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延觉得这么安排挺好，然而当事人李政宰先生却完全不这样认为，甚至过□□速地立刻回绝，“等、不行！”

    “哇你这个人干嘛？我们京熙怎么啦？就算是拒绝也不要拒绝这么干净利落、太快了吧？你根本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吧？”

    沈京延不很满意，兄弟这是什么态度，惹得李政宰有些发愁地抬手揉了揉额头，“不是、不是京熙的问题，是我们公司不适合。”

    “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在那几秒或许确实如此。

    因为这早就是李政宰深思熟虑无数次的问题。

    只要他能有哪怕一次勉强能得出“还算适合”的结论，此时此刻他也就拍着胸脯、借着沈京延的嘱托与“兄长”的身份，将那朵初初抽条尚未绽放的玫瑰花移入自己的花园。

    然而没有一次，被冲动与理智拉扯的李政宰知道，自己陷得太深了，或许十年后勉强能从利益泥沼中挣扎出来、成为演技卓绝爱惜羽翼的所谓“艺术家”。但当时当刻？

    最终李政宰也只是硬着头皮道，“我帮着联系两家经纪公司，京熙条件好，愿意签约的肯定多。”要是知道沈京熙的家世，那恐怕乐意的就更多了。

    电话那一头的沈京延沉默了片刻，这一次没再多说什么，无可无不可地应下了。

    政宰这个人吧...啧。

    ————

    忙完一天拍摄下戏，拖着精神疲惫的身躯回到剧组定的旅馆，郑雨盛便把自己甩在了沙发上，点了根香烟犒劳一下自己。

    接到兄弟的例行电话，以为又是照常同步下资金链调整情况的郑雨盛心中暗叹，他对这方面真是苦手，李政宰还不如讲些其他琐碎的事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不过这次的事可比之前要有趣的多。

    咳咳、说实话，他们俩之间的相处真是少有秘密可言，因此郑雨盛对李政宰电话中细细碎碎毫无逻辑的、不符人设的纠结接受良好，且听的挺专心。

    依旧是不敢前进的、怂的都让郑雨盛觉得离谱的李政宰，抱着他那点也不知道单纯因为“差距”所造成的踌躇不前，还是对曾拥有过却渐行渐远的美好象征的憧憬。

    “你知道的吧，你把那姑娘架的太高了。”郑雨盛听完兄弟的倾诉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描绘的沈京熙无有不好、简直完美，郑雨盛只觉得是他滤镜加成美化过头了，“我不是说她没那么好，我没这个意思，哪怕我就见了这一面，也能看出来她年轻漂亮、性格也好、家世不俗，还那么聪明。”

    一百个男人至少有七十个在年轻时心动过的，一般都是这种初恋类型。可以坦诚说，郑雨盛这么多年如果真有所谓理想型，也就是这种类型了。

    这跟郑雨盛本人没什么关系，纯粹是“理想型”大差不差就几乎是这个模板，而李政宰口中形容的沈京熙就更显虚幻不真实了。以至于，“她很好、京熙她哪哪儿都好，所以你永远觉得她值得更好的。”

    电话另一头的李政宰苦笑一声，面对兄弟难得的一针见血，他没办法说一句不对，可是他确实是如此想的，“她也在不断变得更优秀，当然值得——”

    当然值得比自己更好的。

    没想到兄弟关键时候还能客串情圣的郑雨盛翻了个白眼，他玩得开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一茬呢？“一直变得优秀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我从没有想过通过让她不幸来缩减距离，一丝一毫都没有。”李政宰当然知道这是件好事，他也从来没有寄希望于沈京熙走下坡路的方式来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我知道，所以你永远觉得她需要的是更好的。”郑雨盛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靠在沙发上吐槽“情圣”的那些崩人设的纠结苦恼，“你什么都没有时，你觉得至少要有钱；赚了钱又觉得不够，不止钱不够，还得有权或者有势才能护人周全。”

    “我不知道你给了自己几年时间，五年、十年？但你相信我，到时候你有钱有势了，就该回归最初始的问题了。年龄差、你比她老了十二还是十三岁？这总归是不会改变的吧？”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李政宰哑着嗓子，几乎是咬着腮帮子、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回答。

    郑雨盛听着李政宰咬牙切齿的话就很无奈，他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固执什么，真的争取一把努力看看，总比故步自封要强得多。他真就很想撬开他脑袋看看，那里面的沈京熙不会干脆是个带着光环的天使吧？

    “所以我说你把她架的太高了，这本身没有问题。但总有人不会有你这种近乎偏执的责任感、总有崽子不会去考虑\'是否对她好\'这样的问题。”

    “宋承宪要服兵役，我小时候穷的没钱上学、学历问题没有服役，你却知道服役期往往能改变多少东西。”他要真只是单纯把人捧着有什么要紧？关键不是他既把人当作神女，又因为别人接近神女而气得发疯吗？

    “如果宋承宪为她好、会在这种时候跟她玩暧昧？如果宋承宪为她好，以李秉宪见风使舵的性子，对哥们追求中的对象会是那种态度？”

    李政宰却觉得不是自己看到别人接近京熙就不满意，试图挽尊，“那不是好的对象，只要京熙知道她就会——”

    “就会拒绝，闭嘴！现在听我说。”郑雨盛大概是劳累过度情绪难得起伏较大，具体表现在他难得的牙尖嘴利，凶的李政宰都只能如他所言闭嘴听着。

    “这是恰好你看到了、你还了解情况，所以你能从源头插手阻止。是，宋承宪算什么？宋承宪不算什么。换个人呢、换个你不了解、还不如宋承宪的崽子，你能阻止过来？”

    “你干嘛觉得京熙不能吸引合适的男孩？”

    凭空被扣这么一个帽子的郑雨盛头顶的问号都要具现化了，“？？？我现在跟你讨论的是同一个话题吗？况且你以为的合适和二十岁小姑娘喜欢的“合适”能一样吗？”

    咱们都觉得成熟稳重、处事变通、事业有所成绩的男人更优秀，那二十岁的小女孩在意那些吗？她们说不定更多在意的就是兴趣爱好共同话题，以及脸蛋。

    “……哪怕是作为兄长的角度，她交友不慎我也可以说服她。”

    郑雨盛长吐一口气，他也算听出来了，这人其实心里门清，但就是咬死了不承认，不愿意给自己留哪怕一丝的活路，好似这个口子开了就生怕自己作出些什么离谱的举动。

    想到这里，有些倦怠的郑雨盛感性上头，偶尔习惯性的称呼也就出来了，“亲爱的，那姑娘不是傻子，相反，还很敏锐。她知道你是故意带她去戳穿宋承宪的，她知道你是为她好、以你所说的‘兄长’的身份。”

    “但李政宰xi，你敢赌吗？赌她每一次、永远相信你没有私心地为她好？赌她不会怀疑你那个亲哥死党带来的‘兄长’的外壳到底牢不牢靠？”

    “是这样吗？你敢跟一个幸运儿赌运气吗？遇到沈京熙自动变怂的李政宰xi？”

    平常彼此偶尔的敬语听习惯了，外加上郑雨盛又是那么一个易被算计有些天真的性格，这一时间李政宰居然觉得好友话里的讽刺都让人有些感动（？）。

    “所以她知道我是故意的。”他有些恍然，或许这也就是雨盛嘴里自己因突然发现而一时昏了头做的决定。

    “……她当然知道。”她甚至还生怕你把这件事过于当真，跟宋承宪、李秉宪硬刚起来，不敢把情绪低落在你面前太表现出来。但这话几乎是在李政宰身上戳刀，郑雨盛体贴地咽了回去没有多说。

    “算了，好歹是宋承宪。审美多少上来了，接下来阿猫阿狗怎么也就入不了眼了。”

    郑雨盛勉强开了个玩笑宽慰他，李政宰配合地在另一头发出两声笑声。

    “不过经纪公司的话，或许签我所在的公司也行。”相比李政宰，郑雨盛所在的Sidus规模不小，旗下名演员也有不少，他基本是被自己经纪人从无名期一路领过来的，如今郑勋拓已经担当了Sidus演员一部部长，手下知名演员还有全智贤和张赫。

    全智贤可以说基本就是郑勋拓一力发掘并捧红的，当初的《我的野蛮女友》也是郑勋拓做主直接帮她争取来的，而全智贤正是凭借那部电影知名度辐射整个亚洲范围。

    只不过自己经纪人自己了解，郑雨盛知道郑勋拓这哥运营演员的能力确实拔尖，男女关系却有些混乱。虽说是跟全智贤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跟经纪公司尤其是自己手底下其他女艺人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暂且不提以沈京熙的条件很可能作为被看重的新人分到郑勋拓手下、由其负责整个职业规划和项目对接。而如果是郑勋拓手下的小经纪人，能争取到的资源和话语权就更有限了。

    按照郑雨盛的意思，当然不会把人往狼窝里送，还是他帮着对接一位公司在艺人间口碑不错的经纪人，虽然可能没法一上来就对接大制作的资源，但好歹先进了娱乐圈、打出名声再说啊？

    “咱俩谁不是一点点积攒的？你希望她一步登天啊？”

    按照郑雨盛的想法跟签李政宰他们公司能有什么不同？

    李政宰不就是想给人安排的顺利一些、不走自己的老路吗？

    “我没想让她一步登天，只是我怎么起家、你怎么起家？我们那个年代的演员是怎么混出名头的，我难道要让京熙按照那些来积攒吗？”

    尚未迈入千禧年的九十年代娱乐圈，那真是野蛮生长，不单单是韩娱，全世界都乱的惊人。

    李政宰看着光鲜一出道就拿遍了最佳新人、又成为最年轻青龙影帝，但他工作头先几年被两家经纪公司一起剥削，给到他的那部分上了税后基本就没挣下什么钱。公司背景不能查、实在要被翻出来赶上经济形势不好就干脆倒闭了。

    就这，公司的债务就转嫁到了他这个艺人身上，得来的通告费用来还账，还得求着剧组预先支付演出费才能活下去。

    好本子？什么项目来钱快、给钱多就演什么。拍的片子洗.钱，那时候大笔资金流入影视圈、政策法规没跟上，哪笔钱干净？想有角色就得顺着规矩来，男女不忌、被占便宜的次数谁少了？

    圈里多少前辈看重他的演技，语重心长教导他要爱惜羽毛、不要接太多没内涵的片子。李政宰哪里不知道人家说的都是对的，可在有追求之前总得先养活自己吧。

    “一步登天？”李政宰呵呵笑了，那笑声配合他突然翻起尘封早该烂在心底的旧事，让郑雨盛都有些同情他。

    “咱们俩入圈时什么也没有，都是从底层爬起来的，想得到什么，自然艰难。她不一样，就算你没说我也知道，嘴上轻描淡写二三百亿投资的年轻姑娘，如果不是哗众取宠、就是这笔钱对她真的不算遥远。”那些家底殷实的天然就比他们走的路要顺利得多，“她家人、朋友，你、再加一个我，好歹不会让她经历那些腌臢事啊。”

    郑雨盛再怎么觉得李政宰管得多，在这个问题也不会把人家好好一姑娘往坑里拐，不然他不就把人介绍给郑勋拓认识了吗？

    李政宰哪里不知道自己太纠结了，但他就是不想、不想京熙像他经历过的一样，为了一个边角角色陪笑、喝酒喝到胃穿孔，甚至只要联想一下就浑身冒冷汗。

    “她不用在意那些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我就想她干干净净的、当好一个好演员。”他明明也看到了，舞台之上她有无比的天赋，她天生就是全场瞩目的焦点，那么就该成为一个优秀的、纯粹的好演员。

    郑雨盛没办法再继续劝了，一如恋爱中总有人会不把他珍藏的玫瑰小心呵护、认真对待，不放在眼皮子底下，谁知道那些陌生经纪公司会达成什么交易？

    他知道，但李政宰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郑雨盛就知道兄弟陷的程度比他想的还要更深，那就更加无法继续劝了，“你只是，过于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