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

    云家大门贴着大红喜字,挂着鞭炮,非常醒目。一踏进门,一个白皙干练的青年便迎了出来:“哥你到了!”听声音,正是刚才电话里的人。云升笑着对之南说:“这是云逸。”之南以高中同学自称,打了招呼,云逸很会来事儿,开口就叫之南姐。

    云逸梳着蛋挞头,身上是窄版的改良中式西服,之南称赞他衣服上的纹理细节,云逸很高兴,抬起手腕让之南看他的法式袖扣:“怎么样,混搭得不错吧!”之南这时注意到他还修了眉毛,精致boy一枚呢。

    进了主屋先要拜神拜祖先,之南和云升都不太会,只能点个香意思意思。然后和大伯大伯母,以及其他长辈打招呼。云升离婚这个事儿长辈们多半有耳闻,如今带着女伴出现,大家也不好对之南太热情,点点头让他们喝茶吃点心。

    之南很想看新娘子,里屋跑出个穿中式伴娘裙的妹子,笑嘻嘻地领着她去了厢房,云升留在外面陪长辈说话。

    云蓝穿着藏红色改良裙褂,坐在梳妆台前,床上铺着喜被。她留着短发,大概是云家的基因,也有一头自然卷,头发向后梳服帖了,露出修长的眉毛和很有英气的额头。之南自问阅美无数,也不由被那样雌雄同体的明艳折服,“饱和色唇膏就是为这样的女人而存在的。”她感叹。云蓝见了她很开心:“之南你好,我也是《Singular》的读者。”之南心生喜悦,打开小包袱,拿出一根纹银手链:“来得匆忙,没备什么礼物,这是我奶奶家的老东西,恭喜你。”

    云蓝展颜,戴在腕上,说:“一点新,一点旧,”之南莞尔:“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两人寒暄,原来云蓝之前也在北京做市场,结识了现在的先生James。这两年搬到成都工作生活。James有建筑文凭,在一所国际学校任教,课外研究民间老宅子和写书。

    这间婚房应该是云蓝小时候的房间,虽装饰一新,但可以看到书柜里的旧课本和儿时照片。之南说:“我也什么都不扔,过去的课本都留着。”她目光落在一张全家福上,云氏一族在老宅后面的河边合影。云蓝把照片拿出来:“这是我去县里上高中前拍的,”她指着边上一个系红领巾的男孩,“这是云升,那时差不多10岁吧。”之南好奇地看去,那是一个面貌清秀的瘦弱少年,白衬衫有些嫌大。照片正中间是云蓝和她的父母,那时的云蓝比云升高,梳着长长的马尾,俨然一个美人胚子。

    之南说:“哇你长发也好好看,我最羡慕自来卷儿。”云蓝笑道:“我却嫌麻烦,一到县里就给自己剪了个男生头,过年回家差点没被我爸打死,说我出去混太妹。”之南想起自己似乎也有类似经历,初中时在连身校裙外套了个衬衫没系扣,母亲也是这么说的。云蓝无奈:“你看我妈妈,一年四季穿长裙,我爸说这才有个样子。”

    正说着话,刚才那个伴娘妹子沛怡进来了,说哎呀小芃真不靠谱,说高速上堵车,这会儿还在半路上呢!小芃是云家另一个堂妹,也是伴娘,就算不堵车,也还有1小时车程才能到。婚礼讲究吉时,这势必是赶不上了。沛怡发愁:“我倒是可以负责倒茶撑伞cue流程,但我就顾不上照顾大表姐了呀!”

    云蓝说:“要不之南你替小芃做伴娘吧,你是和云升一道来的,也算是女方的人。就是给我拿拿手机拿拿包,中间陪我换装什么的。”之南说行倒是行,当艺人助理都不在话下,就是我属相没啥问题吧?

    沛怡乐了,嗨,现在哪儿还有那么多讲究,咱这是跨国婚恋,中西合璧,最重要是美。她拿出原先预备的伴娘裙,你去换上看看,一会儿出来我给你弄头发。

    屋里拉了个屏风,里面有全身镜。裙子是网购的新中式苎麻连衣裙S码,之南比小芃高半个头,裙子不长不短的有些尴尬。还有个问题是外面看起来是没有腰身的知性舒适款,但里面的内衬是修身的,适合较柴的女孩。

    之南虽然背很纤薄,胸介于A+到B之间,穿上却觉得快被勒成B+了,更难受的是胸部以下被内衬裹得无法呼吸,不能弯腰也坐不下。看到产品描述上写着轻盈薄透,之南苦笑:我这就剩薄透了,哪儿还有轻盈。每逢佳节胖3斤,老祖宗诚不我欺。

    沛怡在外面打电话跟男方伴郎团对接接亲的时间和环节,顾不上她。之南只好拨通了阿尧的语音求救。

    阿尧在视频里看了看比例,比划着让之南把内衬裁掉一半,只留上身到肋下,这样穿上就能呼吸了。再把外层的网纱剪开到腰际比内衬低一指宽的地方,缝两针固定,配上之南自己的阔腿裤,就是越南国服奥黛的比例。看起来也很端庄又轻盈。

    沛怡进来看到,咦,一秒变格格了?她是职业化妆师,最擅长新娘妆,立刻麻利地把之南的长发盘了个氛围感低发髻。

    云蓝打量着她:“之南,你真美。”之南害羞:“我全靠捯饬,你才是真美人。”

    云蓝:“我是blue,你是借来的伴娘,刚刚好。”

    接亲的伴郎团到了,带头的是云逸,因为James的兄弟一个是英国人一个是四川人,人生地不熟的,云逸又去充当接亲司机,主打一个哪里需要哪里搬。

    简单让伴郎们做了几个俯卧撑,之南和沛怡开心地收了红包,就把云蓝让James领出门去了。大家一起回到堂屋,新人向长辈敬茶。

    云升见到应之南大变活人地出来,眼里有些惊艳。

    大伯和大伯母并排坐着,一对新人在父母面前跪下,云蓝给大伯敬茶:“谢谢爸爸。”大伯接了茶,依俗训诫几句:“以后安安稳稳,孝顺公婆,祝你们早生贵子……”

    一向缄言慎行的大伯母却突然打断了丈夫,“这个不用,祝你们夫妻和睦。”大伯母接了云蓝的茶喝下,云蓝红了眼眶,哽咽着说:“谢谢妈妈”。

    应之南忽然泪如泉涌,她抬起头怕脱妆,觉得自己这个伴娘好丢人,怎么比新娘哭得还凶。云升赶紧从附近桌上给她拿了纸巾,之南努力控制着泪水,胸口起伏,肩止不住地抖动。

    云逸把车开到街口,沛怡撑开红伞,把一对新人送上车,大伯点燃鞭炮,云蓝出嫁了。

    沛怡和伴郎们上了后面的车,赶往民宿接着走进门的流程。云升与之南落后一些,两人走着去主街,之南离了人群,眼泪簌簌而下,云升被她哭得有些心慌,不得要领,之南拍他肩膀示意没事,两人快步上了车,5分钟就开到民宿。之南对着车上的镜子好容易止住泪,眼睛都肿了。

    民宿就是新房,他们赶到后,沛怡端上甜汤,大家吃了,就算接亲成功。院子里摆了自助餐,新人拍了照,终于可以休息。小芃也赶到了,接手照顾新娘,只等晚上的婚宴。

    民宿后面也连着河,之南和云升拾阶而下,在河边望风景。云升从背后环住她,伴娘裙单薄,云升把开衫给她披上,她的肩仿佛还在颤抖,云升胸膛顶着她的背,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声。

    许久,云升说:“云蓝去县城上高中后,长辈们让大伯在外面再找一个,生儿子。还是云逸的父母把他过继给了大伯母,让云逸两头孝顺,这个事儿才消停……大伯母隐忍了大半辈子,今天倒是想开了。”

    刚才在外屋陪长辈说话,一个叔公问云升是不是要再婚,云笑是女孩子,又跟了前妻,不如抓紧时间再生一个。

    婚礼上总是有人落泪的,或许应之南和其他女人一样被触动了恨嫁的心弦,毕竟她31岁了。他刚离婚不到1年,资产房子都还没处理清楚,这时去想再婚的事情过于草率。

    台阶上传来脚步声,来人是云逸,手上拿着香槟和三个杯子,踢里踏拉地下来,露出袜子上的彩色条纹。他先斟一杯给之南,又斟给云升。云升:“我又不喝酒!”云逸觉得他无趣:“哥你怎么还这样!”转而与之南碰了个杯:“嫂子,咱俩喝!”

    应之南纠正他:“是之南姐!”云逸朝她使个眼色:“之南姐,刚才那个英国伴郎小哥跟我要你微信呢。”他把手机递给之南,“我让他加我了,要不咱俩也加一个,我把他推给你。”之南扫了云逸的二维码名片,看到他的昵称是Wayne,显示位置在冰岛。之南看他近期朋友圈,大部分地点都在上海。

    原来云逸在上海工作生活,是某汽车品牌的销售。之南说:“我也常去上海,有空一起玩儿。”接着看他袖口,实在是晃眼:“你这对椭圆袖扣是 Fabergé的vintage吧,我在巴黎见过,黄金绿珐琅镶钻,实在太美了,价格也是真的美丽。”

    “诶哟我的姐!你可太懂了!”云逸手舞足蹈,“James那几个兄弟,都可down to earth了,没人欣赏,哼!珍珠当鱼目!”之南笑道:“内地我只在北京SKP的买手店见过他家一些单品,货很少,vintage的更是罕见,你怎么那么幸运?”

    “可不是嘛!我前几年在香港的boutique订的,加了柜姐的微信,为了取货还特地又跑趟香港。”

    云升看这俩人聊得起劲,自己插不上话,干脆走开到一边回复各种拜年和社交微信。

    之南道:“你这副袖扣都快赶上一只入门款的腕表了,我之前还见过一副白金蓝宝石珐琅的,没钻,不如你这副风骚,更规整些,适合你堂哥,要不你把柜姐的微信推给我,有机会我送他。”

    云逸抚摸着袖扣上的螺纹,感叹道:“姐你是真喜欢我哥啊!”

    他转身看看不远处云升的背影:“姐,你说,婚姻是什么呢?”

    云逸打开手机相册,点开一张照片,递到之南面前:“我们去年在冰岛注册。”

    之南心照不宣地接过,正是云逸与一高加索人在秀婚戒,仔细放大照片一看,两人衬的袖扣恰是她刚提及的那款。照片的背景像是个小型聚会,能看到三两宾客,之南忽然发觉其中一人面善,咦?

    这时云升转身向他们走来,云逸赶紧关了相册,把柜姐的微信找出来:“姐我现在推你啊!”

    应之南的手机叮一声,云升凑上来攥住她手,“加小哥哥微信呐?”

    云逸绕过来:“哥瞧你说的!我是那么不懂事儿的人么?我当时就跟那英国人说了,那是我未来嫂子!让他哪儿来哪儿凉快去!”他把手机凑云升跟前:“你看你看,嫂子给你挑礼物呢!”

    云升拍拍他肩膀:“Well done! 现在快滚吧!”

    河面有微风吹来,立春了,南方湿濡的午后,潜藏的生命在蠢蠢萌动。应之南的裙摆被春风荡起,侧面开叉的地方刚好露出一角最窈窕的腰线——这是阿尧的心机。

    云升心下一动,探入一只冰凉的手指。

    应之南受惊:“啊!云总你这在公共场合就算是性骚扰!”

    云升在她耳边哈气:“你还知道这是性骚扰啊,有人16岁就在走廊上当众骚扰我。”

    他又探入一指:“冰淇淋好吃吗?”

    君子性骚扰,十年不晚。

    晚上的婚宴是西式的,云蓝换了小礼服,James也打了白色领结,十分般配。民宿院子里坐满了云家的亲戚朋友,还是要一一敬酒,之南庆幸小芃及时赶到,不然伴娘还得给新娘挡酒,这个她可干不来。

    到了新娘抛花球的环节,单身的姊妹们涌上前去,之南被沛怡推到前方,云蓝会意,小小一束茉莉落入之南手中。

    长辈们散去后。云逸弄来一箱烟花,山里没有限制,夜空里绽放着姹紫嫣红,火树银花,众人开了所有香槟,好一个鎏金岁月。

    云升看着花火下的应之南,她站着,手背在身后,握着那束茉莉。也许是恋爱的缘故,近来她的气色鲜活不少,加上今天喝了酒,颊上飞着淡淡的红晕,整个人添了份妖娆。如果说过去的之南像朵皎洁的山茶,那么此刻她更像带着露水的蔷薇。

    他该做些什么,才可以把她抓得更紧些呢?

    “啊我完蛋了!”

    应之南在民宿的房间里大哭。那条伴娘裙因为是穿上身后缝的,阿尧的针法教得太好,缝得太结实,本来就没有弹性的上半截就跟长在了她身上似的,怎么也脱不下来。

    “啊我胖死了!我为什么要吃晚饭!我不配!”她追悔莫及痛心疾首,把身体折成了walking dead,就是挣脱不出来。

    云总看着身陷囹圄的应老师,觉得必须采取些非常规手段。

    “有些时候,有些问题,只能用暴力来解决。”

    某裙惨遭手撕,还好只要299包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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