南洋?”

    罗黛月心虚地低下头:“黛月无可辩解,请四殿下责罚。”

    四殿下站起身,挥动折扇:“罚肯定是要罚,不过若是你能将功补过,从轻发落也并非难事。”

    罗黛月拱手:“殿下尽管吩咐。”

    四殿下说:“你与九弟一同失踪,你昏迷的这些天,我的眼线暗中调查,据说他手下出了几起命案,受害者被一根根抽了魔骨,死状惨烈,然而他们封锁了消息,根本找不到证据,魔神大会在即,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罗黛月道:“您打算在魔神大会上,当着尊上的面,揭穿九殿下的暴行?”

    四殿下没有回答,随即说:“黛月,你去盯着他。”

    罗黛月:“……”

    *

    经历上次血色曼珠沙华事件,罗黛月曾发誓再也不单独来玖殿了。

    而此刻,她正在离玖殿不远处的曼古楼喝凉茶,二楼包厢正是慕玄和下属用餐的地方。

    玖殿的食物和驷殿不同。

    驷殿口味清淡,火锅都是清汤的,但糕点却格外甜腻。玖殿以辛辣刺激食物为主,糕点和茶水里却没什么糖。

    罗黛月嚼着最后一块枣泥糕,茶水也见底了。等了一晚上,都不见人从楼上下来。

    她迷糊了会儿,又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身姿曼妙的女子们甫一进门,整个酒楼都弥漫着欢声笑语。

    “老板,来盘鸭血,牛肉串羊腰子麻辣兔头各要两份,外加四坛女儿红。”

    罗黛月揉了揉黑眼圈,真不明白,都过亥时了,玖殿的女魔使竟然敢在酒楼吃烧烤,丝毫不担心被某些恶棍抹了脖子。

    玖殿周遭地形复杂,常年阴霾缭绕,居然在午夜出现如此祥和的景象,令人匪夷所思。

    “姐姐,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跟我们三缺一,要一起玩吗?”女子抱着女儿红,大方地坐在旁边的木凳上,“这家烧烤好吃得很,要不要尝试一下。”

    “……”罗黛月吞吞吐吐,“那个,妹妹,我今日已经花超支了……”

    女子豪爽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怕什么,我请你。”

    罗黛月:“不合适……”

    “哎,不给面子是吧!”

    她被吓一哆嗦,尴尬地笑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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