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训练基地回到海大校园的一路上，疲惫的同学们早已睡得东倒西歪，陈灼暮跟着同班的男生最后登上大巴，目光在一排排座位中下意识地寻找着谁。
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眼神一带而过，最后落在第五排靠窗女孩的身上。
宋知晓和苏妍已经早早找好了位置，前后左右都坐满了，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学校里哪间食堂最好吃，她的声音飘过他的耳际：“我不在学校吃晚饭了，晚上有人来接。”
陈灼暮快速走过，目标向最后一排仅剩的两个位置而去，和周扬一人一个位置，坐下后习惯性地去拿双肩包里的笔记本电脑。
周扬瞥了他一眼，电脑掀开时调侃道，“你要不跟电脑过一辈子得了。”
陈灼暮：“滚。”
“你这几天除了删那些没完没了的帖子还干什么正经事了？”周扬抱着胳膊，哈欠连连，“课都选完了，新生该注册的也都注册完了，还干嘛？”
“还有什么帖子。”
“就你和文院女生们的二三事啊。”周扬对于八卦消息可谓信手拈来，“先是你跟那谁的在操场上的，后来是你跟那谁出黑板报的，后来又冒出来一堆你跟那谁同台的……”
虽然说了也等于没说，陈灼暮用行动答了他的话，浅浅一番操作后，屏幕上跳出一张选课表，虽然课程和自己专业八竿子打不着。
周扬顿时眼睛亮了，歪着脑袋横贴上来，“哟，这不是文学院的课吗？”
余光瞥见左上角的用户名，和自己想得大相径庭。
“你！你你你……”周扬惊讶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陈灼暮单手扶着下巴，眉心紧锁。
“现代汉语，古代汉语，中国文学史，外国文学史，她们学院课好满啊……选修课这两个都跟我们的专业课时间重了。”周扬作为陈灼暮的嘴替，盯着课表小声念叨着，看了半天终于指在了一个被挤在角落的课程名上，“这个可以，西方古典文学选读。”
回头一看，陈灼暮眉心已然皱成了马里亚纳海沟。
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不过……啥是西方古典文学？”周扬依旧嘴替，此时脸上已经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我估计应该就是……”
算了，他估计不出来。
下一秒，陈灼暮松开手，重新打开新网页搜索栏，抿着嘴认真在检索栏输入：
“什么是西方古典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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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抵达校园停车场，学生们鱼贯下了车，围在一起找自己的行李，陈灼暮和张扬坐在大巴的最后，很自然地被挤到了最后一个下车。
外界的空气潮湿闷热，还带着沥青地面被暴晒后产生的刺鼻气味。
即便是到了下午，空气中的闷热也丝毫不减。
周扬背包挎在肩上，等陈灼暮一手一个拎着背包和军被大步走来，笑道，“既然都到学校了，不如一起吃个饭吧。”
“行啊。”
“回宿舍还是先去吃饭？”周扬歪着脑袋蔫蔫地问，“我快饿死了，但是提这么多东西去食堂吃饭好像会消耗更多体力。”
陈灼暮看了两个方向。
他对于先吃饭还是先回宿舍这两件事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只不过……
“那就先吃饭好了。”
他的目光落在远方的某处，唇角不觉提起一丝笑。
“也对，累成这个狗样，回宿舍估计就直接睡死过去了，谁还会想再下一趟楼吃饭……”周扬絮絮叨叨的声音自动切换成了背景音，画面中的女孩正一鼓作气把两个大包扛上了肩膀和小伙伴一道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找了一棵足以庇荫的榕树底下，撂下行李，四处张望着似乎在等人。
军帽下露出的黑色卷发衬着她肤色瓷白，站累了索性坐在了蜿蜒凸起的榕树根系上，摘下帽子扇着风，样子有点可爱。
他的脚步不由得跟上两步，走到了校园绿化带尽头才停下。
紧接着，他看到一辆白色minicooper停在学校门口，驾驶座上的男人主动替她把行李拎进后备箱，顺便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瘦瘦的身影在原处站了站，仿佛犹豫了片刻，被身边的小伙伴拽了一下袖子才听话地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两个女孩一左一右钻进了汽车后座，两扇车门关闭，minicooper扬长而去。
陈灼暮站了一会儿，才听见背景音周扬被他的潜意识拉回到了现实：
“……哎你说，他们同一个班的课表，是不是都是一样的啊？”
陈灼暮转过脸来，撞上张扬四处躲闪的目光，后者心虚地笑了笑，“要不……你顺便帮我也查查班花的？有偿？”
不料陈灼暮眉毛一挑，“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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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的秋老虎果然名不虚传。
Mini cooper快速行驶在高架桥上，三十五度的热浪被玻璃阻隔在外，取而代之的是车内二十四度的冷气，以及车载音响中持续播放的海市交通广播。
广播里的跳跃声线播送着城市新闻，但再劲爆的消息都抵不上后座上苏妍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短短十五分钟车程，她把整个军训从里到外吐槽了个遍，前排两人毫无丝毫插话空间。
“……幸好晓晓的军事理论拿了个A＋，”苏妍长叹一声，坐直身子凑到前排来，“阿哲哥，你比我们大三届，你们那届跟我们是同一批教官吗？你们教官也这么变-态吗？”
宋哲转弯前瞥向倒镜，淡淡笑道，“海大有三个训练基地呢。”
“这么说就不是同一批了。”苏妍有点失望地看着窗外，换了个方向继续吐槽，“还有那些捕风捉影的帖子啊，说晓晓像男生的，要多过分有多过分……”
宋哲略略瞥向后视镜，恰好看到后座上的宋知晓扶着额头看着窗外，“我们知晓从小性格就像男生，经得起摔打，挺好的。”
后座上的宋知晓对着后视镜苦笑了笑，感谢兄长替自己说话。
“要是只是这样就好了，还有说晓晓跟信息学院院草谈……”苏妍话说到一半，转头时正对上宋知晓刀一样的眼神，顿时怂下来，改口道，“……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宋哲微愣，再次转头去看她，她垂眸闷闷道，“没有的事，别乱说啊，要是传到我大伯和伯母那……”
宋家家教严，再加上宋知晓身份尴尬，一切后果不言而喻。
狭小的车厢内短暂地安静了两分钟。
从刚才坐上车开始，宋知晓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累的还是对军训吐槽大会没有兴趣，眼睛一直盯着挡风玻璃的方向，视线都没挪过。
宋哲余光瞥向副驾驶位上。
“在想什么？”
“在想你开得好稳啊，一点也不像刚拿的驾照。”宋知晓很快回答，显然刚才一直听他们说话，没有分神。
宋哲扬了下眉，“路考一次过的，还算轻松。”
苏妍瞬间变了笑眼，“知道阿哲哥一直是学霸，一点也不意外。”
“有空也考个驾照吧，以后我要是不在家，你自己也能开。”宋哲低醇的嗓音盖过交通广播里的男声，时不时地朝她望去，似乎在观察着她的反应。
这话是对宋知晓说的，她只垂眸笑了笑，摇了摇头。
她有空，只不过没那个条件。
她和宋哲在宋家的身份，到底还是有云泥之别的。
虽说从小一起长大，在外人眼里都不曾亏待过她半分，但宋知晓自己心里明白，宋哲是伯父伯母的心头肉，她不过是继父母领养的孩子，除了伯父伯母主动给的生活费，从来都不会多要一分。
但宋哲显然是懂她的，兄妹俩一向很有默契。
“我申请了海德堡大学的研究生，到时候这辆车就给你开，买的也是你喜欢的白色。”宋哲轻松左打方向盘，拐下了高架桥，缓缓排在等待漫长红灯的晚高峰车流中。
天色渐渐擦黑，街灯亮起，后排的苏妍已然打起了哈欠。
“先送苏妍回去吧。”宋知晓找准机会切开话题，恰好看见前面熟悉的十字路口，提醒道，“前面右拐一下应该比较好停车。”
后排苏妍努努嘴，“都这么晚了，不能蹭一顿么……”
“不能。”宋知晓很果断地打消了她的念头，转过头来，“回学校请你吃食堂咯？”
就算宋家人对她再客气，她也并没有胆量带朋友回家做客。
“好！”苏妍立马被收买，转向刚把车停稳的宋哲，“阿哲哥，谢谢你载我回家！下次见哦！”
宋哲礼貌点头微笑，目送她跳下后座。
重新驶入高架，车里只剩下两个人。
口袋里的手机短促地震动了一下，大概是苏妍到家后的平安消息，她没在意。
宋哲一路不停地朝她这边看。
“怎么了，军训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宋知晓没想提自己这些天都被班级孤立的事，笑道，“没有吧，就是一直喊口号喊得嗓子疼，不怎么想说话了，只想放空。”
“那正好，家里今天炖了冰糖雪梨，”宋哲很懂得猜她的心思，借着由头提议道，“入秋之后我妈嗓子也不太好了，要不顺路再去买点梨，回家让阿姨每天都炖。”
打着家里长辈的幌子给妹妹开小灶，宋哲对这种事情乐此不疲。
果然，宋知晓笑眼中闪着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