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辰娱乐出来，何双亭使了个眼色，示意夏栎回公司聊。
夏栎点头，好心情地回到车里，系好安全带正要出发，却听到车窗被人敲响。
“咚咚。”
她落下车窗抬头，正对上那人弯腰下来，露出了戴了帽子的脑袋。
周珩急匆匆的，没穿外套，把卫衣帽子一套就下来了。
夏栎弯着嘴角，微微挑眉，“有话说？怎么不穿件外套就出来，很冷……”
周珩左右看看，面色看起来有些低沉的样子。他背光站着，脸下一片阴影，夏栎一时间看不清他的神色。
周珩动了动喉头，声音沉沉：“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那样了好吗？”
而他的语气是从没听过的严肃和冷。
听到这话，夏栎的笑凝固在脸上，话头顿住。
“哪样？”她盯着他的脸问道。
周珩缓缓吐了口气，11月中旬的天，呼气已经会变成雾了。
他缓缓开口：“偷偷勾我的手……”
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小到好像有点听不到，却又突然带了点焦急地说：“万一被看到了……”
夏栎没听完，好心情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大开的车窗灌进来一股冷风，把夏栎浇得冰冷。
她声音也变冷了：“你怕被人看到？不好解释？”
周珩皱眉，觉得她生气了，但还是如实回答：“是，但是……”
夏栎手撑在方向盘上突然一笑，那笑容明媚得像是他们初见的那个晚上，当时她眯着眼说“陪我一晚，怎么样？”像是诱人犯罪的女妖。
此时此刻的她也是如此明媚，却让周珩感觉到陌生：“也对，我们的炮友关系，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周珩被她的笑晃了神，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他抿着嘴，站在原地。
事实就是这样的，他没说出来的话，就是这样不是吗。
他们的炮友关系，不能让别人知道。
两个人在原地沉默了，谁都没有继续开口。
夏栎没再看他，发动车子道：“谢谢你的提醒。现在我要走了，麻烦让让吧。”她的语气甚至比初见的时候还要冷漠，周珩觉得心里的那股酸涩越来越多了。
周珩依然沉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无从出口。
他挪开脚步站得远了些，默默看她开走，这时候才觉得寒风凛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夏栎还是看了一眼后视镜，看他还在那傻傻站着吹冷风，心里更是生气，“哼” 了一声就踩下油门。
听到她开车离开，周珩低头，有点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幽幽叹了口气。
好像把她惹生气了啊……
又望了望她离开的方向，高大的身影才慢慢走开。
直到开到公司，进了何双亭办公室，夏栎都还气鼓鼓的。
暗自生气小男孩真是不经逗，也不懂情趣，开个玩笑都那样紧张。
她摘了墨镜往沙发上一靠，手指开始绕自己的头发。
一进办公室的何双亭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哟，今天跟自己头发较上劲了？”
夏栎撇着嘴说：“小男孩真是没意思……”
何双亭把手里的咖啡放下，“没猜错的话，就是那个周珩吧？”
夏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今天我误打误撞还带你公费恋爱去了。”何双亭打趣她，夏栎却好像一下来气了：“我们哪是恋爱啊，亭姐你可别造谣。”
“好吧好吧，我说错了，你们不是恋爱。”何双亭从善如流，“这话确实如此，毕竟你们只是发生了几次关系，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
听着这样的大实话，夏栎的气势瞬间弱下去了。
是啊，她又什么好生气的啊，周珩说的没错，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解释。
夏栎觉得自己好像确实不该在停车场给他冷脸看，他也只是比较理性地说出了事实罢了。
夏栎低头，想着晚点给他发个微信缓和一下关系吧。
想到“关系”这个词，她又一阵烦躁，亭姐的话音还在她耳边回荡呢。
“只是发生了几次关系，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关系，算什么关系……
看夏栎快把那缕头发折磨坏了，何双亭赶紧出声打断她：“别胡思乱想了，说说正事吧。今天的新人有没有觉得不错的，给我一点建议？”
夏栎终于放过了手里的头发，捋不清的事情干脆就不捋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顺其自然吧。
她开始回想今天观察到的情况：“有个叫赵屿博的男孩挺有灵性，还有几个感觉比较有想法，有演戏的热情，好像有个女孩子叫蒋梦……”
说着说着夏栎干脆站到何双亭身边看桌上的那摞简历。
她一张一张地翻，时不时对自己有印象的新人评价几句，突然，下一份映入眼帘的就是刚刚那张冷冰冰看着让她生气的脸。
周珩简历上的证件照看着端端正正，一股学生气。
夏栎小心眼地腹诽：看着就傻里傻气的，大概这就是清澈的愚蠢吧。
手里顿了顿，正准备把他的简历过掉，何双亭抬眼看过来：“说真的，不掺杂私人感情的，你觉得周珩怎么样，有没有潜力？”
夏栎又挂上职业微笑：“我可没有什么私人感情可以掺杂，再说了，周珩不是演员。”
何双亭懒得和她争辩，“他的硬件条件确实不错，脸应该也很上镜，如果愿意露脸的话流量肯定不止现在这样。”
夏栎小声嘟囔一句：“也不看看是谁挑上的……”
“如果他有这个意向的话，可以上上表演课看看演技这方面有没有天赋和悟性……”何双亭开始规划，“我打算把他的资料也递上去，看看高层意见。”
夏栎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插手，说完自己对其他人的印象和想法之后，就算是完成今天的临时任务了。
看着那几份被亭姐专门留下来的简历，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又瞥向了周珩那份。
基本信息部分，姓名、性别、联系方式……
嗯，这部分还没有她当时收到的小纸条上写的全，甚至她连他身份证都看过了。
夏栎继续看。
工作经历：星辰（滨城）艺术文化有限公司，画手、模特。参与杂志专访、画报拍摄，作为新人主播在斗鱼平台实现单月粉丝增量xxxx……
夏栎了然，这部分她也了解，看过《知》的画报，也在他直播间蹲过几次，估计再努努力就能拿个粉丝牌了。
教育经历：滨城一中毕业，被东港美术学院录取，未入学。
看到这里夏栎一怔。
想想他的年龄，19岁，本来正是该读大一的年纪……
东港美术学院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艺术类院校，夏栎当年艺考的时候，身边一些学美术的艺术生就大多都以考上东港为奋斗目标，连带着她也听过不少关于“东港美术生天花板”的言论，对这个学校的实力和名气稍有了解。
周珩考上了，却未曾入学。
夏栎微微皱眉。
她从未了解过他。
夏栎的心情有些低落，目光闪了闪，从他的简历上移开了。
“亭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有事联系我。”她站起身戴上墨镜，准备告辞。
何双亭脸也没抬，挥挥手“嗯”了一声。
开车回家的路上，车水马龙。
中午聚完餐下午去星辰娱乐，后来又跟亭姐在办公室聊了半天，这会儿正赶上下班晚高峰。
夏栎堵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出神。
只有一个人的车里太安静了，于是她打开车载收音机，正好调到本地音乐电台。
“FM96.1滨城之声，欢迎各位听众回到我们的电台，晚高峰的路上请小心驾驶，不如我们一起来听一首舒缓的音乐放松一下工作一天的疲惫吧……”
音响里传来轻柔的音乐，夏栎望望窗外，堵车这一会儿的功夫，太阳就西沉了，远处的高楼大厦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有些朦胧。
夏栎盯着大厦玻璃外墙上太阳模糊的影子，一不留神它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夜色。
各处灯光一一亮起，随着车流向前移动，夏栎突然觉得，自己不想一个人回到那个家里。
她从高架上开下来，找了个路边靠边停了车，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打瞌睡的小狗不分白天黑夜地在打瞌睡。她不服气地觉得，这只小狗看着可比周珩本人可爱多了。
“有空吗？”
她发了一句有些模糊的话，没说自己是要就下午的事聊一聊，还是要找他“直奔主题”。
时间的流逝好像在这一刻变慢了，夏栎等着回复，心不在焉地手指哒哒轻敲着方向盘。
“有”
简短的回复，看不出态度和语气，但夏栎在看到信息的一瞬间轻轻松了口气。
“在哪？我去接你。”她立刻回复。
这次没让她等，对面的消息立刻弹出来。
“我还在公司，你方便吗？”
夏栎看看自己的定位，倒是不算很远，于是直接回复：
“一会儿见。”
当她又开到下午刚刚离开的那个停车场的时候，夏栎感觉心情有点怪怪的。
明明白天刚在这里闹的不欢而散，晚上天一黑她就眼巴巴来找他了。
她赶紧打住这种想法，心想自己才不是那个眼巴巴在男人后面追的人。只是今天确实是自己不讲道理地发了火，所以还是要见面，直面问题对吧。
在车里照照镜子，夏栎又听见了敲车窗的声音。
隔着车窗向外望，那个模糊高大的身影，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