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哒-哒-哒-”

    脚步声在寂静的地牢中被无限拉长,仿佛催命的响铃,所过之处,无一不是冷汗直流,浑身颤抖,满室的腥臭味中,甚至开始出现一股骚臭味。

    “是你?”男人抬起沾满血腥的手,掐住谢折言的下颌,微微倾身,凑到谢折言颈间闻了一下,然后猛地将他推开。

    “不是你,你一个凡人,方才那血分明是有灵气的,谁是修士?自己站出来,若是不站出来,我就让这里所有人都给你陪葬!听说修士都是一心为天下苍生的,现在你竟然要为了一己私欲,让大家跟你一起死吗?”

    他妄图挑动所有的情绪。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便引起了轩然大波,地牢中的人开始互相猜忌,怀疑,其中一个人更是直接朝流剑宗弟子看过来。

    就在那个流剑宗弟子和谢折言都要顶不住压力,准备动手的时候,突然,一个黑衣男子从地牢外进来了,他凑到城主耳边,说了两句话,男人脸色一变,也顾不得揪出谁是修士了,拂袖转身便走。

    看见他出去了,所有人都呼了一口气。

    地牢中除了阴森,血腥,没有其他的缺点,甚至有一个专门堆放食物和水的地方。

    谢折言觉得,这里和猪圈毫无区别。不过是角色不一样罢了,养猪人此刻变成了猪。

    自那人走后,地牢中便变得热闹非凡,那群被骗进来的人义愤填膺地去找骗他们的人讨要说法,乱的不行,打架的,骂人的应有尽有,他们需要发泄情绪。

    “兄台,刚才谢谢你。我叫卫陵,你叫什么?”

    “谢无悔。”

    “原来是谢兄!谢兄,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嗯。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

    月明星稀。

    街上除了打更声,再无其他杂音。

    唐葭原路返回的时候,没有在迷宫中看见木雕人,猜测是被女人他们捡走了,心中可惜了一番,毕竟这是谢折言给她做的第一个礼物,且她十分喜欢。

    走到她进来的小巷子门口,她思索了一下,捡起地上之前扔在这里的那根光滑的木棍,在两边的墙面上仔细地一寸一寸探过去。

    终于,棍子戳到一个地方的时候,墙面开始有了变化,和之前一样,出现了一道门。

    看着前面这道门,唐葭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将木棍扔了进去,然后侧身去看,巷子外面。

    巷口外面,一根光滑的棍子咕噜噜地滚了下去,一直滚到唐葭他们今天摆摊的地方。

    唐葭松了口气。

    若是她直接从巷口出去的话,又是回到迷宫中,这道门显然就是阵眼所在。

    她抬脚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唐葭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在里面的每分每秒,空气中都带着恶臭味,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听着远处报更的声音,唐葭迈步往声远处走去。

    *

    半个小时后,唐葭坐在喜来客栈屋顶,仰头看着星星,整个人陷入了茫然。

    几天后,这里确实有一场论道会,但是各个门派的要从明天开始才会陆陆续续过来,特别是有实力的大门派,一般都是踩着点,压轴出场。

    明日来的,实力不详。

    况且,长夜漫漫,也不知谢折言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她现在有一股深深地无力感,而且,按照她的猜测,城主的情况多半和谢折言父亲一样,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性,就是吃人。

    这个世界上,吃人的就只有魔族。

    写下那一段段文字的时候,并没有多么的刻骨铭心,但真正看到这个场景时,唐葭只觉脚心发凉,整个人不寒而栗,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感同身受,叫嚣着疼痛。

    她拿出小镜子,想要给谢折言留言,又怕他看不见。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正准备放下的时候,唐葭看见镜子上出现的一笔一划。

    [我已无事,唐姑娘莫担心。]

    这次不是用血写的了,谢折言为了不让唐葭担心,专门去食物区领了一些水。他的行为被黑衣人仔细关注着,实在是太特殊了,从进来的时候,他脸上便毫无惧色,在大家都在打架的时候,他却在喝水。

    谢折言自然知道自己引人注目,所以他是缩在角落,让卫陵挡着自己,给唐葭留言的。

    [无事就好。]

    他的一句“无事”,唐葭的心落下了一半,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城主府中见到的那个画面,她便忍不住揪心。她很想问他,当年他还那么小,是怎样过来的?想问他当时割肉的时候痛不痛。

    但是转念一想,怎么会不痛呢?

    唐葭的心一阵抽痛。

    [谢兄,一切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知道吗?记得今天下午我和你说什么了吗?世上谁也比不过你自己,千万不要为了一些不想干的人,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一切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谢折言看着唐葭的留言,一时有些愣住。

    这和他父亲传给他的家训不一样,和唐葭不顾自身治病救人的行为也不一样,她为何会这样说?

    “谢兄,那几个守卫突然出去了。”

    正在打掩护的卫陵突然转身,本想和谢折言说这个好消息的,正巧看见了谢折言镜子上的“以自己的安危为重”几个字,便也在严峻的环境中调侃道:

    “谢兄,你是在和你的妻子联系吗?”

    “妻子?”谢折言猛地将镜子收回去的同时,有些迷茫地抬头,“不是,是一个朋友。”

    “那她肯定很喜欢你,在意你,不然是不会这般担心你的。而且,谢兄,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也喜欢她吧?这么危险的境况下,还要冒险给她报平安。”

    看到镜子上那娟秀的小楷,卫陵便猜出对方是个女孩子了。

    “喜欢?”阴暗的地牢中,谢折言猛地听到这个词,突觉周围的喧嚣和腥臭瞬间消散,整个世界变得安静无比。

    喜欢是什么?就如同他父亲欢喜母亲那样,如同母亲欢喜父亲那样吗?

    看见谢折言出神,卫陵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他:

    “不过,话说回来,谢兄,你这个镜子是怎么做到能互相留言的?而且它竟然不受这里阵法的影响。我带来的通讯石在这里面都没用了。”

    谢折言猛地回神。

    低头,对面又来了一句话:

    [我和谢兄日后是要仗剑走天涯的,谢兄别忘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莫要在这里中途夭折。]

    看到谢折言许久不回消息,唐葭很害怕他是犯轴了,生怕他想不通,才补上这句话。

    [嗯。]谢折言看着唐葭的留言,回道。

    是啊,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自己还要集齐母亲的灵魂碎片,让女娲石碎片归位,修复人间和魔界的裂痕。而且,女娲石碎片必修要以人为器皿,才能再次回到阵法中。

    他的未来一眼可见,不过是一遍又一遍心甘情愿地淌过刀山火海。

    她却像是一个坠落凡间的神明,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将她拉到自己这个灰暗的人生中呢?

    “喜欢”这个词,被他压在了识海中的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角落,它似乎在发着光,他只能尽力将它遮住,不让它透出一丝光来。它蠢蠢欲动,想要长大,想要发芽,全都被他抑制住了,“喜欢”被他揉成小小的一团,扔在了那个阴暗的角落。

    另一边。

    唐葭看着谢折言的一声“嗯”,心中欣慰。她对他很了解,只要是他答应的,就一定会守诺。

    她赶紧将自己方才打听到的消息和他说:

    [对了,谢兄,我打听了一下,明日来的宗门,实力不详,我明日等到他们了,再引他们过来。一来,他们会不会相信,二来,能不能打过呢?]

    是啊,他们会不会相信唐姑娘?谢折言想起,当年,他说出真相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方才他打听了一下,那位城主还是一位小人物,虽比不上自己的父亲谢忱,但在这个城中,也是一个令人信服的角色。他们会跟着唐姑娘来吗?而且,谢折言总觉得,这个论道会没有这么简单。

    那人颇通阵法,且喜修士的血。

    说不定,论道会也有鬼,若是让他们进了城主府,就是羊入虎口。

    [谢兄,要不这样吧,我明天来和你汇合。其实除了阵法,我什么都不怕,但有谢兄在,我相信没有阵法能够难到你。]

    顺便,还可以将这个破镜子修一下。

    [谢兄,你放心,我明日一定以最佳的状态进来。我在你旁边,还能给你治疗不是?况且 ,你也知道,我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我可以制作通讯镜子,我可以改变你的容貌,我还能驾驭云庭。]

    [我很厉害的,谢兄。]

    [况且,我很担心你。]

    看着一条又一条留言,谢折言挑了挑眉。

    直到最后一条留言出现,他心中被他扔在阴暗处的那团光似乎又开始隐隐躁动,它微微地跳动着,似乎想要破除阻碍。谢折言闭了闭眼,将它压住,放进了一个更阴暗的角落。

    紧紧压住。

    [好,好好睡一觉,明日给你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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