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沈胭放慢马速,渐渐离陆锦薇有段距离,陆锦薇心心念念扶风山腰的风景,不留神间便独自跑到了远处。

    银簪缓缓下移,沈胭正要动作,耳边却传来一道声音,拖着长长的调子,带着轻佻的不屑和傲慢,“就是你,在投壶时赢了我姐姐?”

    张婉莹的弟弟张温茂,京都纨绔,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不是花柳巷喝花酒,就是长乐坊玩骰子。

    接连三次科考岌岌无名,张丞相终于这个儿子大失所望,只觉家门不幸,张氏一族恐怕难以为继。

    张温茂本人却是不见有丝毫担忧,如今歪歪扭扭的坐在马上,眉眼细长,脸色苍白,整个人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模样,却还有心思耀武扬威。

    沈胭偏过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得正好,倒省了她许多的事。

    “是又如何?”

    张温茂从上到下打量了沈胭一眼,从沈胭白皙如玉的脸颊,到曲线玲珑的身段,再到修长笔直的双腿,只这一眼,就看出了点风月场中打滚的人才懂的意味来。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投壶不见得多真有多好,倒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

    随着沈胭出席的宴会变多,沈胭的美貌也每每被人谈论,张温茂听过并不奇怪。

    被张温茂潮湿粘腻的目光盯着,沈胭不见有愠怒之色,只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口中的话却冰冷无情,

    “是么,我瞧张公子倒是个丑人,还是个体虚福薄,诸多作怪的丑人。”

    张温茂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你什么意思?”

    沈胭牵动缰绳,加快马速,最后给了他一个嘲讽的眼神,“还不明显么,你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还不曾被我放入眼中。”

    张温茂的脸气得通红,毫无预料地,他挥出一鞭子抽到沈胭的马屁股上。沈胭座下的马吃痛,不禁哀鸣一声,飞快加速,不顾一切向前冲去。

    沈胭尖叫一声,两匹马错身之际,眼疾手快地也朝张温茂的马身上戳了一簪。马速前所未有地加快,沈胭再也控制不住缰绳,只能任由马匹横冲直撞。

    沈胭身体跟着左右颠簸,顺势收好了袖口的银簪。

    陆锦薇听到沈胭的声音,立刻转身赶来。她尝试帮沈胭稳住马匹,伸手去拉扯沈胭马上的缰绳,甚至试图骑到沈胭的马匹之上,可惜马匹已经毫无理智,无济于事。至于在一旁的张温茂,则是无人问津。

    另一边,听到沈胭的声音,崔衍快马加鞭,就见沈胭在马上几乎腾空,几乎要摔下马来。

    崔衍□□之马名为绝影,跟随他多年,心意相通,具有灵性,自觉和沈胭的马保持同样的速度平行前进,方便崔衍动作。

    见沈胭的马已无法稳住,崔衍当机立断,沉静中略带焦急的嗓音响在沈胭耳边,“松开缰绳,把手给我。”

    马匹已经发狂,正暴怒地要把身上的沈胭甩出去。沈胭紧闭着眼,遮住眼中的神色。

    即便早有预料,马匹发狂的一瞬间,沈胭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她努力保持冷静,听到崔衍的声音,沈胭再次睁眼,露出有些水润,略带慌乱,但还算镇定的狐狸眼。

    沈胭用上所有的力气,颤抖着伸出手,一次就触碰到崔衍的指尖。

    崔衍紧紧握住沈胭的手指,一手拉过她,另一只手搂过她的腰身,女子轻得让人吃惊,崔衍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她拉到了自己马上。

    皇庄的护卫训练有素,也迅速闻声赶来,见张丞相家的公子还在发狂的马上,追去处理发狂的马。

    崔衍无暇顾及,全副心神都放在沈胭身上。沈胭如今侧坐马上,身体轻轻颤抖,声音是强装的镇定,“臣女谢过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太子崔衍冷着脸点头,仿佛刚才纵马冲过去的人不是他一样。他不动声色地单手搭在沈胭肩头,想要扶她坐正,女子却顺势倒到他怀中。

    崔衍目光牢牢地盯着怀中女子的脸,沈胭苍白的面颊如雪,仿佛欲碎的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眼睛似睁非睁,应是受了惊,崔衍出声安抚,“沈胭,你很冷静,做的很好,不要怕,现在没事了。”

    沈胭的眼前开始泛黑,一阵阵的眩晕冲击着她,她强撑着眼皮,紧紧攥住太子的手。

    崔衍一拉缰绳,□□的绝影会意飞速返回皇庄,崔衍单手抱起沈胭。身边的玄一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还是自家那个不近女色的主子么?

    崔衍一边快步赶往沈胭住的听雨阁,一边吩咐,“玄一,太医。”

    眼见主子方向明确,路都不问一声,玄一保持着和主子一脉相承的冷脸,心里的震惊却几乎翻了天。皇庄房间众多,主子是怎么精准找到在沈姑娘的住处的,什么时候连人家住哪里都知道了?

    玄一在心里把沈姑娘的地位一提再提,迅速赶往皇庄里的太医署。

    听雨阁内。

    阳光透过雕花窗,丝丝缕缕洒落在榻上,床上的女子羽睫轻颤,悠悠转醒。

    沈胭刚一睁眼,入目的就是杏柳肿成核桃的双眼。杏柳扑到塌前,眼也不眨地盯着沈胭,生怕主子再有个什么差错。

    “主子,你可算醒了,奴婢都要吓死了。”

    沈胭苍白的嘴唇勾起略显虚弱的笑,“无碍的,不过是有些受惊,没受什么伤。”

    沈胭眼神微微示意,杏柳立刻意会,说起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近来随着沈胭的变化,杏柳耳濡目染,行事也越发干练,她自是知道主子想要知道什么。

    杏柳先是说明太子的事,“昨日太子殿下送您回房不久,侍卫玄一就带了太医过来,太医诊断之后,道主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太子叮嘱奴婢好生照看您就离开了。”

    杏柳缓了口气,又说起皇庄的消息,“从您昏迷至今,唯有一件大事,丞相家的张公子,因惊马伤了腿,伤还没好就被罚了十杖,听说是丞相亲口要求的。”

    沈胭微微点头,并不意外,张丞相稳坐丞相之位多年,最会拿捏分寸。自家儿子又犯了浑,受伤的女子还是太子亲自施救,他不得不罚,必须公正严明给太子看。

    听闻沈胭清醒,陆锦薇第一时间来看望,陆锦薇走进听雨阁,提着一份点心,却并不敢靠近沈胭,眼巴巴地望着,欲言又止。

    见陆锦薇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沈胭被她逗得笑了一声,“怎么了,我们的陆大小姐,这副样子是做什么。”

    见沈胭还有力气开玩笑,陆锦薇微红的眼眶,“阿胭,对不起,都是我非要你骑马才会这样。”

    沈胭唇角轻轻扬起,“这怎么能怪得了你,要怪也是怪是那个张温茂惊了我的马,只是可惜我们没能去碧虚水掬水月。”

    陆锦薇被转移了注意力,说起张温茂就生气,“这个张温茂实在是太过分了,听说皇庄护卫已经查明了此事,丞相也狠狠罚他了。”

    整件事中,太子倒是隐身了。

    没有人怀疑太子殿下和沈胭有什么首尾,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怎么会看上一个沈府庶女呢?众人无比坚信,即便是终会有那么一个人,也不会是沈胭。

    陆锦薇走后没多久,宋灵灵便来看望沈胭这个表姐。

    沈胭知道宋灵灵一定会来,宋灵灵素来天真善良,表姐受伤,又怎会不来?

    宋灵灵一进门,便打开了话匣子,一叠声地关心起沈胭来,“表姐,你身子可还好?醒来吃药了没?现在还难不难受?”

    几番对话下来,沈胭有问必答,句句回应,耐心得宋灵灵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宋灵灵天真烂漫,说起话来滔滔不绝,除了母亲和江大哥,能对她如此耐心的人并不多。

    除了必要的公开场合,宋灵灵的母亲有意很少让宋灵灵和沈胭接触,所以宋灵灵和沈胭并不亲近,现下却是对沈胭多了些好感。

    宋灵灵每次抬头,都见沈胭目光温柔,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正说得开心,又见沈胭嘱咐杏柳端来了一份梅花酪,“尝尝看,喜欢么?”

    宋灵灵尝了一口梅花酪,软软糯糯,清甜可口,果然很合她的口味。

    宋灵灵一口接一口吃的开心,就见沈胭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笑容扩大,“我很喜欢,所以我猜你也会喜欢。”又亲自伸手拿了帕子凑到她嘴边,“瞧你,都沾到嘴角上了,来擦擦。”

    往日里也有宴会上遇见的时候,却不见表姐这样表现。宋灵灵只觉一切表姐今天怪怪的,好像每一个笑容都很有深意。

    又小坐了一会儿,宋灵灵和沈胭告别。沈胭目光凝在宋灵灵的背影上,眸光明灭,晦涩不清。

    每一局棋,都是千变万化,有时棋子虽小,却玄机无限。一子错,满盘输。她要让江千陵也尝尝,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滋味。

    三月初九,皇庄之行结束。禁卫军开路,护送大昭帝和一众高门勋贵返回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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