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无数的飞舟穿梭在云间，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钟声的回响。
“看来快到目的地了。”
孟梵书伸了伸懒腰，刚睡醒的人脑袋乱糟糟，不用想黎月也知道这家伙晚上睡姿有多差。
上辈子历练途中有过睡在一块的经历，一晚上不知道被蹬了多少脚，每一脚都十成十的力度，但凡自个没个隔离的灵宝都得被踹到重伤。
按道理修士随着自身实力的提高，身体素质也会稳步上升，寻常的拳脚力道基本上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当然这里边不包括锻体的那群人。
可孟梵书这丫头吧，偏偏有点邪门，有时候单纯的拳脚也打的人生疼。
“看看周围，好大的阵仗。”
可不是么，随着越来越靠近目的地，四周出现的接引飞舟也逐渐增多，哪怕有些距离也能感受到那些飞舟上站了不少人。
“看来这次有不少人，光看这飞舟的数量就不少。”
孟梵书咂了咂嘴，有些焦虑的搓了搓手。
“这次人这么多我能进的去那些大宗门嘛……”
黎月眼角抽了抽，她很想告诉这丫头真的多虑了。
上辈子孟梵书很出名，除了她自己打出来的一半名声外，另一半便是她的师尊白伊澜。
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好战分子，基本上排的上号的都会有意识的避免遇到她，能不冲突就不冲突，毕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的挨一顿揍。
甚至妖族与魔族里面也有不少被白伊澜揍过的。
而作为她的徒弟孟梵书拜她为师后简直是年轻版白伊澜，激发了体内同样好战的基因，师徒俩直接搞了个联合，当师傅的打老的，做徒弟的打小的。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万剑门的掌门收到了来自各地无数的“拜帖”。
读作拜帖，写作赔钱。
“这都还没到呢，你就已经想象自个被踢出去的画面了。”
“害，这不是紧张嘛，谁能想到今年能来这么多人……啊！”
正说话间，船身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若不是扶着栏杆，两人怕不是直接滚作一团。
黎月和孟梵书算是少数好运的人，因为有大部分人都被这巨大的晃动给晃得跌倒在地，更甚者有不少人三四个抱作一团。
虽然下一瞬间大家又都努力的分开站了起来，但这个“惊喜”还是让不少人黑了脸。
“哈哈哈哈，师兄，简直跟咱们当时一模一样哈哈哈哈！”
距离飞舟不远处的山峰上，有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笑得乐不可支，尤其是看到那些滚在一块的人，更是笑弯了腰。
在他身边有一个看着模样比少年大不少的人，此刻正一脸无奈的看着旁边笑得乐不可支的师弟。
“行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哎话可能不能这么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毕竟启灵大典每十五年才举办一次，上次我就是里面滚来滚去的那一个。”
那少年看着一脸正色，前提是得忽略他眼里的幸灾乐祸。
“总之，这次终于轮到我看别人出丑了。”
“……”旁边的青年抬手扶额，实在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会摊上照顾这个泼猴的任务。
……下次还是把师弟扔给天克他的师姐吧。
“看也看够了，该走了。”
“哎啊啊啊啊——！”
青年一手拎起旁边人的领子，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一长串波浪般的尾音久久不散。
……
“你怎么了，眼睛一抽抽的。”
“啊……没事，沙子迷眼了。”
黎月面无表情将视线挪开，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就当作没看到吧。
接引飞舟已经着陆，两人随着人流站在船中央的传送阵上离开。
巨大的广场上早已挤满了前来参加启灵大典的人，远处高耸的山峰直冲云霄，近处巨大的白色石门矗立在广场上，顺着这道门向后望去，是一片看不清的迷雾。
但黎月却看的分明，那是一道极长的阶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那种。
上辈子好歹修炼到了化神期，这辈子虽然没了力量，但被锤炼的神识却并没有随着重生而回到起点。
所以她才能那么轻易的透过那个阵法看到后面的阶梯。
但她也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笑话，再多看几眼，别说上面的那群掌门长老，就连面前坐镇在广场的宗门弟子都能感知到了。
黎月说的自然是坐在广场上的，那两个在阶梯正前方站着的宗门弟子。
那一男一女皆身穿统一的白色宗门服饰，袖口上金丝勾勒，尤其是裙摆上绣着的金色莲花图案，黎月看的是一阵牙疼。
毫不夸张的说，这衣服在这广场上站着的人里面，估计没有比她更熟悉的了。
这是归一宗内门弟子才能穿的宗门服。
好在两人的脸没在上辈子的记忆里出现过，这让黎月稍稍松了口气。
……生怕遇到“老熟人”自己忍不住一拳挥上去。
虽然以目前的能力大概率会被打飞。
“安静，今日启灵大典将正式开始。”
说话的是那名女弟子，清冷的嗓音随着灵力传遍了广场每一个角落。
沸腾的人群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站在女弟子旁边的那位男弟子看着拥挤的人群挑了挑眉。
他轻轻拍了拍手，竟凭空又出现了六名弟子，皆一身统一的白色内门服。
为首的一男一女两人双手结印，随后出现的六名弟子分散站位，给那两人辅助。
“轰隆隆——！”
随着一声巨响，人群的最前方突然出现一根巨大的透明尖顶的石柱，石柱周边还被剑阵包围。
黎月清楚，但凡此时有不知死活的人硬闯，必然会被剑阵里面无形的剑意削成片片。
随着那两名弟子最后的一个结印打下，剑阵逐渐隐没在冒着蓝光的阵法之中。
“灵根测试现在开始，请诸位排好队一一上前来。”
一时间，有不少人窜到了前面，迫不及待地想要站在测灵柱面前看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修仙资质。
黎月与孟梵书被挤到了后面，但她俩也没急着往前跑，基本只要上了这艘接引船的人都有测试的资格，所以也没必要急着跑到前面去。
而且这场启灵大典的场地可不止这一个，总共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分场，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便是北部场地。
“哈哈哈我有灵根！我有灵根了！”
前面爆发出一阵狂笑声，一个男人大笑着走下测灵台，测灵柱爆发出了一阵绿色与金色交织的光芒。
“王庐，金木双灵根，资质中上。”
归一宗的弟子在旁边拿着卷轴记录着，每上去一个人，那卷轴便缓缓出现一个名字，待测出灵根后，名字后面也会显示其资质如何。
“李一山，水木土三灵根，资质中等。”
“徐峥，金火双灵根，资质中下。”
“王枯……无灵根，将由飞舟送回。”
台上记录的弟子顿了顿，便又恢复了一派淡然。
“下一个。”
那个被测出没有灵根的王枯一脸灰败地走下了测灵台，在场的所有人都默契的让出一条道，目送着他失魂落魄的往飞舟的方向离去。
黎月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从测出来有无灵根这一刻开始，注定两者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不可跨越。
而每次的测灵根必然会刷下去不少没有灵根的人，从满怀壮志凌云到测完后的失意落魄，每一次都太多太多。
可修仙本就逆天而为，没有灵根储存灵气，也就意味着没有自保的能力，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修仙界里，很容易死得悄无声息。
“冰系天灵根！”
本来平淡无波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微微颤抖，记录的弟子震惊的看着测灵柱爆发出来的耀眼光芒，冰蓝色的光芒直接将整个测灵柱填满，散发出来的寒气让台下的离得近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短短不过瞬息，那股冰寒笼罩了整个广场，甚至有突破这里的趋势。
她的资质引发了难得一遇的异象。
黎月也是第一次见，也算是近距离观看了什么叫做恐怖的天赋。
“司木栖，冰系天灵根！”
不止是记录的人，就连为首的两名内门弟子都颇有些惊喜的看着测灵台上的少女。
背着台下的众人，她一袭淡蓝色的罗衫裙站在台上太过于耀眼，台下有不少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是司家的人。”
“司家这一届小辈看样子是要再添一名天才人物啊！”
“这资质我等怕是比不了了……”
“这女孩是天灵根哎！还是冰系的！”
底下的孟梵书凑到黎月跟前小声咬耳朵，话语里还有着说不上来的羡慕和惊叹。
“我也想像她一样天赋这么强！”
“你会的。”
黎月拍了拍她的脑袋，在孟梵书不满的目光里又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
上一世孟梵书被测出来变异风灵根，又在后面的考核中引发万剑齐鸣，是天生剑体，更是直接被万剑门本没有来启灵大典的白伊澜直接抢走。
要知道当时的白伊澜正跟妖界的一个大能交手，打着打着收到自己宗门长老发来的信息后，直接收了招就往回跑，为此还直接碎了几个稀有的空间符箓。
可见孟梵书的天赋有多吸引人了。
要知道当时的万剑门白伊澜是个有名的剑疯子，主打一个觉得收徒耽误自己打架，谁成想突然冒出来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天生剑体，又是变异风灵根，这脑子突然一下就转过了弯。
一个人打架多没意思啊，那就带个徒弟一起打！
也正是因为这样，孟梵书后来就成了第二个令人闻风丧胆小剑疯子。
该说不说是一脉相承呢……
异象维持了不过数秒便又渐渐消失，但已经在众人面前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而之后上台的虽然也有资质不错的，甚至出了一小部分资质不错的单灵根，但由于前面司木栖的天赋摆在那里，也就显得没那么惊艳了。
测灵根还在继续，此时已经到了正午，广场上陆陆续续的测了将近一半的人数。
“下一个，陈清羽。”
被叫名字的少年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了测灵台，一身红衣被穿的颇有些江湖侠客的感觉。
“陈家？”
“看样子是，你看他的衣摆上绣的花纹，也就只有那个陈家的人才会穿这样的衣服。”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害这不是上去了吗，马上就能看到了。”
被议论的少年此刻盯着那测灵柱，左晃右晃扫了几眼，才将手放在了上面。
一息，两息……
“我天！”
测灵柱红光大盛，炽热的温度从测灵台上扩散开来，这温度比之前司木栖的寒冷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现在也未入寒冬，较之司木栖的寒冷，这陈清羽的炽热更让人受不了。
“陈清羽，变异火灵根！”
许是看大家的表情都很难受，台上的弟子一挥手，那炽热的温度便瞬间散去了不少。
“今天竟然又出了一个变异火灵根！？”
“这陈家也不得了啊……”
对于记录和镇场的内门弟子来说，这种好天赋自然是越多越好，若是能一个接一个的来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红衣少年蹦跳着下了测灵台，甚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看样子是非常满意自己资质了。
随后陆陆续续的又上去了不少人，直到申时，才轮到孟梵书和黎月她们。
“下一个，孟梵书。”
“那我先上去了，祝我好运啊。”
孟梵书咬了咬牙，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无灵根罢了，大不了回去逍遥江湖，快活一辈子。
几步迈了上去，深吸了口气便将手重重地拍在了上面，那拍得清脆的呦，这动静听得旁边盯着的弟子眼皮子狠狠的跳了几下。
“孟梵书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她像是唐僧念咒一样，惹得旁边记录的弟子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有点被洗脑了，先缓缓。
一阵猛烈的风突然席卷了广场，许多人没有防备都被吹得睁不开眼，就连台上的弟子都措不及防的被风扑了个面。
唯独早就知晓孟梵书天赋的黎月，早有准备的挡住了自己的脸。
不过这风还是足够猛，有不少人已经被吹得快要站不住脚了。
“孟梵书，变异风灵根！”
“啊啊啊我支棱起来了！”
少女兴奋地跑下测灵台，一个飞扑抱住了原地等待的黎月。
“我也可以变得很厉害！”
到时候我就可以保护她了。
黎月稳稳接住了孟梵书，她就知道，自己这两辈子的好挚友一定不会差。
“这又是哪个？好像不是世家的人。”
“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就说人家灵根好不好吧！”
“又出了一个变异灵根啊……”
“下一个，黎月。”
台上记录的弟子叫出了下一个测灵根的名字。
“去吧我的好伙伴！”孟梵书松开紧抱着的双手，轻轻推了一把黎月让她往前走。
“那我上去了。”
她迈开步子几步跨过了台阶，等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测灵柱是由一大块极品测灵石打造而成。
……还真是下血本了。
闭了闭眼，黎月将手轻轻放在了测灵柱上面。
测灵柱表面是冰凉的，但并不让人难受，反而还有些舒适。
她沉默地望着毫无动静的水晶，等待着它给予回应。
一息两息三息……
毫无动静。
黎月皱了皱眉，但她依旧将手放在上面没有动。
“这该不会又是一个没灵根的吧。”
“今天测出来没有灵根的多了去了。”
“唉……赶紧下来吧别耽误别人了。”
“谁说不是呢……”
已经守在一旁的记录弟子遗憾地摇了摇头，正准备宣判又一个与大道无缘的人，就像前面的一些人一样。
“嘿你们怎么说话的！”
下面的孟梵书举着拳头朝那些嘴碎的人晃了晃，颇有些恼怒的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露。
“她肯定可以的！”
周围的人纷纷避开了些有几个还小声嘟囔着什么。
“看在你变异风灵根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嘿你们几个！”孟梵书差点没被气笑。
“别说了，看上面。”
一直安静的在一旁当做背景板的司木栖突然出声制止，示意说话的人往上面看去。
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广场这里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暗淡起来，不一会便黑云涌动，有不少灵鸟受惊飞起远离了这里。
黑云里时不时闪过什么东西，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来。
而正对着的测灵台上，测灵柱被浓郁紫色充满，甚至隐隐有向四周蔓延的趋势。
“后退！”
几名内门弟子默契的往四周散去。
如果说前面的几人引发的是小范围内的灵根异象，那黎月引发的则是大范围的天地异象。
“变异雷灵根？”
虽然也是难得一遇，但真的可以造成这么大动静吗？
上方的云层已经有雷声的闷响，已经有镇场的弟子在灵牌里求助长老前来支援。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可以控制的范围了，那头顶愈发浓重的威压让在场所有都不敢轻易动弹。
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劈一道可就麻烦大了。
可就在众人严阵以待时，黑压压的云层突然一滞，就这么从中间向四周扩散消失了个干净彻底。
场面一时间有些安静的过分。
“啊？这就没了？”最后还是一身红衣的少年没忍住，看着放晴的天空说出了口。
一句话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你还希望有什么？”
已经在众人愣神之际走下测灵台的黎月无语地看着那个叫陈清羽的红衣少年。
“嘿我还以为会劈下来一道雷呢。”陈清羽眨了眨眼说道，看样子竟然还有些可惜没劈下来。
“哇吓死我了阿黎！”孟梵书再次一个熊抱飞扑了过去。
“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吓人！我都紧张死了！”
“抱歉抱歉……这不是没事嘛。”
黎月忙着安抚挂在身上的孟梵书，自然忽视了一直盯着她看的司木栖。
不过就算看到了，她也没什么想法。
被盯着又不会少块肉，只要不是憋了什么坏心思，她都可以忽略不计。
后面的灵根测试照旧，而剩下的人中也再未出现像前面黎月四人所展现出来的恐怖天赋。
直到酉时，这场启灵大典的入门才算完成。
天色已晚，黎月孟梵书她们随着留下来的人被安排在参加启灵大典的客房中。
而没有灵根的人则被接引飞舟送回他们来时的地方，大约再没有触碰大道的可能。
“听带路的师姐说，我们明天会修整一天，后天才正式开始第一道试炼。”
孟梵书躺在铺好的床上滚了几滚，一天站下来她浑身上下疲惫的不得了，快快吃完饭便准备入睡。
“那我就先睡觉了，晚安……”
“嗯，晚安。”
孟梵书很快入睡，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黎月躺在自己的床上，回顾这短短几天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像梦一样。
她用力扯了一下自己的脸。
“嘶……好疼。”
不是梦，幸好不是梦。
她真正的第一次感觉命运被握在了自己手里。
前世的一幕幕一直回放在脑海里，她不敢忘，也不能忘。
没关系的，这次一定可以。
这样想着，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多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一下，她很快便陷入了深度睡眠。
外面明月高悬，有几丝月光挤入了露着缝的窗户里面，正好照在了黎月的额头上。
眉心隐约浮现出一朵银色的莲花，散发出莹莹光芒，但却又短短一瞬间沉寂了下去，好似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