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

    不等她们三个继续聊下去,昭华宫外就听到兴安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一阵慌乱,忙收拾好去迎接,谁能想到这么晚了,拓跋衡还会来昭华宫。

    拓跋衡卸下白日的戎服,换上常服,暗色绸缎上印着金龙,一如往常地清雅。

    钱浅还是没能适应,她总觉得拓跋衡这样的气质更像是一个闲散王爷。

    他的野心从来不表露在脸上,他总是能将它隐藏地很好。

    由于拓跋衡来得突然,钱浅还未来得及穿鞋,就下了床行礼,地板凉得她忍不住咳嗽,一旁的绿珠和采娟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拓跋衡又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阿月不在,你们两个就这样伺候娘娘?”

    一声质问,让两个宫女直直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皇上恕罪,是奴婢伺候不周。”

    “是我听到你要来,太着急了就下床了,与她们无关,你别怪罪她们。”

    拓跋衡看着跪坐一团的两个人,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们的意思。

    钱浅努努嘴,继续嘀咕道,“本来阿月走了,我身边的贴身宫女就少了一个,现在皇上又要来责罚她们,到时候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罢了,”拓跋衡终是叹了一口气,“你们退下吧。”

    “谢皇上!”

    兴安领着绿珠和采娟退下。

    一出去时,兴安有意提点绿珠和采娟。

    “我说你们两个以后伺候娘娘更要谨慎些,万万不可像今天这般随意,不然哪天惹了祸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请公公提点。”绿珠和采娟不约而同地看向兴安。

    兴安清了清嗓子,“要我说,如今皇上表面上宠爱郦美人,可实际上他最在意的人是昭仪娘娘,宫外难得进贡一次的海棠,皇上命人都搬到昭华宫,今日游猎所定的魁首也是为了让昭仪娘娘补身子,还特地让我请娘娘来兰亭,吃现杀的白狍,多的细节数不胜数,只要你们留心,就会发现皇上很在意昭仪娘娘。”

    绿珠赞同点头,“是啊,上次去太医院请太医时,从皇上的表现和语气中,我就能感觉皇上很在意娘娘。”

    “可难道不是因为娘娘的父亲赫连将军在北伐的缘故吗?”采娟疑惑。

    “采娟你这话说的,”兴安鄙夷,“这你就不了解皇上了,虽然皇上突然重视昭仪娘娘也有这一部分原因,但是皇上也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进一步缓和和娘娘之间的关系,毕竟之前,因郦美人小产,昭仪娘娘和皇上闹得很难看。”

    “公公,您真是观察细微。”绿珠和采娟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这就是我要你们注意的地方,”兴安说得语重心长,“正是因为皇上心里有娘娘,在意娘娘,你们平常就更要勤勤恳恳地伺候娘娘,不能有一丝怠慢,要像阿月姑娘一样办事妥帖,让人挑不出错来。”

    “今天要不是娘娘为你们求情,只怕你们都要重罚。”兴安摇摇头,只觉得这两个宫女到底还是不成熟,心思没有那么深沉,只怕以后要吃亏。

    “谢公公提点,奴婢们以后会更尽心尽力地侍候娘娘。”绿珠和阿月感激地说。

    “你们之前跟着昭仪娘娘也受过苦,好不容易跟着娘娘熬过来了,可千万要小心,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警醒做事,以昭仪娘娘现在这受宠的架势,你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兴安说完后又返回昭华殿,站在在殿外等候皇上传召。

    绿珠和采娟两个听完兴安的教诲后,心领神会,暗暗想着,以后要更尽心尽力侍候娘娘。

    昭华殿内,拓跋衡蹲下身将钱浅抱回床上,为她盖好薄被。

    “以后我来,不必这么着急行礼,等你身体大好后再行礼也不迟。”

    “嗯。”钱浅低声应着。

    “咳嗽还厉害吗?”

    “偶尔咳几声。”

    “以后哪里不舒服要及时请太医。”

    “好。”

    “你今天怎么了?因为前些日子的事与我置气?”

    钱浅没有温度的回应,让拓跋衡有些不解。

    “没有。”

    钱浅的这句没有,原本是不打算和拓跋衡周旋,才说出口的,可在拓跋衡看来钱浅就是在意之前的事。

    “感业寺下毒一事,我是没有深究,因为其中牵扯的人我还不能对他下手,他谋害你,是想试探我的反应,若我坚持一查到底,会让你的处境更危险。”

    “你知道是谁下的毒?!”钱浅震惊,不是说是感业寺内的勾心斗角,碰巧被她这个倒霉蛋碰上了吗?

    拓跋衡双手握住钱浅的胳膊,与她面对面对视,“我知道,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你身边对你有威胁的人,我已经将她安排出去,现在你的身边是安全的。”

    “对我有威胁的人?”

    钱浅并不知道拓跋衡所指的人是谁。

    拓跋衡没有再继续说下毒的事,而是问,“今天的白狍肉不好吃吗?”

    “我吃不惯。”钱浅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出自己心里话。

    “真是奇怪,从前你很爱吃这些野味,还总是说宫里的肉有腥气,没有野生的味道好。”

    “是......是吗?”钱浅心虚到冒冷汗,她现在是以赫连音的身份和拓跋衡相处,可不能露馅。

    “可能是因为我中毒的原因,突然就吃不惯这些东西了。”

    钱浅尽可能合理的解释。

    钱浅又提起中毒一事,拓跋衡的眼神有些伤感,他长而密的睫毛轻颤。

    良久,拓跋衡开口。

    “音音.....”

    “嗯?”

    “对不起。”

    拓跋衡这样忧伤的神情是钱浅不常看到的,恍惚间,梦中大树下的羸弱少年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仿佛还是那个面对心爱之人会心生怯懦的少年,也还是会因为能力不够而习惯性地对心爱之人说对不起。

    钱浅想,如果赫连音能看到拓跋衡这一幕,就算之前再怎么生他的气,再恨他,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疼他,原谅他,毕竟他们曾经深深爱过彼此,这份爱到现在也没有消失。

    钱浅感觉到这副身体的心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她的情绪居然也会被感染,变得难受起来,身体不自觉地想要抱住拓跋衡,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音音,我没有忘记当初的诺言,等到我真正大权在握之时,你会是唯一与我并肩而立的人。”

    像触电一般,钱浅想起赫连音曾对拓跋衡说的那段话。

    “拓跋衡,我不要你每天都担惊受怕,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又转眼失去,我一定要嫁给你,我要让我父亲站在你这边,你放心,我会站在你身后,帮助你坐上那个位置。”

    原来拓跋衡对赫连音这段话也有回应,并不是只有赫连音在单向付出。

    只不过在这场感情中,赫连音所付出的代价太大,再滚烫热烈的心也会在一次次的冷漠与忽视中逐渐冰冷,最后,靠着一腔爱意她没能撑下去。

    拓跋衡用衣袖轻柔地擦去钱浅满脸的泪水,“别哭,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三天后,钱浅从兴安那里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原本赫连韫带领的北伐大军一路顺利攻破边境旧部各地势力,却在即将返回晋安时被旧部势力联合伏击,这一次伏击让赫连韫带领的军队损失惨重,十万大军瞬间折损八万。

    钱浅在得知消息后心头一紧,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赫连韫北伐若是失败,那么拓跋衡必然会借此削弱他的在朝中的势力,甚至还会问罪,到时候自己最坚实的靠山可就倒了,到那时她就再没什么能力去帮助拓跋鸿造反了。

    赫连韫虽然不是钱浅的父亲,可他让钱浅感受到了真正的父爱,这次北伐原是赫连韫为她而战,如果赫连韫因为这次北伐死了,钱浅也会难受、自责。

    为了第一时间知道赫连韫的消息,钱浅破天荒地早起,守在拓跋鸿下朝的地方,她迫切想知道赫连韫现在如何,是死是还是活。

    夏日的太阳早早就升起来,巳时,阳光就变得毒辣,照在红墙绿瓦,热得人晕厥,钱浅守在上早朝的太极殿侧边的出口一动不动,陪着她出来的绿珠担心她中暑,想让钱浅先坐在附近亭子休息。

    “娘娘,您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天气太热你会受不了的,我先扶你去一旁的亭子里休息,等会我帮你守在这里等皇上出来。”

    钱浅用丝帕擦了擦汗,她脸颊被晒红,却丝毫没有察觉,现在的她一心想知道赫连韫的消息。

    “不用,你先下去休息,不必陪着我。”

    “娘娘......”

    “帮我准备一碗解暑的荷叶莲子汤,等下见完皇上我就回去喝。”

    北伐战败对于朝国来说是一种耻辱,为首的赫连韫将军生死未卜,如若活着回来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责罚。

    钱浅又继续等了一个时辰,今天的早朝时间格外长,直到拓跋衡坐着龙辇出来,钱浅在太阳底下整整站了两个时辰,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厥。

    可是今天拓跋衡却不愿意见钱浅,他让兴安来劝钱浅。

    “我说娘娘,你可别在这么毒辣的太阳底下等皇上了,皇上说了这段时间都不会见你。”

    “为什么?”

    “赫连韫将军现在生死未卜,带着剩下的两万将士不知去向,朝中吏部尚书郦全在前线收到消息,说赫连韫将军带着两万将士投敌了,皇上现在正生气呢。”

    “赫连......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定时有人趁机落井下石,污蔑他。”钱浅听得气愤,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理论。

    “娘娘别急,也有为赫连将军说话的人,很多都是从前在赫连将军手下办事,受到将军提携的人,他们也都不相信赫连将军会投敌,总之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到现在还没定论,皇上累了只得暂时退朝。”

    钱浅神色紧张,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

    兴安察觉到钱浅的不安,安慰道,“娘娘别太担心,现在暂且还没有定论,皇上也没有偏向哪一边,他只是顾及到你和赫连将军之间的关系,怕人议论,所以这段时间不方便见你。”

    “好,”钱浅点头,她将带在手上的金镯子用力拉下来,塞进兴安手里,“公公多谢你,后续有什么消息还请你一一告知。”

    兴安推脱,“娘娘这可使不得,你这是折煞奴才了。”

    “快收下,别让人看到了,难为你告诉我这么多事情。”

    “谢娘娘。”兴安将镯子收好,“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养心殿伺候皇上了。”

    “好,有什么消息记得告知一声。”

    钱钱不放心,又重复一遍,看着兴安渐渐走远,她的眼睛渐渐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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