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万米深的海域之下,屹立着一座用上等宝石建成的龙宫。

    龙宫之外方圆五百里的地界,被结界圈住,凡眼入目是与周围别无二致的海域。

    深海之下本是一望无际的黑,却被耀眼的宝石照得五光十色的。

    凡人言,此乃会发光的深海生物造成的壮丽景象。

    结界之外,无数的冥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至墨绿色的海草丛中。

    一名七岁女童倒在其中,无意识地疯狂吸纳着冥力,随之身体迅速抽长,及肩的短卷发,像海藻一样无限地延伸,蓬松卷曲地铺散在绚烂的海水里。

    小小的衣物,因承受不住而撕裂破碎,小小的鞋子,也掉落得不见了踪迹。

    光.裸的身躯因为海水的流动,而轻轻地上下浮动着。

    少女点了点脚尖,踩在了及至脚踝的卷发上,在将身体直立起的瞬间,猛得睁开了双眼。

    “何来的冥力?”

    深海之底阴暗潮湿,虽与冥界相邻,却有天生地长的地脉阻隔。冥界最为纯粹的冥力,如何漏进了深海之中?

    扒开成片的海草丛,宁乐发现自己的手指异常修长好看,观摩完全身,这才慢半拍地发现,整个人都长大了。

    “居然长至二八了?”

    四舍五入就是成年了!

    原来冥力比灵力更能滋养六道诞育的判官,若是回了冥界,岂不是能马上能成年了?

    宁乐美滋滋地随手扯了几根水草绑在身上,虽衣服不像衣服,裙子不像裙子,但好歹将重要部位全部挡住了。

    海草丛长得极是茂密,这厢探出了脑袋,那厢手脚就被缠住了,那厢刚将缠住手脚的海草扒拉开,这厢长长的卷发又被缠住了。

    “大胆海草,看我将你的家族连根给灭了!”

    宁乐召唤出掉落他处的七宝锤,待要将没有思想的低级海底草族灭绝时,胸口里忽然撞进了个小玩意。

    并迎头被一块布给盖住了脸。

    宁乐恼得扯开布,当即将它提起:“大胆小鱼!”

    这才发现所提的并非鱼类,准确来说,并非海底生物。

    这是只五颜六色的小鸡崽,只跟她的手掌一般大,羽毛美丽而光滑,论颜值绝对是鸡崽界的顶流。

    宁乐提的是它的小鸡爪子,歪着脑袋与它对视着,三秒过后,震惊道:“臭道士,你居然是只花鸡妖?”

    这熟悉的气息,与至正至纯的阳气,还有虽然退化成幼崽,但依旧孤傲冷漠的气质,绝对是臭道士没错了!

    过短的脑回路,让宁乐无法将收集的那根充满灵气的翎羽与之联系起来。

    宁乐将手掌大小的小鸡崽颠来倒去的,终于将他浑身每个部位都倒腾了个明白:“你打架输了变回幼崽了啊?”

    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以后还是要勤加修炼的,虽然你只是一只脆弱的花鸡妖,但身为调查局的局长,若是每回遇到妖蛟这样修为千万年的妖兽,就得耗尽修退化成幼崽的话,太不像话了!我们三途派挂名在调查局名下,也很没面子啊。”

    小鸡崽:“……”

    宁乐晃了晃小鸡崽:“臭道士,你都不会讲话了啊?叽叽叽叫两声。连鸡叫都不会吗?臭道士,你听得懂我讲话吗?听得懂的话就眨眨眼睛。”

    小鸡崽:“…………”

    宁乐叹了口气:“就你这资质,在我们上古时期,刚破壳就得被吃掉了。”

    宁乐终于明白长辈为何总是对小辈恨铁不成钢了,跟了这么个脆皮小上司,的确也挺愁人的。

    宁乐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倒提着小鸡崽与他对视着,正忧心忡忡着,忽然想到了致命的问题:“糟糕,你是只鸡,在海里会淹死吗?”

    小鸡崽:“………………”

    见它一动不动的,宁乐不放心地晃了晃,见他还是没反应,又左右晃了三下,依旧没反应,最后靠着胡乱摸出的心跳,才松了口气:

    “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没有死掉,看来你是只两栖花鸡妖!”

    刚刚长大的宁乐,深谙长辈教训小辈时,需得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道理,紧接着夸赞道:

    “臭道士,虽然你修为不行,但身为一只花鸡妖,能修炼出两栖的本领,还是值得表扬的!”

    并夸张地竖起了大拇指,怕小鸡崽看不见,特意将大拇指在它的两颗豆豆眼前,晃了好几下。

    小鸡崽:“……………………”

    如此一耽搁,宁乐终于想起了正事,提着小鸡崽便往外钻去。

    结果一直不愿意动的小鸡崽,不断蹬着小鸡爪子阻止她前行。

    明明是一只脚就能踩扁的体型,力气倒是不小。

    “臭道士,我现在要去追个人,等问清楚问题,再带你回调查局。”

    宁乐耐心地解释着,并开始揣摩小鸡崽脆弱的外表下,同样脆弱的内心:

    “你不愿意走吗?放心,现在的我已经快成年了,具备有责任心的,我一定不会把你中途丢下的!也绝对不会把你卖给鸡贩子的!”

    “…………………………”

    小鸡崽转头挣脱开了她的手,而后扑腾着小翅膀,钻回了茂密的海草丛中,将身体变小后掉落的鎏金黑.道袍给叼了出来。

    见状,宁乐的一张晚娘脸,如大雪初霁,笑得格外粲然:“对哦,我可以穿你的衣服啊,海草滑不溜秋的,可不舒服了。”顺便放弃了准备棍棒教育的想法。

    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幼崽真是难以捉摸的生物!

    宁乐当即扯下身上一条又一条的海草,开始换道袍。

    小鸡崽被她这一笑晃了眼睛,不由怔愣住了,在回过神来,见到她竟然不顾男女之别,当众换衣服后,脸一红,差点将小翅膀扇冒火了,总算在海草落下前,冲出了海草丛!

    好在原身并不会脸红,只是两边脸颊出奇得烫,除了自己之外,并无人可知晓。

    宁乐忙着换道袍,并未注意到小鸡崽的异样。

    尽管她长大了不少,道袍还是有两个她那么大,于是她把衣襟折叠了好几层,再将腰带绕了两圈绑住,宽大的两边袖口再用水草缠住,才总算有了件衣服样。

    有了件正经衣服,身体就没那么容易被海草丛给勾连住了。

    宁乐只花了一点精力,便顺利钻出了海草丛。

    深海之中的生物千奇百怪,有像极了蜘蛛的蜘蛛蟹;外形像金鱼,却暗藏无数肉刺的吸血乌贼;近二十米长,一千公斤的巨型鱿鱼;外形像鲶鱼,上下颌却分别长着六颗尖牙的狼鱼……

    五百里范围内聚集的各种生物,绕着巨大的龙宫外围游来游去,它们的身上都卡着长矛,脖子上佩戴一条红色领巾,学着人类行走的样子直立起上半身巡逻,显然是龙宫在职的虾兵蟹将。

    妖蛟带去金龙江护持走蛟的浅海与淡水虾蟹,比起此间虾蟹,简直算得上是容貌英俊,气质不俗了。

    出门在外,连妖都喜欢撑门面了。

    不过宁乐并不以貌取妖,看得直咽口水,可惜天道不允许她吃开了智的灵物,当即做了个决定:

    “回去前,我们得去龙宫管辖范围外的海域,多抓点深海的海鲜回去,这些海鲜长得奇形怪状的,涮火锅一定很好吃!”

    小鸡崽:“………………………………”

    有了这一目标,宁乐顿时动力十足,没有使用“瞒天过海”、“声东击西”等兵法,效仿赵子龙单骑救主。

    一只手倒提着小鸡崽,一只手握着七宝锤,一力降十会,一锤子掀飞了无数的虾兵蟹将,并将受阵法保护的厚重朱红大门整个抡倒。

    “彭”的一声巨响,倒下的金丝楠木大门,将羊脂白玉铺就的地面,砸出了数个大裂口。

    观望龙宫内部,更是金碧辉煌,单单八根顶梁柱,便是由象征着权势与地位的和田黄玉打造,色黄正,润如脂,乃玉石中的极品。

    到处堆着金山银山,高级珠宝法器等应有尽有。

    披着龙皮的妖蛟都混到此等地步,自古言十龙九富,果真不假!

    宁乐从龙椅上扣下了颗拳头大的紫晶石,待要品尝一下顶级珠宝是何滋味时,小鸡崽忽然游到了紫晶石之上,并用鸡爪子在其上画着奇怪的符文。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五秒落符后,紫晶石从宁乐的掌心之中窜了出去,将后门处正踩在官帽化成的扁舟之中,打算再一次逃离的首席童官给击中了。

    小小的一颗紫晶石,像座大山一样,将首席童官给压倒了。

    下压的数千公斤重量,让首席童官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宁乐不明所以,将龙椅上珠光宝气的晶石全给扣了下来,捧在怀里送给了小鸡崽:“喏,全给你玩。”

    虽然她挺想尝尝这几块晶石的味道的,但是既然臭道士想扔着玩,就给他玩吧!

    幼崽嘛,该宠还是要宠一下的!

    反正整座龙宫都是珍宝,不差这几颗晶石!

    结果小鸡崽非但没收下玩具,还一边飞速地扇动着两只小翅膀,一边高频率地用小鸡爪子划拉着水面,不管不顾的似炮弹一样冲向了宝殿后方。

    “臭道士,你去哪啊?一只花鸡妖幼崽在海底乱跑,小心被怪鱼吃进肚子里去。”

    宁乐将一捧晶石全丢进了嘴里,跟嚼炒蚕豆一样轻松。

    在熊孩子一溜烟跑没影后,只能无奈地追了上去。

    一路穿游过无数的副殿与长廊,宁乐总算追上了小鸡崽。

    见到了被晶石压倒的首席童官,被价值连城的龙宫迷了双眼的宁乐,终于再一次想起了正事。

    不待宁乐发问,刚才在金龙江上嘴还很硬的首席童官,不打自招道:

    “大仙,我的确是百年前于端午节溺亡在金龙江中的五岁女童!我乃龙……妖蛟所招的第一个童官,因此被特封为首席童官,替妖蛟掌管各种要务。”

    这件事,宁乐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问了第二个问题:“你可是八阴人?”

    刚刚苏醒不久,宁乐对三界的感知力尚不敏感。只能看出这十八名童官是阴体,是否是八阴人,还有待确认。

    首席童官一惊,如实答道:“是的,大仙,我的确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

    每个数字对应各自的天干与地支,共八字,合称为生辰八字。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是为八字极阴之人,凡间称之为八阴人。

    不愧是妖蛟手下第一大将,首席童官无需打一鞭子走一步:

    “我手下的十七位童官,也全是八阴人。妖蛟言,八阴人在侧,极阴之气能助他躲过天道的监视,吐纳凡尘的灵气加以修炼。”

    “效力妖蛟实非我之所愿,我本是凡尘中受父母宠爱的无知幼儿,却未及给父母养老送终,就在五岁之年被招来龙宫。”

    虽被压得丝毫无法动弹,狼狈至极,但首席童官言辞恳切中,又带着不卑不亢的风骨,极易让人与之共情。

    自降生起,五感六觉薄弱,只与吃相关的嗅觉与味觉,恢复得相对较好的宁乐,完全无法与之共情:“我也是八阴人。”

    准确来说,是小倒霉蛋也是八阴人。

    首席童官:“???”

    所以,这话她要接吗?要怎么接?

    首席童官:“能与大仙同为八阴人,是我之荣幸。”不知道说什么就拍马屁,伸手不打笑脸人,马屁拍不到点子上,也好过说错话!

    然而,宁乐并没有听她说话,转头坐到一个巨型贝壳之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上下颠着其中密密麻麻的海螺珠玩。

    粉色的巨型海螺珠,一颗只有掌心那么大,一年产量不到十颗!

    凡间拇指大的海螺珠,一颗就能抵一套房,号称珍珠界的劳斯莱斯。

    整个深海的巨型海螺珠,全在这了!

    首席童官仰倒的位置,目之所及刚好能看到这痛心的一幕,眼珠随着海螺珠上下飘动着。

    在脆弱的海螺珠被失手掉在地上,接连破裂了好几颗后,百年来,恪尽职守为龙宫开源节流,为妖蛟四处敛财的首席童官,心痛地闭上了眼睛,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宁乐颠累了,换将海螺珠一颗颗丢进了嘴里,跟吃巧克力球似的。

    原来,年中端午那天,小倒霉蛋也是被选中为童官,才在金龙江中溺亡的。

    肉身连同灵魂,本该被拘往龙宫,正值沉睡于六道的判官苏醒,同样被选中为最适合附身的身体,尸身这才得以浮出江面。

    她可没听说过,八阴人有助于妖物修炼。

    幽冥之产物——堕入无边炼狱的厉鬼,经受了十八层地狱的酷刑,无时无刻被冥界浓郁的阴气洗刷着骨肉,才会觊觎能助它暗中修炼,有望逃离地狱的八阴人。

    厉鬼属阴,可受阴。

    妖气与阴气是为两类修炼之门道,相互排斥,是谁告诉妖蛟,八阴人有助于妖物修炼?又做了什么,让这只妖蛟对此深信不疑的?

    司·小鸡崽·花鸡妖幼崽·白忽然开口道:“深海之底如何满是魔物的气息?你口中的阿修罗与妖蛟达成了何种协议?”

    “臭道士,你会讲话啦!”

    宁乐闻言,激动得将正吃得起劲的海螺珠丢下,跳下巨型贝壳,冲到了司白的面前,一只手将小小的他给倒提了起来。

    “……”

    宁乐象征性地晃了晃他:“奶呼呼的声音,臭道士,你再讲一句!”

    “……”司白撒谎不打草稿,“刚……会……”

    宁乐对修为低下的司白,毫不吝啬夸奖:“你的语言学习能力也不赖,也是值得表扬的!”

    作为给乖孩子的奖励,还将他抱在了怀中。

    可惜小鸡崽实在太小了,豆蔻少女的一个拥抱,就将他彻底淹没了。

    司白努力地挤出了小脑袋,才避免了窒息而亡的尴尬死法。

    小脸滚烫滚烫的,好在深知他人通过原型,无法看出他脸红的真实情况,才忍住了躲到墙角自闭的冲动。

    宁乐以为自己没抱好,又给他的脑袋重新按了回去。

    “……”司白重新挤出了脑袋,“你可以不必抱我……这么紧。”

    许是脖子抽筋了,身子被抱着朝向一个方向,脑袋却九十度歪向了另一个方向。

    “臭道士你说什么?”宁乐没听清司白的话,学着他的样子歪着脑袋,结果只听咔咔两声响,脑袋差点搬了家,再也掰不回来了!

    “好痛!”

    宁乐哀嚎出声。

    司白趁机从她的怀抱中逃脱,跳到了她的肩膀上,将小翅膀搭在她扭伤的脖筋处。

    一股暖流从脖子的筋脉处汇入,脖子立刻不疼了。顺利扭回来后,汇入四肢百骸,浑身都很是舒服呢!

    宁乐将脖子重新凑向了司白:“好舒服啊!臭道士,你再给我多拍两下。”

    司白依言照做。

    首席童官知趣得当自己是一座雕像,只在心中感叹,大妖们的情趣PLAY可真特别,不仅幻化出巨大的体型差,还玩得这么清新脱俗!

    等到两人腻歪完了,首席童官才接着司白的问题,恭敬地答道:

    “魔界的十大魔将,天魔、地魔、人魔、鬼魔、神魔、阳魔、阴魔、病魔、妖魔、镜魔,数月前主动找上妖蛟……”

    并不敢小瞧这位外形看似弱小,但实则实力强横的小鸡崽。

    司白打断道:“具体时间。”

    首席童官小小地思考了下:“端午节后大概一个星期吧。两百年前,妖蛟招来了一支龙舟队,每年端午节前后,都会观看龙舟表演,以彰显自己龙王的身份。十大魔将上门的日子,正值龙舟表演期间,龙宫挺热闹的,因此我记得清楚。”

    宁乐疑惑道:“妖蛟不是妖吗?它连自己都骗啊。”

    果然,骗人的最高境界,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首席童官解释道:

    “大仙有所不知,民间有端午节祭拜龙王的传统,以求龙舟竞渡顺利举办。长此以往,端午节也成了龙王宫的节日了。”

    可惜,龙族灭族多年,此习俗沿袭至今日,倒给一只从前根本上不得台面的妖蛟做了嫁衣。

    “哦。”

    宁乐百无聊赖地又开始薅司白脑袋顶上的毛玩,司白站在她的肩膀上权当不知,示意装死的首席童官:“继续说。”

    首席童官只得继续说道:

    “十大魔将与妖蛟很快达成了协议,由人魔提供心魔种,播散进金龙教欲发展的信徒中,并提供魔界的宝物助其修炼,妖蛟则帮助其寻找意外遗落于人间的魔王阿修罗。”

    “金龙教立教百年,怕风头过大被上头结算清缴,因此一直是低调行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东躲西藏地发展信众。甚至教名,也是近几年才定下的。”

    “但华夏国土面积何其之大,山川湖海、茫茫人潮之中,寻找一只魔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妖蛟苦苦修炼数千年,一直不得走蛟化龙之契机,万分觊觎魔界的心魔种与宝物,于是便硬着头皮应下了。”

    “为了尽快帮助魔界找寻到魔王,老幼妇孺,全成了金龙教的目标教众。魔界的人,则化身成普通教众的模样,混入其中打探魔王的消息。

    短短数月的时间,金龙教的规模便扩大了数百倍,教众也比以前好控制许多,管理起来并不麻烦。”

    “在无数的信仰砸向妖蛟后,加之有魔界宝物的加持,妖蛟很快就摸到了走蛟化龙的契机。妖蛟一下子就膨胀了,这才闹了这么大一出动静化龙。”

    结果蛇心不足人吞象,化龙不成反被烧成了骨头架子,只能长眠于江底,充当鱼类的食物了。

    首席童官和盘托出的话,完美地解释了,一向如臭水沟的老鼠样东躲西藏的金龙教,行事为何突然如此高调。

    司白:“你可联系得上十大魔将?”

    首席童官摇头道:“十大魔将来无影去无踪,带领着魔军在人间很是小心谨慎。一直以来,只有他们主动联系妖蛟的份。”

    司白:“除了魔气,龙宫内外还布满了阴气?”

    深海之底位于地底极深处,虽本该阴气环绕,但绝非如此浓郁。

    首席童官:“龙宫中有一通道与幽冥相通,许是幽冥漏进来的。”

    司白:“除了供阴魂通行的幽冥之门,冥界从不与外界相通。”

    问话中不乏有对方明知故问的环节,首席童官因此小心翼翼地回答着,不敢有丝毫隐瞒:“是十大魔将强行破开的。”

    “深海之底不见日月,没有人气,乃除了幽冥之外,阴气最重的地方,因此容易与幽冥相沟通。十大魔将带领着魔界大军,当初就是借由此通道来至龙宫的。”

    对话终结于宁乐咔咔的咀嚼声中。

    问完了自己想问的事,宁乐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整座龙宫都吃掉。

    吃完了海螺珠,开始扣羊脂白玉铺就的地板。

    司白叹了口气:“我问完了。”

    闻言,宁乐开心地带着司白飞奔回龙宫的正殿之中,大快朵颐地开始享用世间极品。

    自己吃的时候,也不忘分享给司白:“臭道士,你多吃点。”

    你一块,我两块,你一块,我两块,你一块,我两块……

    宁乐一边吃着,一边以我二你一的规则,大方的给司白分发着。

    繁忙之中一转头,发现司白的面前,已经堆出了一座珠宝小山。

    “干嘛不吃?”宁乐不解地从小山的山顶上,摘了一个有她三张脸那么大的和田黄玉枕头下来,对比了下司白指甲盖一样大的尖喙,恍然道,“我给你敲碎了,现在可以吃了。”

    咚咚咚三下,就将能换京都市中心一套房的和田黄玉枕给敲成了粉碎。

    每个碎块最多只有拳头大小了,这下肯定能入口了!

    宁乐自信地捡起了一个碎块递到了司白的嘴边。

    看着跟自己一般大的食物的司白:“……”

    见司白依旧不为所动,宁乐怂恿道:“顶级的珍宝,全是受山川湖海滋养了千万年的极品,天然积蓄着灵气。”

    演示地先行送进了自己的口中,边咀嚼着边为其打广告:

    “虽然灵气不多,但味道却是很不错的。上古时期的神兽,都会在家中备上一堆这样年岁的珍宝,给幼崽当零嘴吃。幼崽吃这些容易长高。”

    说着,不由分说地倒提着司白将他丢进了珍宝山里:“你这么小只,可得多吃点!”

    “……”

    许是被珠光宝气迷蒙了双眼,拒绝吃幼崽才吃的零嘴的司白,竟是真的开始吸食起了珍宝中蕴藏的灵气。

    “怪挑食的,只吸灵气。”宁乐很是不满司白的浪费行径,于是捡起被吸食光灵气的珍宝吃掉,结果刚嚼了两口就全吐出来了,“呸呸呸,真难吃!”

    被吸食光灵气的珍宝,简直跟蜡油一样难吃!

    司白看向宁乐,小鸡崽的脸红得隐秘,在宁乐回望过来时,连忙说道:

    “人间珍宝值钱,失了灵气的珍宝,可运至调查局,请专门的人运营售卖,届时售卖所得的钱财,全归你所有。”

    宁乐一听,当即喜上眉梢。

    也不管浪费不浪费了,依旧以我二你一的方式,跟司白分吃着龙宫里的珍宝。

    须臾,龙宫里的珍宝,就消失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则被装进一个个由金丝楠木制成的大木箱里,再由黄金线编织而成的单股绳结绑在一处。

    要不是司白阻止,宁乐甚至想要把整座龙宫拆吞入腹。

    司白跳上七宝锤的锤头,阻止道:“龙族早已灭族,此龙宫是现已发现的最辉煌的遗迹,瑰宝不宜轻易拆除。”

    宁乐将七宝锤一转,指向仍旧被压倒在地的首席童官,下意识地看向司白,“那我把她吃掉咯?”

    首席童官:“!!!”

    “不可。”司白,“魔族的事还有待商榷,先将她送上岸吧。”

    首席童官:送我上路吗???

    “哦。”宁乐闷闷不乐地放弃了美味佳肴。

    司白体型虽小,本事却不小,一个符推出,不仅将压倒首席童官的紫晶石给掀翻了,还让她自行将自己绑在了木箱长队的最前头。

    司白扇着两只小翅膀,飞至队伍最末端用力一蹬,首席童官便带领着一长队的金银珠宝,朝着万米之上的海平面垂直飞去。

    首席童官被强大的水压冲灌得面部表情扭曲,在高速的行程中,努力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两位大仙,我知道十大魔将打通的冥界通道在何处,我可以带路的!”

    宁乐:“冥界是我家,我何须你带路?”

    首席童官距离两人越来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两位大仙,我辅佐妖蛟多年,是其座下的肱骨大臣,你们有何想问的随便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谁要杀你了?”宁乐愈发听不懂了,她倒是想吃掉这只恶鬼,但是臭道士不允许啊,这个童官一定是被臭道士砸坏了脑袋。

    宁乐捡起始作俑晶石,高高抛起,随之用七宝锤狠狠击出,隔着遥远的距离,再次砸中了首席童官的脑袋。

    首席童官因激动而无限拖长的尾音,戛然而止。

    宁乐满意地将七宝锤反扛在了肩头:“现在安静了。”

    司白努力地扑腾着两只小翅膀,勉强在锤头上稳住了身形:“……恩。”

    “嘿咻——嘿咻——嘿咻——”

    与此同时,龙宫外忽然传来了龙舟划过的声音。

    龙宫被搬得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个框架,响亮的声音畅通无阻地传了进来。

    宁乐一下认出了这声音:“是酸秀才生前待过的那只龙舟队。”

    两人出去时,只见被妖蛟以龙王之名招来的龙舟队,正在例行训练着。

    不知在无尽的海底绕行了多久,端午节过后,很少待在龙宫的龙舟队,再一次经过了龙宫。

    缺了鼓手的龙舟队,只剩下划桨的声音,与龙舟队员激情呐喊的声音。

    龙舟队没有停留的意思,队员们脸上满是麻木与空洞,像是被安插了电池的玩具,在电量耗尽前,会永不停歇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跟数月前现身于金龙江上的状态,简直天差地别。

    宁乐朝舵手挥了挥手,高喊道:“卓奇迈!”

    无人回应她。

    司白解释道:“这一船的人靠着妖蛟赋予的妖力,死后成为最低级的灵。如今妖蛟死亡,他们已无多少神智,今日子时便会魂飞魄散。”

    宁乐问道:“跟小宝一样的灵吗?”

    司白:“世间灵分为两类,一类是地缚灵,一类是缚地灵。

    地缚灵,死后被束缚在固定范围内,多因外界原因,被不断灌输着生前的执念、冤屈以及仇恨而形成,多为恶灵;

    缚地灵,又称守候幽灵,因生前的愿望与执念未达成而形成,属于作茧自缚,多为无本心无恶意的幽灵。”

    见宁乐面露不解,司白简单得做了个总结:“前者客官原因居多,后者主观原因居多。”

    文化水平不高的宁乐,更加疑惑了:“小宝属于地缚灵?可为何他能随意走动?”

    司白:“幼儿认知力浅,化成的鬼魂亦是如此。当其识海中并未形成困缚的概念时,在此基础上炼成的地缚灵,便有几率打破固有的枷锁。”

    这也是为何,一些喜炼邪术之人,尤其喜欢炼制婴幼儿了。

    越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心灵就越是干净纯粹,容易被框定炼制,偶尔还能破开既定的规则,给施术者带来意外的惊喜。

    宁乐茅塞顿开,当即舍弃了文明的打招呼方式,一锤子扔了过去,竖直地立在龙舟的前方,将它前进的道路给挡住了。

    龙舟猛得撞上了七宝锤,整艘船上的人,七歪八倒的,都差点掉下了船。

    无人喊痛,无人辱骂,无人质疑。

    迅速归位后,划手继续划桨,舵手继续掌舵,龙舟头直直地杵着岿然不动的七宝锤,半点没有要转向的意思。

    宁乐提着司白的小鸡爪子,追了上去,凑到了卓奇迈的面前,大喊道:“卓奇迈!”

    依旧没有反应。

    看来真的是神志不清,并不是聋了。

    能够被选进龙舟队,代村出战,为村争光的壮汉,全是体型壮硕力气大的,要不是七宝锤是为宝器,早就被拦腰撞断了。

    宁乐不知其解法,拔出七宝锤,待要挨个给十一名船员脑袋一锤,试图敲醒他们时,司白从她的手中挣脱,继而跳上了她的肩头,问道:

    “你们这船为何缺了个鼓手?”

    失去了阻拦的龙舟猛得停住了,十一名船员僵硬地扭头看向宁乐,舵手卓奇迈最先开了口:“茂……才……”

    眼神依旧空洞无光。

    司白替宁乐回答道:“我是。”

    “???”宁乐十分上道,立刻心领神会地附和道,“对,我是。”

    闻言,全船的船员都激动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两百年前的阳间事:

    “我老婆苗苗跟儿子豆儿还好吗?”

    “我妻子生了吗?我走的时候,她都怀孕八个月了,还不知道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我家走丢的那只老母鸡找回来了吗?”

    ……

    这些话与船员们数月前询问吕茂才的一模一样,便连询问的顺序都一致。

    但表情依旧是空洞而麻木的。

    看来,这便是困扰他们的执念了。

    宁乐遥遥指着远方漆黑的地儿:“过了那条道,便能回家了,你们可以自己回家看。”

    所指之处没有任何能带来光明的海底生物,只有无数长相奇丑,在硅藻软泥中穿梭爬行的阴暗生物。

    在听到“回家”两个字时,整艘船的人再次激动了起来,表情不再麻木,不再空洞,甚至流下了相隔了二百年的血泪:

    “终于能回家了!”

    “回家了!”

    “我们能回家了!”

    ……

    只懂得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前行的龙舟,终于调转了船头,掌舵的卓奇迈开心地朝宁乐招呼道:“茂才,你快上船,我们就要回家了!”

    宁乐带着小小的司白,依言上了船,站在了属于鼓手的船头位置。

    这艘二百年前就该驶进幽冥的龙舟,终于踏上了正途。

    一声振奋人心的鼓声响起,一朵火莲自龙舟上升起,未卜的漆黑前路,终是被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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