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2019年深秋,夏温迎从北京回到诺城。

    她拖着行李,只穿件单薄风衣,长发随意耷拉在围巾上,杂乱堆着,把她年轻姣好的面容都衬得沧桑了许多。

    父母以前居住的老宅已经十年没住过人了,夏温迎一到家,就马不停蹄地把整个屋子里里外外清洗一遍,最后坐在客厅落地窗边,拿着在高铁站买的罐装可乐喝。

    她发现这十年,老宅所在的街道发生了许多变化。以前站在落地窗前,一眼就能望到不远处的诺城一中,而现在两者之间早已隔了很多建筑。

    夏温迎眼神淡漠,平静地扫视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最后将目光落在落地窗正对面对一家便利店上。

    这便利店估计也是几年内开张的,不过没有牌头,装修也与寻常便利店不同,从外面看反而像座咖啡厅,暖黄色为主调。

    夏温迎放下可乐,看了眼挂钟时间。几近傍晚,她还没想好晚饭在家里吃还是出去下馆子。

    几分钟后,夏温迎慢悠悠地下了楼,来到便利店里,在货架上拿了几桶泡面。

    “老板,结一下。”夏温迎把泡面放到收银台上,低头在手机上点开付款码。

    便利店老板原先正躺在靠椅上抽烟,这会儿把烟灭了,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挨个刷条形码。

    “十五块。”老板低声道。

    夏温迎猛地一颤,悬在手机屏幕上方的指尖不自觉颤抖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抬眼猝不及防撞进他那双幽深的眼睛中时,心脏紧紧抽了一下。

    老板是个和夏温迎年纪相仿的高瘦男人,穿着纯黑修身半高领,戴一顶黑色冷帽,凌厉锋利的五官毫无感情地望着她,微张着嘴,呼吸的同时还轻吐出一些残留的烟。

    夏温迎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见老板并没有认出她,于是便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好。”

    夏温迎付了款,老板用塑料袋给她装好泡面。

    女人伸手勾过袋子,余光恋恋不舍地瞟他最后一眼,信步走出便利店。

    与此同时,老板重新悠闲地靠回椅子,拿出一根新的烟来抽。

    他这店风水很好,傍晚时的夕阳光还能漫进店内,刚好洒在收银台周围,男人口中的烟雾便裹了层金光,甚是浪漫。

    夏温迎的心脏止不住加速,但她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女人穿过马路回到夏家老宅,放下东西后,站在落地窗前,以一种全然不同的心态望向对面的便利店。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脏平静了些。

    十年前,与便利店老板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少年,李恩序,曾是夏温迎藏在心里最深处的人。

    2009年夏天,夏温迎与父母一起来诺城过暑假。

    初中同学柯娜是本地人,两人初中时做过同桌,关系挺不错,柯娜便尽地主之谊,带夏温迎玩转诺城。

    夏温迎出生在诺城,但生长在北京。父亲夏建宁是政?府机构工作者,官?当得不错;母亲温钰是商业巨头温氏集团的大当家、一把手,是板上钉钉的继承者。

    所以夏温迎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小姐。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柯娜带夏温迎去了海边。

    大小姐从来没见过海,玩得尽兴,却在要回家时遇到了一个寻死的少年。

    他躺在沙滩上,不省人事,身体软的像水母一般,任凭不断漫来的海水逐渐把他淹没,最后顺着海浪浮进了海里,离岸边越来越远。

    夏温迎当时不顾柯娜的阻拦,冲过去救人。她其实不会游泳,人是抓住了,但她自己也灌了好几口海水,差点溺死。

    好在柯娜机灵,及时大声呼救,将两人都救了上来,送到医院去。

    夏温迎在医院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打电话给夏建宁和温钰。

    但接电话的却不是她亲爱的爸爸妈妈,而是常年居住在诺城的姑姑夏建安。

    夏温迎听到噩耗的那一刻,当即就在医院再次晕了过去。

    因为父母贪?污,欠了一屁股债,夏温迎用他们干净的积蓄还完钱后,只能靠打工来养活自己。

    十六岁的夏天,夏温迎失去了父母,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变成了穷困潦倒的打工女。

    姑姑夏建安帮她打理了父母后事,因为自家经济实力也并不允许,便只能把夏温迎转到诺城一中上学。

    九月开学,夏温迎踏入诺城一中高一(9)班的教室,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少年。

    老师介绍完夏温迎后,把她安排在第三排坐。

    父亲是家喻户晓的大人物,本人也经常出现在电视机上,性格安静却有点高傲,长得漂亮,看上去有点单薄,可该有肉的地方都有肉,还是一身流言缠身的插班生。

    时间久了,便总有人要尝尝禁?果。

    某天放学路上,夏温迎独自一人回家,正琢磨着要不要麻烦姑姑联系下她的亲朋好友,帮她找个美术老师,忽然就被一麻袋套住头,拖进小巷子里。

    夏温迎高声尖叫起来,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等她重见光明的时候,已经被四五个高大的男生围了起来。

    夏温迎缩在墙角,发丝凌乱,花容失色:“你们想干嘛?信不信我报警了!”

    围着她的男生都是平时晨会会通报批评的混混学生,夏温迎在处分栏上看过他们的照片。

    男生中头头站了出来,蹲下来,用手指勾起夏温迎的下巴。她立刻扭头避开,瞪了他一眼。

    男生头头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说道:“你叫夏温迎,是不是?”

    夏温迎没回话,双手被捆住钳在背后,摸不到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她一面盯着男生们看,提防他们有什么举动,一面绞尽脑汁想办法解开绳索。

    “问你话呢,美女。”围在一块儿的其中一个男生,吊儿郎当地说。

    夏温迎不理他,对男生头头说:“你想要什么?”

    男生们忽然哄堂大笑起来。夏温迎既羞愤又害怕,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男生头头笑着说:“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吗?除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和——”

    他说着,伸手猛地把夏温迎校服外套的拉链往下一扯。夏温迎惊恐地往后一退,又引得男生们猖狂大笑。

    男生头头站起身,插着兜:“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马朔,动物那个马,朔就是追溯的溯去掉三点水。”

    夏温迎心下一惊。

    她猛然想起,这句话是她上个星期说过的。

    当时她正站在处分栏前看热闹,旁边有个别的班的女生问了句:“马朔,哪个shuo?”

    夏温迎出于好心,仔细地给那个女生解释了一遍:“朔是追溯的溯去掉三点水。”

    她惊慌地看向马朔,后者冲她流氓气地笑。

    “你……”

    马朔端详着她,啧啧啧道:“夏温迎,我实话告诉你,我们学校可真没出过你这么漂亮的女生。别人说你好看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好像确实是这样。你这脸,这身材,校花级别,绝对。”

    “你当我女朋友吧,这样就不用天天打工赚钱了,我有的是钱,我养你。”马朔笑说,“当我女朋友很爽的,我可以带你逃课,作业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我这些兄弟们有的是人脉。保证你度过三年难忘的高中时光。”

    夏温迎笑了下:“我没这么掉价。”

    马朔听了,瞬间暴怒,蹲下来掐住她的脖子,把人死死地摁在墙上。

    夏温迎完全挣扎不得,双手紧紧地被绳子捆住,毫无还手之力。

    马朔的怒气显而易见,因为夏温迎视野中的他很快就变得模糊。她几乎被窒息感整个淹没,双眼失焦。

    夏温迎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临死之际,她模糊听见:

    “朔哥,别把人掐死了啊,让她知道你的厉害就够了。”

    “朔哥,快走!李恩序来了!”

    马朔立刻松开她,夏温迎整个人猛地松懈,软绵绵地从墙上滑到地面,毫无生气却又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大口喘气一阵后开始猛烈咳嗽。

    夏温迎狼狈地躺在地上,发丝凌乱,书包耷拉在背后,肩带滑落在手臂上。

    她不知不觉落下泪来,无声地啜泣,眼泪从眼眶流出,在山根旁短暂停留后快速落到了地面。

    与此同时,夏温迎听见极轻的一道男声:“起来。”

    夏温迎吓得一激灵,以为是马朔他们回来了,害怕地挣扎爬起来,快速往后退,双眼被眼泪糊的看不见前方,只知道身边有个人,还是男的。

    李恩序蹲在她身前,看女孩这副模样,叹口气:“马朔已经走了。”

    夏温迎这才分辨出两道声线的不同。

    她缓缓睁大眼,视野逐渐清晰,面前男生的模样便愈发深刻。

    那一晚,李恩序救了她,一如在海边夏温迎救了他一般。

    李恩序帮她把绳索解开,把她身上的书包卸下来提在自己手里,带她去了家馄饨店,洗脸洗手收拾妥当后,请她吃了碗热乎的馄饨。

    夏温迎记得当时自己是混着眼泪把馄饨吃下去的。李恩序就坐在她对面位置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吃饭,神情平淡。

    她吃完馄饨,李恩序结账,而后他送她回家。

    两个并不熟悉的人,在此之前即便是同班同学,也一句话都没讲过的人,竟然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并肩走了好长一段路,一路无言。

    最后夏温迎到家了,李恩序把书包递给她。

    夏温迎接过,李恩序转身就要走,却被她轻声叫住。

    “李、恩、序。”

    他回头。

    “我叫夏温迎,你应该知道。”她挤出一个温柔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夏建宁的夏,温钰的温,迎接的迎。”

    李恩序愣了下,随后清脆地笑一声。

    他身穿诺城一中的校服,外套大喇喇地咧着,露出里面干净的白T恤。少年脸庞肤白清瘦,几乎是锥子脸,但依旧很好看。眉眼浓郁,帅得很有攻击性,嘴唇淡红,很薄,一笑起来,有种破碎的美感。

    “你怎么不干脆说夏温迎的迎?”

    他从裤兜抽出手,挥了挥:“走了,救命恩人,下次回家找个人陪吧。”

    后来夏温迎没再遭到马朔的为难,即便她回家时依旧是一个人。

    依旧是高一,某天放学,夏温迎站在校门口,堵住李恩序。

    少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夏温迎仰着头。他足足比她高出一节脖子和一个头,她只能这样和他说话。

    “请你吃饭,报恩。”她说。

    李恩序越过她走开了:“你救了我,我救了你,一笔勾销,别来烦我。”

    “我说不算就不算,这顿饭你必须吃。”夏温迎小碎步跟在大步流星的李恩序身边,“李恩序,你等等我——”

    “你走慢一点!”夏温迎压低声音喊。

    李恩序无动于衷,依旧走得很快。

    夏温迎伸手扯住李恩序的胳膊,后者被迫停下来。

    她倔强道:“你当自己写词呢?四个字四个字地吐?吃顿饭怎么了,你又不会死!”

    李恩序面无表情地反唇相讥:“不跟着我,不缠着我,你会死吗?”

    “……”夏温迎说,“我就要缠着你,直到你答应吃我的饭为止。”

    李恩序眉心跳了跳,他盯着夏温迎看了几秒,喉结滚动。

    夏温迎扬了扬眉,知道他大概动摇了。

    “走吧。”李恩序说,伸手拽住夏温迎的手腕,粗暴地拉着她走。

    夏温迎跟着李恩序,一路上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到了地方才后知后觉感到奇怪。

    “你有病?”她看着破旧不堪的旅馆,怒道。

    李恩序淡淡地看着她:“身份证,拿出来。”

    夏温迎愤怒至极,李恩序这副混不在乎的模样让她心都凉了一截,她越想越生气。

    “拿出来啊。”李恩序又要了一遍。

    夏温迎没有犹豫,果断地扇了他一记耳光,健步如飞地离开。

    李恩序站在原地,用手抹了抹被打疼的那半张脸,目送那个高傲又坚韧的姑娘扬长而去。

    后来夏温迎再没有主动找过李恩序,她只觉得自己瞎了眼,竟然会蠢到觉得李恩序和马朔是有实质性的区别的,至少前者尊重女生。

    从高一到高二,夏温迎一边学习一边打工,成绩名列前茅,从来没掉出过年级榜前三。

    夏温迎一直没有放弃美术,在没有找到合适的美术老师之前,她在网络上跟免费课,自学素描。

    高二时,一中的美术老师给夏温迎推荐了一个诺城知名美术老师,是从北京退休回来的名师。他觉得夏温迎有苦学的韧劲,也有天赋,不能浪费这个好苗子。

    夏温迎从高二开始跟老师集训,但实在支付不起学费,意欲放弃美术,走文化。

    就是在她踌躇要不要和老师坦白这件事时,李恩序再次闯进她的世界。

    诺城的冬天不比北京的冬天,北京的冬天有地暖,而且只是干燥的冷,衣服穿多些就可以防寒。而诺城的冬天则是刺入骨髓的湿冷,还没有暖气可以开。

    回家路上,夏温迎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从口袋里拿出棉手套给自己戴上,顺便摸出钥匙准备开门进屋,却发现李恩序瘫坐在夏家小别墅门前,浑身是血。

    夏温迎登时愣了,冲过去扶起他:“李恩序!李恩序!”

    少年没反应,他的头发间不断汩汩流出热血,鼻下也全都是血,只穿件薄绒圆领白卫衣,下面是夏款牛仔裤。

    “李恩序,你坚持一下,我送你去医院。”夏温迎也不管地上多脏,直接坐下,艰难地把李恩序扯起来,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拿手机拨通了120。

    李恩序在医院醒来后,夏温迎正坐在他床旁,用手撑着脑袋睡觉。

    少年愣了愣,缓缓坐直身体,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把她吵醒,而后眼神直白地盯着夏温迎看。

    夏温迎出落得比高一的时候更漂亮,睫毛又密又长,和长直浓密的头发一般乌黑,皮肤瓷白又透着淡淡的红润。眉毛弯弯的,鼻子小巧却高挺,嘴唇丰满,颜色淡粉,特别可爱。

    她长相很大气,是很传统很正的那种美女。

    李恩序看得久了,手便情不自禁伸了出去,心脏砰砰跳。他感觉身体逐渐在发热,但却又怎么也收不回自己的手。

    冰凉的指尖落在夏温迎的鼻梁上时,她醒了。

    李恩序瞬间收回手,在夏温迎转醒还朦朦胧胧的时候,移开眼神,平息自己的冲动。

    夏温迎看了他一眼,没察觉到不对,说道:“我去叫医生。”

    李恩序没说话,目送她出了病房,而后将目光落在床头那一袋药上。

    医生来后,把李恩序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只说可能会有后遗症,其他都还好,建议过段时间过来体检一下,看会不会有什么情况。

    夏温迎带李恩序走出医院,两人慢慢悠悠地往夏家走。

    “李恩序,我问你个问题。”夏温迎说。

    他低声应:“嗯。”

    “我其实不想放弃美术,但是,我没钱学了。”夏温迎轻声说,“老师好像很看重我,他很想我参加联考。”

    “……”李恩序没回答她,反而问道,“你想去哪个学校?”

    夏温迎:“央美。”

    李恩序笑了笑:“噢,你想去北京,是吗?”

    夏温迎一顿,脚步停下来。

    她抬头望向李恩序,后者亦低头看着她,相望无言。

    “对,我不想留在诺城。我要回北京。”

    李恩序敏感地抓住“回”这个字,在脑海中反复咀嚼,喉咙泛上一阵酸涩。

    “夏温迎。”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喊她的名字。

    她微抬眉。

    “为什么想去北京?诺城,其实挺好的,你最近不是交朋友了吗?”李恩序淡淡道。

    夏温迎看着他,眼神定格几秒钟,而后说:“因为北京没有你。”

    李恩序笑了:“好,那你加油。”

    那天之后,李恩序就从学校消失了。

    夏温迎每天都能看到李恩序的位置是空的,听周围同学说,李恩序是学校教导主任的弟弟,就算他各种旷课也没关系。

    夏温迎本以为自己会不在乎他,但时间久了,她发现她经常在给同学讲题讲到一半时,盯着李恩序的空座位发愣。

    学校举办篮球赛,李恩序也不在,可夏温迎总是梦到李恩序穿上他们班篮球服,在球场上奔跑的模样,因为同桌经常和她说,李恩序是他们级段篮球打得最好的,篮球赛也不来学校,也太不讲义气了,眼睁睁看着他们班拿不到第一。

    日子平淡如水,夏温迎最后还是没有和美术老师坦白自己想放弃美术的事情。倒是老师不知道怎么就看出了她这点儿心思,大大方方地和她说,不用担心钱的事情,老师就算砸锅卖铁,也会送你上央美,为国?家提供人才。

    夏温迎感激不尽,于是便更加努力地学习。

    2012年,夏温迎如愿以偿考上央美,以全省联考第一的身份,回到她心心念念的北京。

    但好景不长,她好像生不逢时,画风并不受时代喜好,画没几个人买,逐渐在圈内销声匿迹。

    北京开销大,搞美术的更不用说,吃饭的家伙反倒让夏温迎吃不上饭。

    与此同时,夏温迎接到当年带她学画画的美术陈老师的死讯,便连夜赶回诺城。

    落地诺城的第二天,夏温迎去参加了陈老师的葬礼。葬礼结束后,师母特意交给夏温迎一样陈老师的遗物。

    回家路上,夏温迎一边沉默地流泪,一边开着夏建宁生前留在夏家老宅里的车。

    夏温迎第一次碰这辆车,感受很新奇,同时丧父丧母的痛感后知后觉涌上心头。

    她回想这几年,她过得很不好,一直很不好。

    高中时期,她靠自己找到了赏识人才的老师,靠自己挣学费,靠自己回到了北京。

    可是曾经养育夏温迎十三年的北京,却在她大学毕业后,再也容不下她。

    夏温迎决定留在诺城。

    为夏建宁和温钰,为陈老师,也为她自己。

    至少小地方开销小,还有这么多故人陪着她。

    故人。

    夏温迎想到这里,想起了李恩序。

    他们好像已经快十年没见了,也没联系。

    自从夏温迎那句“因为北京没有你”开始。

    夏温迎出神地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开回了家,她下意识扭头去看路边那家暖黄色调的便利店。

    但也是这个时候,夏温迎听到身侧一声尖锐的鸣笛,她猛地回头,看见一辆失控的大卡车正在飞速朝她冲过来。

    夏温迎立刻踩下刹车,却发现车子的速度完全不减。

    她慌张起来,心脏快的要飞出来,紧急扭转方向盘——

    “砰!”

    两辆车撞在一起,小轿车瞬间翻在地上,车头粉碎,夏家老宅门前的十字路口立刻骚动起来,中间冒起了白烟。

    夏温迎当时立刻就昏死过去了。

    等再次苏醒,已是在医院,姑姑夏建安在夏温迎床旁焦急地走来走去。

    “温迎!你醒了!”夏建安哭着扑过来,小心翼翼地碰她的手,“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

    夏温迎虚弱地笑:“姑姑……”

    夏建安哭道:“我们老夏家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一个接着一个走了……温迎,你坚持下来了……真好……”

    夏温迎伸手去抹夏建安脸上的泪。

    她上大学这四年,夏建安接连失去丈夫和女儿,全都是因为意外与疾病,最后夏家只剩夏温迎和夏建安相依为命。

    这也是夏温迎决定留在诺城的原因之一。

    医生进来给夏温迎做检查,说手术非常成功,建议过段时间来复查,堪身体会不会有排异反应。

    夏温迎当时没注意听,刚刚转醒,大脑还模糊得很,只知道医生笑容满面,说明她的命保住了。

    出院后,夏建安搬来夏家老宅与夏温迎一起住。她在家里修整几天,注意到对面的便利店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有开张了。

    她确信便利店老板就是李恩序。

    所以他不开店,是因为他不愿意再见到她吗?

    夏温迎久久望着便利店看。

    便利店处在十字路口的转角,这里是居民区,人流量很大,而且便利店装修得这么好看,她如果在这儿摆个摊卖画,是不是会有生意?

    “温迎,来吃饭了。”夏建安端着一锅东西到客厅来。

    夏温迎依声过去,发现锅里的食物,竟是馄饨。

    她眼前闪过自己高中时被一群小混混欺负,李恩序带她去吃馄饨的场景。

    夏温迎艰难地笑了笑,坐下来和夏建安一块儿吃饭。

    午饭后,夏温迎在夏建安午睡时,独自下了楼,敲响便利店紧锁的大门。

    无人回应,夏温迎问了居住在便利店旁边的居民,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便利店最近都不开了。老太太还抱怨,说自己很喜欢这家店的老板,长得帅,年轻又活力,上个月还想让自己女儿见一见他,结果这个月人就消失了。

    夏温迎听笑了,转身却敛起笑意。

    她回到家,坐在落地窗前,望着便利店出神。

    夏温迎没有忘记摆摊的事,选了另一块儿风水宝地摆摊画画,给过路行人画速写肖像,才算是勉强赚了些钱。

    但维持生活依旧是不够的。

    采买画画用具支出太大,而收出又很稀疏,入不敷出,夏温迎坚持了一年半,终于决定放弃这条路。

    同年,夏建安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大概是因为青年丧兄、中年丧女丧夫,郁结于心的缘故。

    夏温迎就是在这一年,动了结婚的念头。

    夏建安很开心,到处找媒人拉红线,夏温迎歇业在家,每天都做足了准备去相亲。

    最后,夏温迎与诺城首富的儿子相恋两年,于2023年夏天与其订婚。

    说来也奇怪,夏温迎谈恋爱这两年,看似每天都很开心,可每当她独处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给自己煮一碗馄饨,望着窗外的便利店发愣。

    李恩序不告而别,周围的人们都不觉得奇怪?他也没个朋友来找他?他在这开了这么多年便利店,每天人来人往,竟然也没和大家有交情吗?

    几天后,夏温迎再没有心思想这件事。她忙着筹备订婚与婚礼的事情,忙得团团转。

    “宝宝,你快写,新郎李翊然,新娘夏温迎。”

    李翊然坐在夏温迎身边,笑着催促道。

    “好好好,你等等,我忘记陈叔叔儿子名字里那个生僻字怎么写了,我查一下啊。”夏温迎说道,拿出手机正准备搜,目光落在已经写好的姓氏“陈”上。

    夏温迎缓缓放下手机。

    “……想陈老师了?”李翊然搂着她,温声说。

    夏温迎点点头。

    李翊然伸手抚摸夏温迎的肩膀,把她揽在怀里:“那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夏温迎说好。

    然而在下一刻,她猛地从李翊然的怀抱里直起身,望向他:“遭了,之前陈老师葬礼上,师母交给我的他的遗物,我还没看!”

    夏温迎说着,眼泪立刻滑落:“我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李翊然连忙抱住她,轻拍夏温迎的后背:“好了好了,没事,你当年昏迷了很久,忘记了也很正常。要不你现在给姑姑打个电话,说不定她帮你收起来了呢?”

    “怎么会……我当时出了车祸,东西就放在车里,不可能还留着……”夏温迎啜泣道,心脏一阵阵刺痛。

    李翊然:“你不问怎么知道?”

    夏温迎踌躇着,最后还是拨通了夏建安的电话。

    “陈老师的遗物?我想想啊……我记得当年去医院的时候,你那个手提包就放在手术室外,听护士说是有个小伙子送过来的,说什么,他刚好在车祸现场,也是他帮忙叫的120。”

    “他说你当时昏迷了,嘴里还在喊陈老师,他猜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在你车里找了下,你等等啊,我记得好像是个信封什么的……”

    “温迎,你不说我都忘了,当年我只顾着伤心,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我现在给你找啊。”

    “好。”夏温迎站在李翊然家落地窗前,耐心地等夏建安帮她找,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声音。

    “……哎,还真给我找着了!你现在要看吗?我给你送过去?”夏建安的声音重新在电话里清晰。

    夏温迎讶然道:“真的有?没事儿,姑姑,您就放我房间里吧,我晚上回家看就行。”

    她高兴地挂掉电话,回到李翊然卧室。

    李翊然亦是高兴,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还是打个电话试试才好,对不对?”

    夏温迎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多亏了你。”

    当晚回到家,夏温迎紧张地拆开那只被揉皱了的信封。

    信封很薄,里面大概装了两页纸,是陈老师亲笔。

    夏温迎一看到熟悉的字迹就落下泪来,她窝在床头,床头柜上放了包纸巾,随时为她的眼泪待命。

    【我最可爱、最漂亮的阿迎:

    见信好。

    老师是第一回给你写信,不知该写什么好。时间如梭,光阴似箭,一转眼你早已大学毕业,投入社会。今日坐在院中,师母在厨房做菜,说不知怎么就做了你最喜欢的绿豆糕,老师忽然就想念起你来。

    老师记得你当年来家里时,特别瘦,头发特别长,但你这小脸蛋也特别漂亮。眼神特别特别坚定,好像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打倒不了你,是个很有韧劲的孩子。老师当时就觉得你能行,这孩子肯定能拿全省第一。老师知道央美这个学校是什么性子,你是否合适,不然也不会硬要你考央美,是不是?

    如今老师自己的孩子也长大了,院子里只剩我和师母两人,每逢秋冬都萧条寂寥,我们两个老人啊,就特别寂寞。老师记得你当年只要学校不上课,得了空就会来找我,就算不画画,也喜欢跟在我和师母屁股后面,浇浇花除除草,还特别喜欢和我们家客厅里那几只金鱼说话,现在回想起来,你真是太可爱了。

    老师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当年你画画,最大的阻碍便是不自信,可老师觉得你很有天赋,也愿意尝试。阿迎,胆子大一点,对自己相信一点,往上站一点,往前跑一点!美术这个行业早已饱和,你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困难,但务必坚持。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要为国?家做贡献的。

    对了,不知道你和那个男孩子怎么样了?你每回收课回家,他就会来找我,每回都给钱,我说不用,他还非要给,说这是阿迎让他来的。老师说过,砸锅卖铁都要送你上央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师是这般君子,这般夸大自己,你是否会觉得我太过自负了?

    可你就如我和师母亲生的女儿一样,我愿意对你好,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所以,阿迎,大胆往前跑吧,跑到你觉得足够光明的地方就停下来,不必逼自己。

    祝生活顺遂,身体健康!

    陈老师

    2019年2月8日】

    夏温迎拿着信纸,双手颤抖。她难以置信地放下信,用手撑着床。

    直觉告诉她——

    李恩序,是你吗……?

    你不去学校……

    是为了给我筹钱吗?

    夏温迎缓慢站起身,做了个深呼吸。她心中那个久久萦绕不去的乌云逐渐开始下雨,黎明就在前方。

    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答案。

    夏温迎冲出房间,不管夏建安大声问她“温迎,你去哪儿?”,急匆匆跑下楼,敲响便利店的门。

    “李恩序!你开门!”

    “砰砰砰!”

    “李恩序!!!”

    夏温迎喊着,声音惊动了旁边的居民。

    “谁啊?大晚上吵什么呢?”

    “喂!不睡觉你想干嘛啊?”

    “吵死了!”

    夏温迎这才恍然醒悟,愣着神松开手,嘴里念着小声的“对不起”,而后拿出手机,疯狂翻找通讯录里面能联系上李恩序的人。

    奈何李恩序高中时始终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

    夏温迎忽然灵机一动,打电话给高中同桌:“喂,小田,你有我们高中教导主任的电话吗?”

    小田在电话那头云里雾里的:“温迎,你是温迎吗?怎么突然找我要主任的电话?”

    “真的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但我现在真的有急事,你有吗?如果你没有,你知道谁有吗?”夏温迎焦急地说。

    小田想了想:“我记得我好像有存过,你等等……”

    没过多久,夏温迎拿到了教导主任的电话。

    她立刻拨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起来了。

    “喂?是诺城一中教导处的李主任吧?您好,我是诺城一中2009届9班的学生,夏温迎,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我记得你。”电话那边传来沉默的声音。

    夏温迎一愣:“啊?”

    “我说我记得你。”

    “那真是太好了,我想向您要一下您弟弟的联系方式可以吗?我找他有急事。您弟弟,李恩序,他是我的同班同学。”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

    夏温迎久久收不到答复,以为是自己信号不好:“喂?李主任?您还在吗?”

    “夏同学,很抱歉,恩序他已经过世了。”

    “什么?”

    夏温迎微微睁大了眼,站在便利店门口,任凭夏风吹起自己的头发。她反应了一会儿,反复咀嚼着刚刚李主任的话,便觉得顿时全身都凉了,即便是在盛夏的夜晚,空气都热到凝结的时节。

    “……”

    夏温迎一字一顿,每个音都艰涩难耐:“主任,节哀。”

    “很抱歉。”李主任低声道,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忙音的那一刻,夏温迎顿时瘫坐到了地上,手机从手上滑落,清脆地砸在地砖上。

    自那晚开始,夏温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管是夏建安还是李翊然谁来劝,都没有用。

    李翊然索性搬来夏家,每天都会亲手给夏温迎做饭,做好了就放在她房间门口。

    刚开始是三餐都不吃,到后来,夏温迎有时候会吃一餐或者两餐,再到后来每一餐都会吃,就是不愿见人。

    这样的颓靡状态一直持续到订婚前夕。

    李翊然的父母早已对此不悦,想要当面与夏温迎对峙。可李翊然极力阻拦,说夏温迎性情大变肯定有原因他愿意尊重她,再给她一段时间。

    两人都订婚日期就从夏天推迟到了早秋。

    早秋的某天凌晨,李翊然睡在客厅里,被尿憋醒,起身去厕所时,发现夏温迎的房门打开了。

    他顿时困意全无,喜上眉梢:“宝宝,你终于肯见我了——”

    走到房门口,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夏温迎的房间里挂满了画,在她平时梳妆的地方放了个画架,旁边摆的全都是颜料,有打翻的,也有挖空了的,画笔也随处乱放,沾得地板全都是颜料。

    她睡的床上也铺满了一张张画,白色的床单上五颜六色。

    李翊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慢慢走进卧室。

    飘窗上、墙壁上、床头柜上、床上、衣柜上,全都是画,一张又一张,却画着同一个男人,有正脸的,侧脸的,背影的,严肃的,笑着的,受伤的,半身的,全身的,站着的,坐着的,趴着睡觉的……

    “……”

    没等李翊然反应过来,他忽然听到厨房里传来一声嘶哑吼叫,带着哭腔:“温迎!姑姑求你!别这样!姑姑求你了!!!”

    李翊然没有多想,冲出卧室来到厨房,只见夏温迎穿着诺城一中的校服,头发散乱,还结着很多干了的颜料块,脸上全是泪水,手上拿着把长长的水果刀,夏建安奋力与她争抢着那把刀。

    见李翊然来了,夏建安立刻喊道:“翊然!翊然快来帮忙!不能让她拿到刀!”

    李翊然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震惊之余心中五味杂陈。

    “你放过我吧……姑姑……您放过我!!!”夏温迎边哭边说,双手紧紧攥着水果刀,却毫无力气与夏建安对抗。

    “你不能走,温迎,你不能留姑姑一个人!”夏建安哭道。

    两个女人对哭喊让李翊然再也受不了,他转回客厅套上衣服,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夏家。

    夏建安彻底崩溃,她攥着水果刀,竭力靠近抓狂的夏温迎,凑在她耳边道:“阿迎,阿迎,你听我说……”

    “他的心脏在你这儿,你不能想不开,知不知道?替他活下去,好不好?”

    夏温迎逐渐安静下来。

    夏建安慢慢离开她耳边,缓缓从姑娘手中抽走水果刀,用力扔到一旁,紧紧抱住夏温迎,不断摩挲着她的后背,隐忍地哭起来:“好孩子,好孩子……”

    夏温迎觉得自己的全世界崩塌了。

    她浑身颤抖,也不知道回抱姑姑,只是完全无力,瘫在夏建安身上,两人缓缓坐到地上去,一个紧紧抱着对方,一个无声流出了更多的泪,说不出话。

    “李恩序,他的大脑本来就有旧毛病,听他哥哥说是高中落下的病根。你出车祸那天,他把你送到医院之后自己忽然晕倒了,医生说他脑出血,可是没抢救过来。后来他哥哥来了,跟医生说要捐器官,刚好那时候你也在抢救,需要心脏移植,我们连夜配对,发现可以,就把他的心脏移植给你了。”

    “阿迎,好好活下去,为了他,你也要活下去。”

    半个月后,夏温迎被李家退婚。

    夏建安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两个人准备搬离诺城去另一个城市,带夏温迎走出来。

    临行前,柯娜来送夏温迎。

    她问了她一句话。

    “温迎,为什么又开始画画了?”

    夏温迎虚弱地笑了下,依旧明艳照人,漂亮得抓人眼球。

    她说:“因为这是留住他的唯一方式。”

    三年后,夏建安去世。

    夏温迎还是回了诺城,把夏建安葬在这里,并去看望了陈老师和李恩序。

    离开李恩序墓前,她遇到了李主任。

    他人到中年却满头白发,看见夏温迎,礼貌地笑了笑。

    “谢谢你还记得他。”

    夏温迎后来还去了诺城一中。

    她走过以前她走过的路,也去从前她和李恩序一起去过的馄饨店还有小旅馆看了看。

    回到夏家,夏温迎又和三年前一样,收拾起夏家这座小别墅。

    但就在夏温迎把院子墙角那一片杂草除干净时,铁锹忽然敲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夏温迎放下铁锹,把那东西用手挖出来。

    是个小陶罐。

    她摇了摇陶罐,里面的东西发出清脆的声音。

    夏温迎打开陶罐。

    里面是一张纸条和一个首饰盒。

    夏温迎指尖颤抖,把他们一一展开。

    首饰盒里躺着条名贵的项链。

    纸条里,是李恩序的字迹。

    【夏温迎,你老师真不收我的钱,所以我用那些钱给你买了项链。我哥说这个牌子女生喜欢,你别嫌弃。

    我送你礼物,你别觉得有负担,当个纪念就好了。不过,也有可能你看不到这些东西,毕竟你家墙是真的难翻,土也是真的难挖。

    夏温迎,你说你想学画画,但是没钱上课,所以我用零花钱给你买了个陶罐,我看网上他们都临摹这个,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但你后来找了老师,这陶罐也没用了,送你当纪念吧,也更好埋一点。

    医生说我这个脑子之前打架落了毛病,什么时候会有突发情况也不一定。我本来想和你一起去北京,但我这情况,大概是不可能了。

    我很纳闷,你怎么都不问我,当初在海滩,我为什么要躺在那儿,看上去想找死的样子。

    其实不是,我躺那儿是为了看云,飘到海里是因为我会游泳。

    你如果学会了游泳,也可以这样试试。

    如果看云,我一般都能看一整天。

    我也想成为一片云,想下雨就下雨,像变成风就变成风,想放晴就放晴,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往上飘。

    夏温迎,你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带上了你爸爸妈妈的名字,可你为什么不说那是夏建宁的夏,温钰的温,和夏温迎的迎?

    是不是只有“迎”只属于你自己?

    哎,我都是瞎猜的,猜错了你也别生气。

    我发现你们女生真的好喜欢动不动就生气。

    好了,先到这里,我也想不到其他了。

    哦对了,有句话,我觉得我还是要让你知道。

    别再对其他男的说“我要让你吃到我的饭”这句话了,在诺城,这是做?爱的潜台词。

    李恩序

    2009.5.20】

    夏温迎的心脏在有力地博跳。

    她收起纸条,看向老宅对面那个已经重建成服装店的便利店原址。

    李恩序,你怎么这么傻。

    李恩序,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李恩序,你再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李恩序,你应该是喜欢我的吧。

    又三年,夏温迎远赴北京,接受全国美术竞赛最有含金量的“金花奖”颁奖。

    她的作品《我想变成一片云》获得了全国金奖。

    也因此,夏温迎收到高校邀请,做他们的美术系教授。

    但夏温迎拒绝了,她选择回到诺城,准备开一个她的个人展,并开设工作室,招揽学生,做教书育人的工作。

    工作室里,有一个房间,四面八方贴满了画,画上是同一个男人。

    某个温暖的午后,夏温迎再次走进这间房间,拿起画笔画李恩序的模样。

    李恩序,你说得对,诺城,其实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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