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唐姑娘,走了。”

    谢折言将桃木剑收回剑鞘,抬脚朝她走去。

    众人如临大敌,瞬间将唐葭围了起来。身体已无虞的青壮年站在最外面,里面依次站着妇孺,病患。

    最里面是唐葭。

    整个村子几百号人,几乎全部在这里了。说是人墙毫不夸张。

    “想带走她,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众人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像是谢折言才是那个强抢民女的人,而他们是正义的化身,为他们的神明而战斗。

    饶是见惯了不问青红皂白就往他身上扣帽子,扬言要杀了他肃清师门的人,谢折言此刻仍旧是顿了一下。

    和那些修士不一样的是,面前的这群人完全是在颠倒黑白。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小姑娘昨日还说要去多折山,现在就被他们扣在这里。他想起昨天的对话。

    “若是你的族人对你很坏,十个有九个都是凉薄之人。突然有一天你发现,大难将至,族人将死,而你是唯一能拯救他们的人,

    你会用你的命去换他们的命吗?”

    “会。”

    “可是他们好多人都是坏人,利用你,算计你。”

    “如果因为一部分人是坏人,那我就放弃了所有人,或许此生,我将永远在悔恨中度过。况且,上天给了我这个能力,我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所以,当族人让我献祭的时候,我去了。冰冷的缚神索缠绕着我的四肢,尖锐寒冷的剑刃刺进了我的身体,滚烫的血液从我的心脏流淌出去,我时常问,我这一切值吗?”

    是啊,值吗?

    谢折言看着被困在人群中,因为耗费大量精力,双眼了无生气的女孩,内心第一次有了这样的疑问。

    突然,他有些不太敢看她了,他躲开了女孩的视线。

    谢折言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她说过,她能感觉到她的眼睛还在继续看着这个世界,她的心脏还在继续跳动。

    它们现在就在这里。

    在他的扫视下,众人只觉脚底发软,似乎自己心中那点阴暗的小心思瞬间便被照了个现行。

    不知为何,他们竟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阴沟里的老鼠,见到阳光就灰溜溜地躲回阴暗中。

    可明明他才是那个浑身脏污的乞丐!

    他们的眼睛里满是混浊和贪婪。

    谢折言握剑的手紧了紧。不是,都不是,这里没有她的眼睛,她的心脏。或许有,但是他不愿意承认,那样干净纯粹的被他们弄得污浊不堪。

    透过人群,他和唐葭的目光再次相汇,他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担忧。

    是真的担忧!

    唐葭看着他笔直地站在阳光下,几乎是没有任何防护,就提着一把剑,逆着光,坚定固执地往她这边走。

    他甚至没有打开剑鞘,就要去面对那些对着他举起锋利的猎刀的人。

    “剑修的刃从不指向弱者。”唐葭想起了这句话。这句经由唐葭的笔,谢忱的口,最终到谢折言心中的话。

    写下这句话时,唐葭觉得,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大侠风范,才配得上她笔下的主角。然而此刻,真的看到这句话应验到谢折言身上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当时错的有多么的离谱。

    她看着谢折言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速度很快,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状态,但是唐葭却能闻到空气中突然弥漫的血腥味儿。

    “谢--谢不毁,出剑啊!我的精力已经快耗尽了,你要是受伤了,我没办法给你治。”

    唐葭冲着那边吼道。

    正在打斗中的谢折言顿了下,大拇指在剑柄上摩挲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了。

    “放心。”

    放心,怎么放得下心。

    唐葭看到地上倒下了一片又一片人,他们身上都没有明显的伤口,连青紫都没有,应该是谢折言用剑鞘击倒的他们。

    她忽视了他们热忱的想要让她救治目光,继续在人群中找着谢折言的身影。

    旁边站着的老头儿穆深也没有料想到,仅仅是愣个神的功夫 ,就变成这个局面了。

    男子连谢宗主留下的阵法都能破,更别说现在以一敌百,不落丝毫下风,眼看族中青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穆深将目光放在了人群中央的唐葭身上。

    阵法被破,是万不可能留住她的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得罪了。

    还没有找到谢折言的身影,唐葭便感觉到脖子上冰凉的触感。

    “别动,再动我不客气了。”穆深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谢折言猛地收了手。

    就连周围的村民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穆深,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将刀刃抵在仙姑的脖子上,那可是救了他们无数条命的仙姑啊!

    唐葭看见谢折言握剑的手动了动,他的食指放在剑鞘上,似乎下一刻,桃木剑便要破出剑鞘,她能看见他眼神中的纠结。

    “都说了别动,你是不是听不见?”穆深的刀刃往里逼了逼,他似乎也看到了谢折言手上的轻微的动作,“把剑放下。”

    感受到来自颈部的压迫感,唐葭怒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她打算再逼谢折言一把,看他会不会在危机时刻出手,但是现在她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一丝痛感,不想忍了。

    曾经在废墟下被压了一天一夜,她现在对痛觉十分敏感。

    况且,也不能逼得太紧了,应该一步一步来,他今天的变化已经很大了,若是逼得太紧,到时候出问题了也不好。

    趁着穆深不注意,她的手瞬间便移到了剑刃上,带着信仰力的手指控制住穆深的剑。

    穆深猛地低头。

    唐葭没管他,就在她准备直接将剑推开的时候,谢折言身后突然出现了一群穿着白色衣裳的修士,衣裳的心口处,是一个剑刃的图案。

    为首的青年看到面前的这副乱象,瞳孔睁大,喊到:

    “爹,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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