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姐姐你怎么了?”时瑾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关切。

    叶蔓愣怔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时瑾,却欲言又止。小太子殿下没有架子,愿意与寻常普通的她做朋友,但她却不能将哥哥的事情告诉太子。否则便有利用太子为哥哥说情的嫌疑,虽然叶蔓并无此意。

    “你的脸色很不好。”时瑾看着叶蔓,心下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只是既然姐姐不愿说,他便也不会追问,只是表示关心。

    “许是昨夜没睡好,精神不太爽利,并无大碍。”叶蔓勉强应道。

    时瑾垂垂眼睫,想了想道:“那姐姐去休息吧,我今日便不做打扰,改日再来看姐姐。”

    叶蔓强行扯出一个笑来,点点头,送时瑾去静思院。

    “江先生呢?”到了静思院,时瑾没见到江晏,便询问院中听候的用人。

    “皇后娘娘宣大人进宫去了。大人说如果太子殿下回来,他给您准备了今日可以研学的往年实战案例,您自行研习便可。”用人恭谨答道。

    “好。”时瑾转向叶蔓,“姐姐你回去吧,江先生不在我也会好好听话的,不必忧心我。”

    叶蔓神色抱歉,和时瑾道别之后离开了静思院,但却没有回去休息,而是直接去往余宅。

    余景瑄和唐锦心,叶蔓遇事时的主心骨。

    不过这次叶蔓的马车还没到四临巷外,便被人拦了下来。叶蔓心绪有些杂乱,马车停下时她还有些惘然。

    “叶小姐。”马车外一个温润声音响起,是男子的声音。

    叶蔓掀起车厢窗帘,发现拦停自己的人竟是方剑程。

    “叶小姐,冒昧打扰,可否借一步说话。”方剑程长身玉立,此刻站在马车边,也风姿卓绝,器宇不凡。

    叶蔓犹疑半分,还是下了车。

    两人到就近的一家酒楼找了个临窗的雅座,视野开阔,但周遭并没有几个人,既不会太幽密,也方便二人谈话。

    方剑程做事安排向来是周到得体的。

    “叶小姐神色如此惶急,方某大约猜得到是所为何事。”方剑程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方大人知晓?”叶蔓随即也了然,朝堂上的消息自然比她这个庭院里的人要灵通得多。抚蒙战事该是正在紧要关头,各部都有所听闻的。

    “抚蒙战事正酣,战报频传,而叶小姐的兄长此时应当正在抚蒙,安危难测。”方剑程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忧愁和关切。

    “是。”叶蔓愁眉紧锁,一双灵动的眼睛此刻也带上了几分明显的忧色,“只是我如今只能忧心着急,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叶蔓几乎就要责备自己没用,但现在不是自哀自伤的时候。

    “叶小姐是重情重义之人,方某早就知道,也十分敬佩你这一点。”方剑程看向叶蔓的眼睛,郑重说道,“数日之前叶小姐的弟弟妹妹遇事,你便义无反顾出面奔走周旋,那时方某便知道叶小姐的好义为人。”

    叶蔓应道:“那是我一同长大的弟弟妹妹,顾及他们周全是我分内的事。”

    “叶小姐一定对于我这些虚话感到厌倦,但这确实是方某心中所思所想。”方剑程继续道,“可叹叶侍郎撒手归去,叶家上下便是叶小姐拿主意挑大梁,一切事情都落到了叶小姐身上,很多人都忘了其实你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

    方剑程说的不无道理,叶蔓没有留给自己多少暗自娇柔的时间,家里出事以来,她一个人面对着一切,没有和任何人真正谈过自己的想法。

    “于公而言,叶侍郎确实有错;但对叶小姐来说,叶大人却也是你十几年来的父亲,他离去之后,你便是他在这世上续写的篇章。”方剑程的语调温和,却带着莫名的说服力。

    叶蔓其实不太喜欢别人把她和叶士远联系在一起,不单单是因为叶士远的罪行,也是因为她和叶士远的关系直到叶士远的最后一刻,依然是疏离淡漠的。

    不过眼下听着方剑程的话,叶蔓却知道他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让自己好受一点,便没做多想。

    “若是叶侍郎在世,定不愿意看到他的长子在边关受苦受罪,也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助其逃脱苦海。”方剑程声音沉重。

    “若是有的选,我甚至情愿替哥哥去。”叶蔓忍不住叹气,秀眉紧蹙,“可是现在说这样的话却只是虚言,于事无补。”

    “叶小姐果然是高情厚谊之人。”方剑程拱手称赞,然后语调微微一变,继续说道,“不瞒叶小姐,方某实在欣赏叶小姐,愿在此事上尽绵薄之力。”

    叶蔓听得此话,眼神中闪出几分光亮:“方大人有办法?”

    “有八成把握。”方剑程言语中虽说“八成”,但语调和神色间却透露着坚定,“叶小姐知道,我前几年曾去西南为朝廷招揽人才,机缘巧合下遇到一个人,我二人言谈合拍、情调相投,便结为异性兄弟。许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位就是当今的锦王爷,当时他在云游四方,正好与我在蜀地偶遇。我若是能将此事告知锦王爷,请得他出面的话,大抵可以将叶小姐的兄长从抚蒙调回京城。只是……”

    方剑程说到最后,欲言又止。

    叶蔓忙问道:“只是怎样?方大人但说无妨。”

    “只是锦王爷毕竟是皇家之人,叶小姐的兄长流徙抚蒙遵的是皇命,不好违背。况且锦王爷也没道理无端将一个罪人之子召回皇城,除非——除非这个人另有身份。”方剑程一边端看这叶蔓的神色,一边说道。

    叶蔓不解,当即问道,“这是何意?”

    “叶小姐是爽快坦荡之人,那方某便不再兜圈子。我极为看重欣赏叶小姐的为人,欲娶叶小姐为妻,若此事成,那么叶小姐的兄长就是我方剑程的兄长,我若有意将我的兄长从边关请回来,锦王爷定会给上几分面子。”方剑程直白道。

    叶蔓有些愣怔,静在原地许久才理解方剑程的意思。

    “当真?”叶蔓问道。

    “当真。”方剑程语调一如既往的坚定,让人听了便下意识想要认同他,“此事虽借着救你兄长回京的名头,但我也确实有意娶叶小姐为妻。方某虽不才,但家里勉强有些田产铺面,朝堂上也还算任了一番虚职,若叶小姐愿意,我定当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迎你过门。”

    叶蔓没有出声,似是被方剑程的话吓到了。

    “只要叶小姐应声,我立刻便亲自去锦王府,请我义兄给皇上上书,叶小姐的兄长不日便能回到京城,同你兄妹团聚。”方剑程说完放松了一点语调,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若是赶巧,或许兄长还能喝上你我二人的喜酒。”

    叶蔓仍是良久没有回应,又过了许久,她抬眼看向方剑程:“方大人……可容我想想。”

    她的眼里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或许是难过忧伤,或许是茫然不舍,又或许是得知问题总算有出路时的期冀和不可置信。

    “当然可以。”方剑程立刻应道,“这是叶小姐一生一次的大事,自然要好好思量。方某静候叶小姐的回复,请随时知会我。”

    只是叶小姐的哥哥却不一定能够等那么长的时间。

    不过这后半句话方剑程自然并没有说出口,他不想逼的太紧,不想给叶蔓太大压力。

    叶蔓离开和方剑程谈话的酒楼,没有按照计划去余宅,却也没有回江府。马车在望京的街巷中溜达了半日,直到天色已晚,马儿也不愿再漫无目的地闲逛,叶蔓才决定回去。

    叶蔓想了很多。

    方剑程的提议确有可行之处。若论男女之情,叶蔓知道自己对方剑程从未有过这方面的想法,甚至没有以这种视角去看过他,但女子嫁人,或许不能完全将自己的感情放在第一位。

    就想方剑程说的,他家世不错,仕途前途无量,对自己又有情义。作为一个罪臣之女,叶蔓能够嫁给他已是不错的归宿。

    最重要的是,嫁给他,哥哥现在的困境就能获解,便不用整日睁眼面临抚蒙的风沙,不用在战场上经历刀光剑影,不用随时做好赴死的准备。她也不用日夜为远在边关的哥哥愁思担忧,不用每日盼着远处递来的家书,不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苦恼自己百无一用。

    只是……

    叶蔓想了无数条说服自己答应方剑程的提议的理由,却一直无法下定决心。

    不可控制的,她想起前几日与江晏一同在夜色中饮酒。月色太过微弱,她记不清江晏那时的面孔,只记得他身上清冽好闻的素淡味道,那味道比桃花酒还要淡,但萦绕鼻尖,落入脑海,经久不散。

    叶蔓当晚喝醉了,却并未醉的全然不省人事。

    她记得江晏落在自己额头上的清浅的吻,她记得他将自己拦腰抱起,一步一步从九曲园抱回临风院,她记得他低声对竹君和云瑶的嘱咐,她记得他离开时刻意放轻放缓的脚步声。

    她清晰地记得这些时日以来和江晏的每一个相处的细节。

    她也真的需要将哥哥从偏远艰险的战事中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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