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烘炉

    我返工了。

    两天的假期我过的充实无比,连带在家修养的时日,手头的工作快积累上了,所以今天早早就到工造司,在我的工位上喝新买的茶。

    好茶,香气四溢啊,我喝了三壶水甚至茶味还不淡多少。

    ……这茶是不是不对劲啊,还是我味觉出毛病了。

    我停下画图的手,扒拉了一下茶壶,一开盖,芳香四溢。

    真的是怪了。

    我开始回忆这几天都吃了什么。

    除了不太对劲的来自星核猎手的血、苏打豆汁儿以外我没有乱吃任何东西。

    上次和景元、刃一起买完东西,刃在临走前还塞了我几包血袋。

    “呃,这个是。”我手脚开始乱抖。

    刃按住我,告诉我工匠的手脚是不可能乱抖的。

    “每天喝。”

    “为什么那么执着让我喝。”我把血包塞到买茶叶的给的纸袋子里,眼不见心为净。

    “指望你快点想起来然后去死。”刃露出一个恐怖的笑。

    “我上辈子怎么你了、况且血放久就要变味了,我又没有冰柜。”我五味杂陈,难不成今天的快乐都是浮云。“难喝而且口感很奇怪诶,我不得做很多心理准备再一个人喝下去。”

    说难喝其实是假的。

    刃啧了一声。“你怎么事情那么多。”然后他居然转了钱给我。

    信用点,公司通行的钱。

    “你、吃的起饭吧。”我数了后面的0,颤颤巍巍的问。“话说为什么会有我的好友,咱没加过啊。”

    “……星核猎手赚的多。”

    啊,转移话题,狡猾。

    所以你现在才拿来养南烛!景元大喊,那他的那份呢!

    你这些年没有余钱的吗?刃问。

    也是,他也没问景元要钱,按照这个逻辑,我高低也得给他俩钱。

    ……话说咱三个也没结婚啊。

    景元每个月要养的东西那么多,前一百年有我、咪咪、整个神策府,后一百年多了彦卿,每个月的月钱都流到了工造司,我就算用内部价帮忙砍点钱,加上彦卿在工造司地位属实是衣食父母,景元过来付钱的次数还是算得上让人觉得苦难的地步。

    咪咪每天要吃好多肉呢。

    还有损坏的地毯、瓶瓶罐罐、数不胜数。

    我每周回神策府还是帮忙维护地砖、补补花瓶什么的。

    景元事物繁多又家大业大,余钱,只有养老钱,可能。

    我的旗袍拿去修了,昨天的小褂也送去干洗,毕竟沾上了苏打豆汁的气味,它已经是不纯洁的衣物了。

    今天没换工服,因为工服还没给我批新的下来。

    昨天刃手里的袋子确实是给我的,我回家以后整理东西发现多了袋子。

    出于对刃的尊敬,今天很麻溜的换了来上班。

    不同之前是红白色旗袍,这身装束可以说相当素雅。

    还有一些异域风格。

    洋裙,但是多层,里面是网上看见过的层层叠叠的不规则荷叶边,外边则长外褂,一条绣有刺蘼的坎肩,除此以外还有腰封、流苏……以及新的耳环。

    是仙舟的绳结,样式是改过的梅花络,编着透着红色的青宝石。

    除此之外,饰品多的让我找了个视频学习。

    饰品、视频?……唉,我要不也找个机会送点衣服给刃和景元。

    这茶不会是因为刃的血包变好喝了吧,不该啊。

    我咕嘟咕嘟的喝,低头继续画图。

    最近似乎是网络风潮,我手头的单子需要实体的越来越少,都是一些游戏公司来约的房屋设计图、景观设计,还有专业不对口的人物插图。

    ……人物设计为什么找我,据说对面的文案老师很喜欢我的美术风格,觉得这个人物太适合我这样华丽的风格,一定要我来设计,于是我开始了翻阅人物设计的教程、要点、参考,属实是赶鸭子上架。

    虽然我没有自夸,但是我确实非常擅长堆色块,堆的公输先生呆瞪,说师门不幸的程度。

    对方给出了对于短生种极大的时间,但是我也希望有生之年能在网上产出这位角色的同人图,所以在这两天的放纵以后就速度把其他期限较高的稿子挪后,优先处理它。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平时这个点停云小姐也该来催稿了,她前个月在我这订的镯子设计图的原胚我都弄好了等她亲自来验收,我把图片发过去有四五个小时,她甚至还没回复我消息。

    平时就算不是秒回,也会在十分钟之内给出消息,何况是私人性质的账号,停云一般回复很快。

    她昨天下午还从我这借了只小谛听呢。

    万一对方确实在忙呢,遇到棘手的敌人或者在的地方没有信号。

    她也不会每时每刻都在意我的消息,说的也是。

    于是我低头专心看甲方那边的参考资料。

    要求我设计一位非常有矛盾的角色……

    表现的善良天真,实际上内心阴暗狠毒的普通路过的仙境住民。

    仙境……文案老师不会真的是纯美信徒罢。

    强调特性是美丽的无法辨别存在,美的非人,如同纯美再世。

    好刁钻的要求,只强调这些画个凿子啊。

    我如同被纯美点了脑子一样灵感爆发,谢谢啊哈。

    我画啊画,废寝忘食,甚至在两天之内结束了初稿,把乱七八糟的设计方案ABCD发送至审稿老师的邮箱,并且快速发了一堆东西过去,示意他们可以挑选一下,在我精选的几套方案里。

    ……邮件发出去了,但是我想用通讯系统给文案老师发消息,却显示发送失败。

    仔细看,早些时候给停云发的消息也是。

    啊?

    信号塔被砸了?不会吧?一会儿去看看。

    这些事情做完了,我抬起来,长呼一口气,准备给凉了的茶杯续上点热水,回头一看,几枝茶枝顶开茶壶盖子冒出来,正亭亭玉立的展示枝头嫩绿的叶。

    啊?

    我茶呢——

    我把这些树枝抓住,试图把它们从我的茶杯里弄出来。

    用了些力,没拔出来反而手里的树枝断开,我与茶杯里的树根面面相觑。

    一把火烧了。

    我把食指收回来,又戴上了缝进了符纸的手套。

    最近火气越来越大了,我这里还都是纸啊木头啊什么的,要是烦躁起来出现个好歹,估计整个工造司要烧一半、毕竟这个地方到处都是些易燃品。

    问符玄要了防火的符咒,不仅手套里有,尾巴上的玉环也塞了,身上也是一大把,方便抢救同门财产。

    问她要的时候,她比平时还忙,焦头烂额,我去太卜司打扰她的时候,她忙的只能叫青雀带我去拿符咒,我稍微套个几句,她就把最近抓了个比较重要的犯人的事情说出来。

    至于什么犯人。

    嗯,我心里大概有数。

    话说刃,景元也应该是把他放走了。

    之后去见他们的时候要不要带点茶点什么的,也顺带把景元那份送出去。

    不过,总感觉不太对。

    工造司的氛围么?我的工位确实很偏,但是也不至于一个人都不路过。

    公输师父嘞、啊不是,老师还是得尊称先生。

    那么先生去哪里了,他平日都会顺路来看看我。

    出问题了。

    稿子重要,可是我的袖中乾坤收不了那么多东西,万一我的袖子烂了那我的东西也得完蛋。

    我把东西塞进了在地板下的格子里,把绘图用的玉兆和绘板也放了进去,仔细看了眼唯一没有疯长的电子盆栽,嗯,应该……没事吧。我把盆栽扔里头,锁了门,就把伞卷上往外走。

    走了半天,脚不痛,得夸刚买的新鞋,这个价格称得上舒适,好看也是挺好看的,只是今天过去可能又要换新。

    早知道就去定双木头鞋了,上次踢人的木屐线开了还没补。

    造成我得不停支出杯子、鞋子、衣服的东西多了去。

    比如迎面来的金人,我这鞋要是踢了它的脑袋,它脑袋掉,我鞋也得开。

    我掏出了写着赦令的符纸,但是金人不听劝,于是我就顺手将他们物理制服。

    卸了他的核心,我叹气。

    轻轻松松嘛这是,还以为要废一番功夫,看起来力气大了不少。

    我从金人身上跳下来,这才注意到中央的炉子,上头燃了平时用的火,那奇怪粗壮的木头不曾见过,联想到我的茶壶,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它不会是在我画稿期间,吭哧吭哧的直接从烘炉里长起来的吧、里头封印了岁阳诶!这树干什么的!

    先生说的是,我下次画稿不戴耳机了!

    我赶忙冲向烘炉的位置,可是路上杂乱的东西也太多,我心想反正是工造司大危机,把角招出来就跳下了平台,原地起飞赶去。

    工造司遍地都是失控的金蟾、龙鱼、金人,师傅们和学徒们也不知都去了哪儿?

    金人、金蟾、孽物、龙鱼……嗯?

    这个身影怪眼熟的。

    红色的外衣,是我工造司的统一服饰啊。

    我急忙往那方向去。

    是公输先生!

    “先生——”我速度一不小心加的太快,靠近的时候发现那里还不止先生。

    当的一声,我控制我的飞行速度,不至于把人砸出个好歹,幸好又一人拿出了长枪做的落脚点,帮我化解了大部分的力。

    我一个燕子翻身,把周身辅助飞行的火气化掉,晃了好多圈散热,再冲上去狠狠抱住先生。

    “公输先生!我以为你和云澈、子铭、阿伟他们一起没了!”

    “要是没有您我可怎么办啊!我不想继承熔金坊啊!”

    没生我,但是对我有养我育我之恩,如同养父母的先生要是没了我得哭多久啊。

    教我画图,教我打铁,教我怎么把普通的木块变成足以串联机巧的块件,教我把满天星辰变成灯笼里的倒影,我心里早把先生当成了父母。

    我吸了吸鼻子。

    看见司里半个人都没有,全是孽物心里都凉了半截了。

    “你再不放开老夫的骨头都要断了!”公输先生一把老骨头,被我压的嘎吱嘎吱响,我见好就收,嘿嘿笑着把人放开。

    “你这小娃娃,怎么净说些不吉利的话,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做事不能焦躁!这样慌乱何成体统!”

    “何况老夫这也没事,铖杰他们也都撤到门口去了,你也赶紧去!熔金坊还轮不到你操心。”公输先生狠狠斥了我几句,没舍得说太重的话。

    “前几天你留下字条说是去了丹鼎司,真的是吓死老夫我了,还好你看着也没多大事。”他呼了口气,拍了拍肩。

    “话说你这是弄了什么新设备,居然不加防护就在司里高空飞行,万一出个好歹怎么办!你得好好感谢后面这几位,还有头上这角后头这尾怎么个回事?画稿画一半又去看那些会展了?”

    “啊,这个啊,是我自己长出来的。”我对对手指,辩解道,“我是耳机声音开太大了,把手头的稿子画完了才发现司里不太对劲……啊。”

    我把目光转向刚刚有帮我的人的方向。

    “多谢诸位救我于水火,不然我得撞箱子上,摔个七荤八素——”

    嗯,这个样子,怎么那么眼熟。

    这个脸,就算只花了一边眼影,衣服穿的严严实实,头发还短了……

    丹、丹恒?

    他把手里的击云收了,也看向我,像是没认出我一般,把目光移动到我的伞上以后才迟疑道。

    “南烛?”

    我说这个脚感怎么那么熟悉。

    “你还真的是凭伞认出我的啊……”

    这个发色和瞳色其实在仙舟的组合也挺难找的吧,而且我长得不有标志性么。

    “你们认识?”

    刚刚还在和边上行商模样的人嘀咕持明原来真的长角长尾的姑娘指着我和丹恒问。

    “小时候的玩伴。”我给在我心中的丹恒找了个定位。

    丹恒听我这么说,摇摇头。

    “确实。”

    “老夫怎么没听你说过,还有这么个青梅竹马?”公输先生单纯疑惑,也是,毕竟我在五十的时候就跟着他学习了。不过仔细看看这个小伙子相貌堂堂,身手不凡,人品也不像有大问题的。

    “在我还只有十多岁、还在上簧学的时候,我和他生活了一段时间。”我解释道,转向丹恒。“我变化很大吗,你甚至要花些时间。”

    “你小时候……还不像现在这么高,头发也不这么长,说话也不像现在这样。”

    丹恒看起来做的伪装不少,不然怎么是这个色,说话方式都委婉了不少。

    他像是看见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对我的角和尾巴避而不见。

    “因为我有在长。”我呃了半天,他还是这样,我们容易把天聊死,我感觉到一阵熟悉,放松下来。

    “头发,你之后出罗浮,我就再也没剪过头发,因为景元说长发编起来好看。”

    丹恒表情扭曲一瞬。

    我把目光转向其余三位,雪衣小姐,一位云骑,一位丰饶很重的先生。

    我装作不去在意那位行商先生,同雪衣小姐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我是工造司工正,南烛,多谢诸位保护公输先生一路。”

    “唉!不客气,我是云骑素裳,这位是行商罗刹,这边是十王司的判官雪衣小姐。”嫩黄色云骑姑娘人也很好说话,“丹恒,你认识哈。”

    “雪衣小姐要去港口坐星槎回去,我要去丹鼎司报道,顺带把这二位带到安全的地方。”

    丹恒在不就是最安全的么。

    我思考。

    “原来如此,我也打算去门外看看师弟师妹,请容我一道前去。”

    于是我们一齐往门口去,相互间有个照应。

    路上遇见些被建木控制的机巧,配合也算默契。

    我一伞过去,快速切去了机巧的核心,在公输先生心疼的目光下放火点去丹恒那边的一只龙鱼。

    “怎么就只使击云?”我甩甩尾巴,问一枪便结束战斗的丹恒。

    “这样就够了。”丹恒说。“倒是你,这些年居然到了工造司。”

    “你以为我会去丹鼎司?没办法,我对那里的人喜欢不起来,他们天天变着法子来膈应我,还是公输先生愿意教我手艺,不然还得再景元那儿混吃混喝。”

    这几天故友见的多,难得见到居然是我这辈子才认识的丹恒,心安之余话也多了起来。

    “你不知道,你走后我回家都没可以一起玩的人,当了留守儿童三十多年。那些持明的老东西闲着没事还要来烦我一番,这个药得吃,那个药也得吃,还准备让我去打白工。”

    “说起来,我观你现在气色不错,现在是在哪儿住?又交到朋友什么的?怎么回罗浮也不合我打声招呼。”

    “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在星穹列车上,过来也是因为我的朋友在这里。”

    “嗯,好。”我安心了。

    幸巧这段路很短,离门不远,马上能看到敞开的大门。

    公输先生说是要留在这,不陪我们一起去外头。

    “那我也留着帮忙,先生一个人也太危险了。”

    我说。

    “嘿!我说你这小娃娃不听劝!叫你到门外去和你师弟师妹一处他们犯事你也能兜一把,这里的事情老夫想办法解决。”公输先生带着阿财和几只没有被控制的机巧叉腰叹气。

    “先生,我能打的过司里所有的金人。”我反驳。

    “前几天到丹鼎司的人是谁啊?”

    “那不是想白露了,以及问问这些东西的事情吗?”我指着角,尾巴撑着伞反驳到。

    见到门前有金人挡着,我走到丹恒身边,对先生的说法不满。

    “好好,您且瞧着。”

    我抽出符纸,咬了指头。

    黄纸化作了火龙,直接吞下了金人,偌大的机械顷刻间就化作了铁水,流淌到我准备好的铁桶里。

    “嚯……这招可真厉害啊!有这个威力岂不是能什么都烧完。”素裳姑娘惊的拽住了罗刹的衣袖。

    哼哼。

    我测试过,有这火,我平时不去用烘炉也成。

    这下先生该满意了。

    “杂质!老夫教导过你金人每个部件使用的材质吧!现在好了,你给都熔了、不仅坏了一台金人,还没办法修了!”

    公输先生开始赶人,他居然嫌弃我火气大。

    我震惊,我失落,我回想矿石冶炼的课本,甚至是被丹恒拖出的工造司大门。

    难道我在专业课都要玩完了?去丹鼎司也只能做最基础的制药工作拿着月薪甚至不够自己吃饭,变成广义上的社会废人?

    ……我记得分离方法步骤少也相对简单,金人结构里少数用到建木以及岁阳力量的地方也被我烧干,沙砾间接被我熔碎,换而言之我是炼了一块纯度更高的合金。

    从铁水的色泽就能看出,倒进模具里又是一块好铁,能造至少半个新金人。

    结论是,公输先生虎我。

    好啊,为老不尊是,年纪一把,还想着大英雄主义。

    不行,至少把阿财留下当慰问品才行,师徒一场至少得把狗传承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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