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和梁昼升分手的第二天,南姣做了四件事。

    第一件是把他的全部联系方式拉黑。

    第而件是从家里拿了两把伞和一双平底鞋丟到车里,以防再遇到昨晚那种情况。

    第三件是去了趟医院。她发了点低烧,好在不算严重。

    而第四件,就是她再次到了星河街。只不过这次不是来拿蛋糕的,而是来洗纹身。

    和梁昼升在一起一周年的时候,她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托着腮沉吟半晌,在那天晚上带她到了这家纹身工作室。

    “留点烙印,愿意吗。”那个时候,梁昼升俯身吻住她的脖子,落下的气息温柔又旖旎。

    南姣不喜欢他用“烙印”这个词,但作为一个宽容的人,她面上不显分毫,笑着拥住他:“好啊。”

    她一向对历任男朋友很不错,他要是喜欢,她完全可以——更何况反正这纹身也留不了多久。

    只不过在挑选位置的时候,南姣有些犯难。毕竟工作特殊,她不能在明显的部位有任何瑕疵,最后思来想去,找了个女纹身师,在大腿根部纹上了梁昼升的英文名。

    现在依然是那个女纹身师,听见她要洗纹身,诧异地挑了挑眉:“怎么着?分了?”

    南姣不置可否。

    “啊,也没事儿,天下男人千千万,一个不行咱就换……不过——”纹身师话锋骤转,扫她一眼,“纹身很难完全洗干净。我觉着你那位置也不明显,能不洗就不洗呗,还受罪。”

    “我不想留着。”南姣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影响我找下一任男朋友。”

    纹身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隔了会儿大笑出声,“行啊姐妹,洒脱。”她比了个大拇指。

    洗完纹身回去天已经黑了,南姣的生活和往常并没有太多不同,晚饭是简单的蔬菜沙拉,饭后休息一小时开始做瑜伽,最后洗完澡躺床上,迷迷糊糊之际,她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翻了个身,南姣面色不善地眯起眼睛,摁开锁屏,发现是自己的直系领导打来的电话:“冯姐?怎么了?”

    “……”

    晚上十点半,南姣提着包匆匆出了门。

    刚洗完纹身的地方隐隐作痛。

    再一想到梁昼升此时正在京宜演艺集团大楼上找她的麻烦,南姣就觉得更烦躁了。

    一路疾驰,窗外的夜景被拉成长长的流光。

    踩着高跟鞋一路走到会议室,推开门,里面坐着的五六个人都是梁昼升的得力下属。

    梁昼升似乎并不诧异她会来,只下颌微抬,轻描淡写睨过去一眼,很快收回。

    南姣环顾一圈,没看到什么陌生人,也就不拐弯抹角装模作样了。

    “我发觉你真是挺幼稚。私人恩怨何必扯到工作上来?”她开口,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和我解约也就算了,还打算将我的上司一起解雇,这是为了让我有负罪感?”

    “你会有吗。”

    “当然不会,”南姣语速很轻柔,说出的话却不近人情,“你干的好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娇娇怎么还特意赶过来?”梁昼升笑了,“真是,一如既往的刀子嘴豆腐心。”

    中央空调呼呼送来热风,吹散了南姣唇边的笑意。

    半晌没人说话,只有梁昼升的指尖一下一下敲打桌面,隔了两分钟,他自顾自开口:“其实我个人很感激冯小姐对公司做出的贡献。”

    说到这,他放松身体靠上椅背,闭上眼假寐,又把玩起了手腕上的那串玉珠:“但您运气不大好,手底下某人偏偏不服管教,害己就算了,还害了别人。”

    他话里面的阴阳怪气谁都听得出来。南姣冷笑:“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会挑拨离间?”

    梁昼升耸肩,风轻云淡道:“你可以继续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说起来前段时间嘉豪是不是对冯小姐抛出了橄榄枝,不过我想冯小姐更需要休息,是吧。”

    这时候说这些,潜台词就是他能让冯姐在整个行业干不下去。

    他就是故意拿这些压她。好聚好散?他可没说就这么放过她。

    会议室里的气压越来越低,窗外黑沉沉的天色似乎渐渐浸染了进来,将南姣的脸没入阴影中。

    去年梁昼升还只是会偶尔做点恶劣的事。例如她怕狗,那他就往家里带回一只黑背,看着她发白的脸发出愉悦的笑声。

    再然后,他开始尝试控制她的社交。一直到最近,他竟然已经开始用生命和别人的前途来威胁她了。

    偏偏她还的确做不到对别人的遭遇视若无睹。

    为了帮冯姐,南姣强迫自己软了语气:“抱歉,是我刚刚话说急了。”她知道梁昼升是吃软不吃硬的类型。

    指甲掐得手心生疼,她装出几分苦涩道:“昨天我和你分手,其实是因为你就知道顾着你的相亲对象,完全忽视了我。”

    实际上她压根不在意这个,现在梁昼升哪怕和相亲对象嘴对嘴也没关系。

    玉珠之间摩擦过的轻微响声骤停,梁昼升掀起眼皮,遥遥看向她。

    她因此对上一双黑沉沉的,没有什么情绪的眼。

    但他开口,语气却是愉悦的:“所以你是因为这个要离开我?”

    说着,他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既然你介意,那她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没有她还会有其他女生,究其根本,是你妈妈不喜欢我。”南姣说,“所以这次分手不能怪我,更不能怪到冯姐头上,你为什么要让她也辞职?”

    南姣不动声色把话题引到冯姐那儿,借机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梁昼升歪头,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是不能怪你,但你昨天的态度我很不喜欢,一点小惩罚而已。”

    他瞥了眼一旁的秘书示意,“你不是想离开我吗。正好我这两天忙,没空和你闹,解约合同签了你就从我眼皮子底下滚蛋吧。”

    先顺她的愿给她一点自由,再在她欢欢喜喜的时候把她绑回来控制住。

    啊,她得气成什么样呢,想想就觉得好玩。

    梁昼升恶趣味地如是想。

    合同被秘书递过来,上面写明的解约原因是:不服从公司安排。

    这也就算了,南姣这才知道那位直系领导其实早已经在公司的一通威胁下主动递上了辞呈。

    亏她还装半天试图找出转圜余地,敢情梁昼升一直在耍她。

    她立刻没了虚与委蛇的耐心,寂静的会议室被摁下签字笔的清脆声音打破。

    将龙飞凤舞签好的合同往秘书怀里一拍,南姣起身,临走前却突然想起什么,绕了一大圈到梁昼升面前。

    冷白灯光笼罩,她自然地压低身子,长卷发扫过他的脖颈:“你最好以后也千万别再来打扰我——我说真的。”

    —

    一路往外走,被牵连进来的那位领导一路苦口婆心,“南姣,听姐一句劝,这种情绪不稳定的男人还是躲远点好,没必要因为一个工作把自己送进火葬场。”

    “嗯,我明白的。”南姣神色恹恹,“抱歉冯姐,这件事是我把你牵扯进来了。”

    “又没怪你,工作再找就是了。”冯姐问,“说起来你这一解约,是不是就能回原来的歌舞剧团啦?”

    “嗯。”

    “挺好,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一定要坚持走下去。”

    送冯姐回去后,南姣没急着离开,而是将头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放空脑袋休息了会儿,她才终于勉强打起精神,揉了揉眉心打算走,忽地有几句对话被风吹进半开的车窗中。

    “景哥牛啊,这游戏我打了三个通宵都没通关,居然被你轻轻松松搞定了。”

    “那是你笨。”轻缓而溢满笑意的调子,下一秒,从斜前方走过来几个人,车灯照亮其中一个男生的侧脸。

    高挺的鼻梁,和梁昼升有几分相似的下颌线。

    他从她车前经过,很快没于黑暗。

    南姣意兴阑珊地撇开目光。等人走远了,她脑子里那根弦才接上,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眼熟。

    静默地思索了半晌,恍然。

    梁昼升好像有个表弟,叫梁景,现在在清大读大二,学的是人工智能专业。

    不巧,就是刚刚那位。

    等等,如果她和梁景发生点什么,那么梁昼升知道了一定会恶心得睡不着觉吧?

    只是在脑中简单的构想了下梁昼升可能会露出的表情,南姣就觉得浑身血液都变得沸腾起来,她瞬间提起兴趣,启动车辆追了出去。

    坏心思如藤蔓般疯狂生长缠绕,理智被淹没其中。

    正巧梁景在马路边打车,南姣自然而然地将车停在他面前,降下车窗,朝他露出一抹笑容:“梁景,好巧。”

    他们之前曾短暂的见过一面,她不确定梁景是否还记得自己。

    好在,男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她终于如愿看到他卸去了防备的神色:“啊,你好。”

    大概是因为叫不出名字,梁景随即有些抱歉地露出个笑容。

    “现在太晚了,不好打车,不然我送你一程?”邀请完,南姣毫不在意地接了句自我介绍,“对了,我叫南姣。”

    “我叫梁景……”

    “我知道,刚刚才叫过你名字,”南姣轻轻歪了下头,“良辰美景奈何天对吧。”

    “嗯。”

    应完,两人在无声中对视。

    梁景率先不自在地别开眼:“呃,那个,我就不用麻烦你送……”

    意料之中的,他打算拒绝她先前的邀约。然而话没说完,他的好朋友们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结束,已经起哄着一把把他给推了出去:“梁景你懂不懂事,人家漂亮姐姐好心邀请,你拒绝个啥。”

    梁景:“……”

    南姣也说:没事,不麻烦的。别那么见外。”

    手机上的打车APP显示前方等待人数23人,梁景叹了口气,最终妥协,说了声“谢谢”后坐上她的副驾。

    车里清香浮动,他没敢看过去一眼,安静地准备去系安全带,指尖刚挨上,旁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梁景下意识闻声偏头,南姣一截细长的脖颈就这么突兀地闯入他的视线。

    比月光还要莹白。

    刚才那声响动源于被她解开的驾驶座安全带,梁景还没回神,她已经解开束缚,倾身朝他这边过来。

    她的指尖擦过他的,就这么先一步扯出了副驾驶的带子。

    在梁景逐渐变得慌乱的目光中,南姣装模作样卡了好几次卡槽:“我这车的安全带有点问题,我帮你弄会快点,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过了两秒钟,他目光微动:“没有。”

    南姣于是就着俯身的姿势,抬眸朝他盈盈一笑:“那就好。”

    梁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道谢,怎么下车,又怎么回到宿舍的。

    他更不知道他离开后,南姣脸上挂着的笑容顷刻消散。

    或许是刚刚在路上开了点窗户,有冷风灌进来,她的理智回笼了不少。

    梁景的反应她其实都看在眼里,毕竟还是个大学生,不经撩。

    可南姣自己早已过了为人付出真心的年纪。她不能跑去招惹像梁景这样的纯情小男生,以免承受不起对方的真情实意。

    梁昼升前段时日常说她已经不年轻了,现在看来的确,她连和弟弟周旋暧昧的兴趣都没有了。

    中控台上放着的芭蕾少女还扬着脖子在八音盒里旋转,南姣觉得自己也忽然住进了八音盒里,做出的所有举动都像是照着轨迹设定好的一样。

    真没意思。

    —

    乱七八糟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南姣过了两天只练舞的闲暇日子,直到跨了年,梁昼升用秘书的手机给她打来电话,要求她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并在两天后陪同他去参加一个宴会。

    南姣觉得好笑,下意识想问你哪来那么大脸还敢找过来,然而下一秒就被梁昼升温和的声音堵住:“我记得你是有个朋友叫柳曳吧?她父亲是苏州分公司的小经理?”

    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南姣咬牙:“不是我不想陪你,主要是我现在还在泰国旅游,没办法的呀。”

    温温柔柔一句话说完,她猛地挂断电话,脸色冷下来。

    过了会儿,因为怕梁昼升心血来潮查她行程,她迅速拨出一通电话给某位大学同学。

    这同学现在在搞高端旅游定制,听说安全性强且自由度高。

    南姣没头铁到敢自己一个人去东南亚,但又不想跟团,思来想去只能找她帮忙安排。

    “你放心,星级酒店,私人导游兼保镖,我一定给你安排个最帅的!”同学信誓旦旦保证。

    南姣放心地嗯一声,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坐上飞往泰国的飞机。

    下午一点,南姣抵达素万那普机场,同时买了最晚一班到象岛的车船联票。

    按理来说那位私人导游应该到机场接她,但无奈她这趟出行来得匆忙,导游的上一单目前还没完成,实在分身乏术。

    南姣也不在意,坐完大巴坐渡船,最后在皮卡车上昏昏欲睡。

    翻涌的海浪,玫瑰色的霞光,风里摇晃的椰子树,全被她忽略了个彻底。

    哪怕同行的游客连声赞叹这些美景,南姣也没提起一点兴趣,甚至觉得他们吵闹。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长,再撕扯着拖进路边的泥泞。

    天色完全沉下来的时候,南姣到达酒店,同时终于看到了同学口中“最帅的”那位导游。

    “你好,我叫小达。”导游染着一头黄毛,热情地冲她打招呼。

    “您好,南姣。”

    说话间,她不动声色扫过对方的脸。

    ——不符合她的审美。

    心里提着的那点期待落空,南姣顿觉无趣,客客气气寒暄完就提了行李回房间。

    第二天一早,小达骑摩托车载上南姣。

    海湾环绕,他们从银白柔软的沙滩开进空寂原始的热带雨林。

    到达一个小瀑布前,小达停下车,带着南姣下去溜达了一圈。

    今天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雨林枝繁叶茂,日光被树叶分割成一束束光束,温柔地覆上面前的河滩,莹莹泛起碎光。

    南姣被晃得眯起眼睛。小达去帮她接水,四下安静,她就这么站在岸边,像一颗沉默的望天树。

    时间凝固了似的,直到视线里突然闯进一只甩着耳朵、正淌水而来的大象。

    每走一步,河滩便被溅起水珠,与日光揉在一起,轻盈地漂浮半空中,似有若无反射出一弯小彩虹。

    她的眼前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纱,四周是潺潺的水流声、还有鸟叫声,舒适得让人心情大好。

    南姣身体略微放松的瞬间,那只走近的大象突然扬起长鼻子,晃了晃,“噗”地一声,直直朝她喷了一脸水。

    猝不及防。

    “……”

    在错愕了十几秒过后,南姣终于被一道模糊而低沉的声音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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