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虽然当天,裴清玉很嫌弃林乐乐手脏。然而在监督她用香胰子洗手之后,裴清玉仍旧执着在一切公务以外的时间和她贴贴。

    晚上例行拥抱以外,白天还随时随地牵手。如果她不讲卫生没洗手,裴清玉就拉她手腕。

    关键是,他平常似乎从不与人亲近,所以这种特殊举动,惊掉无数人的眼球,受害者包括阿红,小苹花,飞渡,亲近的侍卫,武刺史,谋士等等。

    林乐乐觉得自己的脸皮,经此历练越来越厚了。

    当终于不用接待宾客的时候,林乐乐的嫁妆,皇家赏赐和太后送来的宫女终于一起到了。

    林乐乐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的小金库越发壮大了,除了裴清玉给她的各种金银珠宝,王妃五千两年俸,林家还给她陪嫁一万两银子,京城两处店铺,京郊两处田庄。

    皇上太后也给她一箱箱的珠宝和宫廷绢布,各种摆设器皿。

    总之,她现在穷人乍富,相当于在现代中了亿元大奖的彩票外带配备佣人的免费大别墅,这些钱足够她舒舒服服躺平一百年,随便花还有剩余。

    忧的是,现在她每天都要学习正宗的极为繁琐的礼仪。

    春夏秋冬是四胞胎,今年都是二十八岁。据她们所说,她们姐妹一直伺候太后,裴清玉小时候被太后抚养过两年,也伺候过裴清玉。

    因为娘家没人了,也不愿意嫁人,太后念旧,就把她们赐给了孝王妃。

    春掌礼仪,人情世故,交际来往,房屋摆设等,夏管梳头首饰,秋掌礼服和日常衣裳鞋袜及刺绣,冬掌管药膳养身,会酿酒。

    孝王府原本没什么婢女,大婚时候,能做精细事情的婢女都是朝刺史家借的,新采买的婢女只会干些粗活。如今有春夏秋冬带来符合规制的数十个宫女,一切都按部就班,规整有序起来。

    春负责教导林乐乐礼仪。不论坐卧行走,面对下人,面对尊长,接待外客都各有一套规矩。

    林乐乐刚接触这些,总有做不好的地方。

    春对她恭谨温顺,见她犯错也耐心教导。只是小苹花被她拉过来做陪练。

    “娘娘,正如皇子们念书有陪读,娘娘学礼仪也该有陪练。皇子书念得不好,是陪读没有尽心尽力,理应受罚。小苹花,你既然从小伺候娘娘,应该努力帮娘娘学好规矩,否则就是奴婢教的不好,你也没有尽心尽力,咱们两个一块儿领罚。”

    小苹花手忙脚乱,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像个无措的孩子一样,瑟缩点点头。

    林乐乐:“很不必吧。你就算打她,我该不会的还不会啊。”

    “娘娘不会犯错的,犯错的一定我们奴婢,”春温和而坚定地说:娘娘,自古学规矩礼仪都是这样的,奴婢无法破例。”

    说完,叫夏过来。吩咐夏,倘若林乐乐再走错一步,行错一个礼仪,就拿戒尺各打春和小苹花三下小腿。

    小苹花苦着脸瑟瑟发抖:“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好事,我才知道,这五两银子原不好挣。”

    林乐乐拉着小苹花,对春说:“规矩是人定的,可以改。规矩礼仪不过是一些动作,熟能生巧,多练习练习,错着错着也就学会了。你要是打人,那我就不学了。”

    春一愣,说:“可是有陪练警醒着,学规矩会更快一些。”

    春温和而固执,坚决不改策略。裴清玉给她们下了任务,回京之前教好林乐乐基本规矩礼仪,这时间太赶了。她们畏惧裴清玉,再难也不敢不完成。

    林乐乐无可奈何走了几步。结果这回她没错,小苹花战战兢兢反而走错了。

    春含笑的脸色立即冷下来。

    “打!”

    夏举着戒尺,对姐姐的小腿咻咻咻狠狠打了三下。

    那声音,毫不留情。

    春握紧了手,默默忍耐疼痛,而后夏打完了,朝小苹花走来。

    小苹花刚才见戒尺落在春的小腿上,就抖一下,一共抖了三下,看夏拿着戒尺过来,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忍不住哭丧着脸看林乐乐。

    林乐乐见她们果然来真的,一点儿不留情面,下手贼狠。呆滞了一会儿,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忽然拉住小苹花的手,提着裙子说:

    “跑!”

    ——

    裴清玉赶到现场时,看见林乐乐正爬到湖边的大柳树上。

    她骑坐在大树杈上,鬓发松乱,一片红云似的裙子被划破几丝,苹花趴在她旁边的树杈上,两个人荡着四只脚。

    裴清玉觉得荒唐极了,这么不体面,简直比没学规矩前还要不规矩。

    春夏秋冬见了他,吓掉半个魂魄,二话不说扑通扑通跪在地上请罪。

    裴清玉阴沉沉赶走其他人,指着林乐乐说:“少拿自杀吓唬我,不想我宰了你的两个婢仆,就赶紧下来!”

    “我没想自杀,我看风景的。”林乐乐遥望着水鸟萦绕的碧色湖泊,有些懒懒的。

    裴清玉看她精神头不高,似乎心情不好,一时闭嘴不再骂她。

    飞身过去,轻松把她从树杈上揽抱下来,没管旁边的小苹花摇摇晃晃差点掉进湖里。

    “怎么了,不过学个规矩,就要死要活。”

    裴清玉瞥见小苹花偷偷自己爬了下来,也不管,只看着林乐乐淡淡道:“我们小时候学写字文章,要真的不开窍,不要说陪读,就算自己也会挨先生戒尺。你怎么这么娇贵,尺子没碰一下,就吓地落荒而逃。”

    林乐乐说:“我不是落荒而逃,我只是觉得没有意义。我讨厌被人推着走。我不喜欢杀鸡儆猴。如果一定要靠打别人,吓唬我逼我学习,那我宁肯不学了,当个差生又怎样,爱咋咋地。”

    裴清玉见她眉眼尽是烦躁,微微一愣。

    “打骂奴婢不过是小事。如果你真的这么厌恶此事,我叫她们不打你的奴婢就是了……”

    “真的吗?”

    “你做不好,直接打你。”

    林乐乐愣了下,勉强点点头,满脸不高兴地踢了块小石头,打进湖泊荡起一片涟漪。

    “你还真想自己挨打?”

    “我怎么可能想自己挨打呢?”林乐乐不高兴道:“明明是你自己想打人。你真是深谙兵法,以强欺弱,以男欺女,以恶欺善,以多凌寡,我这个可怜的柔弱的小女子只是无可奈何,被迫接受,能屈能伸罢了。”

    “你这张嘴呀!”

    裴清玉不过是随口吓唬,并没有真要打林乐乐的意思。眼看她真不开心,他就牵着她的手,顺着草木茂盛的湖边慢慢走。

    “其实,你不要只看眼前的辛苦,你可以想想未来。”

    裴清玉循循善诱道:“学好礼仪,讨得太后皇上欢心,他们会给你更多的恩宠和赏赐。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会?”

    林乐乐叹气道:“可是我要那么多恩宠和赏赐做什么呢?我的钱已经很多了,我不需要更多的钱,老实说,他们喜欢不喜欢我,我根本不在意。”

    “你这话可是够大逆不道的,以后不许对外面说。”

    裴清玉警告完,看她无可无不可点点头,仿佛无欲无求蔫蔫的样子,也觉得难办。

    人最重要的是有想要的东西,林乐乐这务实的小家伙竟然小富即安,对功名利禄没追求,裴清玉素来的做法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招似乎对她没用。

    当然,也可以靠殴打她的两个婢仆,逼她服从。但说真的,裴清玉当初虽然这么说过,心里却并不想这么对她做。

    “这样吧,我也不叫人打你。春水节快到了,外面都是踏青的人,市集一定很热闹。你要是能学有所成,过几天,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裴清玉看见对面人的眼睛,从懒散变得晶亮,好像日头的光从湖面忽然转移到她的眼睛里,就知道自己猜中她的心坎了。

    “真的?!说话算数,裴清玉,你这人有时候也蛮好的嘛?!”

    ——

    n天后,春水节。

    “像我这样聪明的人,学习礼仪什么的都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林乐乐和裴清玉微服出行,走在热闹的护城河边。

    她学业有成,勉强通过了考核,裴清玉遵守承诺,带她出来过节。

    因为春水节要在水边玩乐,城里都没有护城河边热闹。温暖的阳光照着波光粼粼的河水,草长莺飞,春花烂漫,沿着河边,到处是帷帐。

    “你这么自信,倒是好事。”裴清玉替她买了几个精巧玩意儿,叫飞渡拿着,见行人挤碰,便把带着帷帽的林乐乐揽在怀里,避免被人碰到。

    “听说你的字也写得不堪入目,回去后加上书法练习,到时候我给你找个夫子。”

    “知道啦,但是这么杀风景的话,以后可不可以等我回去再说。”

    “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人最好是早点清醒,总得面对现实。”

    “那人还迟早得死呢,怎么没有人提前想死?”

    裴清玉:……

    有时候这小杠精的歪理还真是难以辩驳。

    林乐乐一边啃着甜甜的糖葫芦,一边左顾右盼。

    右边有个摊子,围着几个人,说是可以画像,她便拉着裴清玉的手挤过去。

    裴清玉看着林乐乐说:“你想画像?”

    林乐乐说好呀。于是摘下帷帽,和裴清玉坐在简陋的竹椅子上,让画师画像。

    画师先是震惊两人的容颜,口中极力夸赞,看样子也画的极为专心,但等过了片刻,把画像拿到手中,裴清玉脸色微变,林乐乐也瞠目结舌。

    因为画师水平不高,把他们俩画的太难看了。

    林乐乐见裴清玉眉目恼怒,一副要掀摊子的模样,忙付了钱,拿了画纸就跑。裴清玉追上去,抢过画纸,三两下撕碎了。

    “这种手艺还敢摆摊?!”

    “十文钱,你还想怎样?”林乐乐看他恼羞成怒,笑得弯腰捂肚子。

    “其实你那里的画师,也把人画的不好看,脸圆圆的,一定要把脖子画上一道道褶子,缩着肩膀,大肚子。看来这里就没有好看的人像,是技法的问题,回头我画一个给你。”

    “好,就画咱们刚才的模样,我看看你话说的这么满,究竟能画的多好?”裴清玉悻悻地说。

    林乐乐不是吹牛,她自学过简单的速写。痛快玩了一天回去后,找了只合适的软眉笔,厚实的纸笺,唰唰唰画了两人同框的速写给裴清玉看。

    裴清玉见她技法出奇,果然画的有八九分像,线条简单而唯美,倒是惊讶她在绘画方面的才分。

    但看了半天,仍有不满意的地方。

    “我们俩当时明明是手牵着手肩挨着肩,这画上的你我为何离的这么远?好像两个不相干的行人?”

    林乐乐不以为然:“噢,因为我不会画牵着的手指呀。”

    裴清玉看她一眼,忽而拿着画纸,来到案上,用镇纸压了,拿了笔蘸红墨,在上面奋笔疾书添画起来。

    林乐乐凑近一看,真是无语。

    两个小人手上各栓一条红线,连接在一起。

    这人怎么这么执着,现实中要牵手贴贴,画中人还得牵手贴贴?

    “培养熟悉感怎么能半途而废?”

    他扔了画笔,这才眉眼舒展,抱着胳膊得意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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