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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娇的肚子瞒不了多久,村里但凡有件新鲜事儿不出半日便会传得人尽皆知。

    更遑论,如此劲爆的和离后却身怀有孕的离奇的轶闻,有心人往深了扒,便能知道其中的猫腻,甭管林娇是不是受害者,她和这个孩子都不会被林家村所容。

    世人的口水能将她活活淹死,一旦泄露了秘密等待她的命运会是什么?可想而知。

    是以,他们真的得早点离开。

    林菀打定主意要离开林家村,第二日便去何府寻简芸娘,想让她帮忙留意是否有合适的房子。

    何家在松云县城里不但开了分店还有几处房产,是以,芸娘对于城内的各处牙行十分熟悉。

    林菀同芸娘合作打交道这几个月以来,发现她这人十分爽朗,办事也严密可靠,所以这次才会第一个想到她。

    她到何家时,芸娘刚把儿子哄睡着,之前那个瘦弱的小婴儿如今已经长得粉雕玉琢,身上的肉也多了起来,如似藕节一节儿一节儿的,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全家人对这个孩子简直爱如珍宝,恨不能含在嘴里捧在手心。

    甚至连常年缠绵病榻的何老夫人都因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儿,身子骨好了不少。

    如今,老人家更是每日都要让芸娘抱着孩子过去她那儿,让她瞧上一眼,用她的话说,就是瞧了乖孙儿方能安心入睡。

    因着这个契机,这位从前对芸娘这个儿媳妇十分冷淡的老夫人,突然对她热情了许多。

    芸娘没有忘记这一切多亏了林菀的帮助,听婢女禀告说林菀过来了,忙将孩子托给秦嬷嬷照看着,自己连微散的发髻都没整理就出去迎了她进屋。

    芸娘满脸喜悦地牵着林菀的手,缓步走回到罗汉榻前,随后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榻上。

    下一刻,便有婢女端了茶水和糕点过来,至于小茶几上。

    “好妹妹,多日不见,姐姐可是想你得紧呐,前几日我跟翠儿路过回春堂,本想进去找你来着,结果没想到你被病人围得水泄不通。”

    “芸姐姐既然过来了,怎么都不叫人喊我一声,害你白白跑了一趟。”

    芸娘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多大点儿事儿啊,咱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时间聚,莫要在意那一星半点的光阴。”

    林菀笑道,“还是芸姐姐大度,对了,还没来得及问姐姐最近可好?瑞儿呢?有没有长胖?”

    被这位可人的妹妹如此关怀芸娘自然是高兴的,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回她,“姐姐好着呢,瑞儿也好,小家伙儿这段时间长胖了不少,我这手抱一会儿就酸了。他刚刚睡下,待会醒了让嬷嬷抱来给你瞧。”

    林菀莞尔一笑,应道:“好。”

    没了外人在此,两人便随性地歪坐在罗汉榻上,先是聊了一会儿酒楼的生意,听说生意很好,林菀也就放了心。

    毕竟她如今绝大多数的收入都来自一品轩的分成。

    酒楼的菜品林菀每隔一月便会更新一次,连后厨掌勺了几十年的大厨们都没见过如此多的花样,几个月的接触下来,这群人早已被林菀写下的那些精巧菜式所折服。

    因为菜品新颖,服务又别致,所以一品轩所有的分店都沿用了青云镇这家的模式,因而导致酒楼的生意爆火,忙得何员外半个月都没能回家。

    他前两天写给芸娘的家书还在痛诉自己命苦,活生生将自己变成了这两姐妹的长工。他在信中大概是这样描述的

    ——林菀除了献计万事不管,银钱多少从不过问,给她多少她就收多少;芸娘更过分,啥事儿不管,只管月底问他要银子。合着就他自个累得半死不活。

    芸娘则是心情极好地给他回了一封满是“夫君辛苦了”的书信,乐得何员外收到信后直摇头,恨不能当场办了她。

    两夫妻之间的事情暂且不提,芸娘对林菀今日突然找她的来意还是很好奇的,同林菀打交道这么久了,她知道林菀可不是个无事会登三宝殿的人。

    “阿菀,你今日过来寻姐姐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林菀也不隐瞒,她道:“嗯,妹妹今日确实是有一事想请芸姐姐帮忙。”

    旋即,她简明扼要地将今日寻她的来意和盘托出。

    顺便,她也将自己要去松云县坐诊的事情说了,还说了想早些能跟李砚结束这种长期分离的局面,却有意的隐去了林娇的事情。

    “芸姐姐,我想要在松云县寻一处合适的院子,你能帮忙替我留意一下吗?若是你忙没有空闲,介绍几个可靠的牙行给我也是可以的。”

    “傻妹妹,跟姐姐还这么客气,姐姐一天闲得很,就你姐夫比较忙。”芸娘想起自己忙碌在外想家想得发疯的丈夫,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继续说道:“你帮了我这么多,姐姐一直没机会报答你,这不正好你给我递了这么个机会,咱肯定把事儿给你办好咯。”

    林菀腼腆一笑,说道:“芸姐姐太客气了,多亏了你对我的照顾,才让我如今轻轻松松赚到这么多银子。”

    “哎哟,你这丫头嘴儿是真甜,好了咱也别搞那一套虚礼了,妹妹放心,你的事儿这几天我就让人去给你办好。不过你得先把要求跟我说清楚些,我才好让牙行的人替你去寻合适的房子。”

    “嗯,我明白的,租金方面姐姐可以告诉牙行哪怕贵些也没事,但是得禾山书院和医馆都不能太远,最重要的是不能离梧桐巷太近......”

    对于林菀为什么特意提及要远离梧桐巷,芸娘没问,她并不是个喜欢探询别人隐私的人。

    同芸娘商定好后日再过来后,林菀便又赶回了林家村。

    最近林娇的孕吐反应越来越严重,林菀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林娇生得貌美,身段又柔弱苗条,性子却是再温柔不过,是大多数男人会喜欢的那种女人。

    从前她未出嫁时便是这周围村子出了名的美人。

    年少时少女俊悄的面容就已经十分夺目,如今嫁人后倒是愈发的娇媚撩人了。

    眼下她和离归家,纵是再深居简出亦能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村子里有那没了媳妇又贪图林娇颜色的人家,几次托人过来找林家人探口风,都被林菀和陈桂花找了理由挡了回去。

    其中有一户儿子三十好几都没娶上媳妇的人家,因为林娇的拒绝,他家老娘竟然黑心肝儿地在背地里败坏林娇的名声。

    有些过火的言论还传到过林菀的耳朵里,为了不让林娇难过她都瞒得紧紧的。

    以往林娇还会偶尔出门去村子里走走,自从诊出有孕之后,她连家门都不出了。

    只日日关紧院门,将自己锁在家中,生怕自己怀孕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她本来就没什么可以说话解闷儿的小姐妹,如今还要小心翼翼地捂住秘密。

    看得林菀心疼极了。

    这些事情都在提醒林菀,他们必须得赶紧离开林家村,否则林娇的境地只会更糟糕。

    林菀进了林娇的卧室,毫不意外地发现她又坐在窗前发呆,手中仍攥着那枚玉佩。

    失神地连开门声都没听见。

    林菀走进她,在她身后站定,小声唤道:“阿姐。”

    林娇听到妹妹的声音,才将头转了过来,“菀儿,你回来了。”

    “嗯。”林菀轻声应道,随即问她:“阿姐午饭吃了没?”

    林娇本来想说自己吃过了,但她知道自己骗不过林菀,便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那正好,我也没吃,姐姐陪我一起吃点吧。”

    “......好”。

    林娇只犹豫了一瞬便答应了,她其实因为犯恶心最近一直吃不下东西,可瞧着林菀关切的神色,哪怕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她却说不出口了。

    林菀奔劳了大半天也累得不行,如今早过了晌午饭点儿,为了晚饭能吃得下,她便只做了最简单的面条。

    好在,她的浇头做得好,又现做了一碟辣椒油,淋在面汤里一下就多了些香辣味。

    “菀儿,我记得你以前不能吃辣的,我炒菜若放了一点点辣椒在里面你都不吃的,怎么现在这么能吃辣了?”

    林菀挑面的动作一顿,霎时在脑中思索出对策,“哦,相公喜欢吃辣,我跟他学的。”

    她哪敢跟她说自己天生喜辣,没辣椒吃不下饭。

    “这样啊,那你为爱牺牲挺大的。”

    “咳咳咳...”混着面汤的辣椒油不小心滑进喉咙,林菀差点没被林娇的话呛死。

    林菀心中暗笑,那个真的为爱吃辣的人才是牺牲最大的。

    *

    因为李砚不在家,所以林菀这几晚都歇在老宅这边,倒是跟林娇培养出了不少的感情。

    如今姐妹俩明显亲密了不少,妹妹明显开始依赖她了,让林娇有一种回到还没嫁人前的感觉。

    林娇替林菀理了理鬓角散乱的碎发,随后说道,“妹妹,你成婚后变化好大。我还记得你之前胆子可小了;也不爱说话见到生人老是害羞;遇事也总是拿不定主意;常常要阿姐替你做决定。”

    “如今倒是反过来了,妹妹成了姐姐的依靠和咱们家的主心骨了。”

    “阿姐,我......”

    “嗯,你怎么了?”

    林娇问道。

    其实,林菀真的很想告诉林娇,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她记忆里乖巧害羞的妹妹,她不是因为嫁了人才改了性格,而是换了芯子,她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虽然她们都叫林菀。

    但是这些话她真的说不出口,这个秘密她会守口如瓶,带进棺材里。

    她会替那个素昧谋面的小姑娘好好活下去,替她爱她的家人,守护她想守护的一切。

    林菀将枕头挪近林娇枕着的地方,身子也贴近她,呐呐道:“阿姐,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不管是阿姐,还是毓儿都可以放心依赖我,我永远是你们的家人,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我保证。”

    林娇伸手揉了揉妹妹圆乎乎的脑袋,笑着说道:“傻丫头,你当然是我们的家人,阿姐不会忘记的。”

    “很晚了,快睡吧。”

    “好,我想阿姐抱着我睡,像昨晚那样。”

    “你啊。”林娇笑着点了点林菀的额头,“嫁人了,想找人抱着睡,该找自家相公去,找我这个孤家寡人干嘛啊?”

    林菀小脸羞得通红,娇嗔道:“阿姐!”

    “好了,好了,阿姐不说了,快睡快睡。”

    ......

    芸娘那边托牙行的人花了两天时间便找到了合适的房子,之后林菀特意去了一趟松云县办理好租赁手续,又一次性缴了半年租金,如此,算是将他们在松云县的住处正式定了下来。

    林菀一早就让林娇将东西收拾整理好了,林毓上学的学堂她也提前打好招呼,所以房子定下来的第二日,她便马不停蹄地带着林娇他们来了松云县。

    因为林娇有孕一路过来又被晃得头晕脑胀,林菀怕她身体吃不消,所以一到家就让她先去歇着了。

    她自己也累得不轻,想着一会儿还要出去寻李砚,便偷了懒,花了几十文钱找了两个婆子帮着将家里的卫生给打扫了。

    临近月底,林菀害怕书院会提前休沐,于是嘱咐林毓不要乱跑,她有事要出去一趟之后,便急急地出了门。

    禾山书院离她们租的房子只有两条街的距离,走过去花不了多少时间,饶是如此,林菀还是加快了脚步。

    书院建在半山腰上,山脚下有人值守,外人根本进不去,林菀掏了一两银子给值守的人,让他帮忙叫一下李砚出来。

    起初,值守的那名男子见她一个小姑娘要找书院的学子以为是为了见心上人,不打算理会她。结果没想到林菀大方地给了好处,他便不好拒绝了。

    “大哥,麻烦你了,你就跟他说林菀找他。”

    值守的男人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说道“好吧,我进去叫他,人来不来我可不敢保证,你就在这外边儿等着。”

    “好嘞,谢谢大哥。”林菀笑嘻嘻地对男子感谢道。

    哪怕林菀并没有交代关于李砚的其他信息,但李砚的大名在整个禾山书院可谓无人不知,所以值守的男人进去没花多少工夫就找到了他。

    值守的男人站在李砚他们所住的寝舍外面,伸手敲了敲门,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外小声地朝里头喊了一声,“李公子,山下有位叫林菀的姑娘找你。”

    值守的男人不能离开位置太久,所以话一带到他就转身走了。

    李砚因为正埋头在案几上写字,所以并没有听清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只隐约听到男人说书院外有人找他。

    反倒是外间的夏秀才听清了。

    “姑娘?”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李砚,说道,“大哥说,有姑娘找李兄你呢,这林菀不会又是你的爱慕者吧?这个月都两回了,你说这要是被嫂子知道了,她会不会多想?”

    李砚握笔的手一顿,笔尖上的一滴浓墨顺势滴在了雪白的宣纸上,将刚刚写好的那个字完全覆盖住了。

    一副上好的作品瞬间坏了,就像白璧有了微瑕。

    忽地,毛笔被重重地扣在了宣纸上,因为太过用力笔尖儿甚至在纸上打了半个旋儿才缓缓停下,纯黑的墨水毫不意外地将整幅字帖都染脏了。

    李砚从疾速地从里间出来,随即径直往外走去,“闵之,麻烦你跟夫子说一声,就说我有事,今晚不能过去找他下棋了。”

    “哦。”

    夏秀才看李砚走得很急,心中疑惑,“那你现在要去哪儿?不会是要去见那个姑娘吧,李兄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你这样做让嫂子情何以堪?”

    “真是巧了,我娘子也叫林菀。”

    李砚轻飘飘地回了他这么一句。

    “......啊,这,原来是嫂子来了。”夏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李砚话里的意思。

    *

    当林菀看到那个值守的男人一个人走在下山的台阶上时,心里失望极了,她没想到想要见李砚一面这么不容易。

    但还没等她叹息够,便瞧见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快速地越过那名值守人,跑下了台阶。

    不过几个呼息,他便来到了林菀面前。

    速度之快,让林菀和值守的男子都怔住了。

    “菀菀。”李砚心喜地唤道,“你怎么来了?”

    “嗯,我有要事找你,写信不方便,得当面跟你讲。对了相公,我跟阿姐和毓儿一起来的,我们在翎雨街那边赁了一处院子,以后就住在那儿了,相公你什么时候休沐?”

    李砚寻到林菀的柔软的手掌,张开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明日休沐。”

    林菀任由他牵着自己,也不在乎周围人打量的眼光,笑着问道:“相公,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来松云县?”

    “我相信娘子,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做下这个决定的,再说了,能每日见到你我很开心。”

    “那要是我们短时间都不能回家了,相公会不会难过?”

    李砚一愣,试探性地问道:“是因为菀菀说的不方便写书信,需要当面讲的要事吗?”

    “是。”

    “贸然地要你离开你住了近二十年的家,被迫跟我们住在松云县城里,相公会不会不习惯?”

    “那娘子嫁给我这几个月,住在我家会不习惯吗?”

    “不会,我很喜欢跟相公住在一起。”

    “那我也不会不习惯,你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只要菀菀跟我在一起,住在哪里我都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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