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叫我什么事啊。”阿全的口音不太重，江璃能听清楚。
江璃咳了一声，拉着他走到另一边没人地，悄声问道：“那一场仗打完，一千唐军还剩多少？”
“哪一场啊？”
“武当啊！”
江璃要气死了，这小子听不听得懂人话。
阿全被吼得浑身一抖，忙说道：“啊啊，这，这个啊。”他努力想了想，跟萧锦书的精兵打完：“总共只剩五百多人了。”
什么！
江璃的心一沉，却又无奈。
这也在清理之中，一千普通骑兵和几千精兵打，能剩下来就不错了。
阿全疑惑：“姑娘，您到底有什么事啊？”
江璃微微沉吟：“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啊？”
“你去找到这五百多人，能找多少就找多少，告诉他们如果相信秦王，就无论怎么样都要听我指挥，而且，这些天你帮我看着点长史和司马，只要他们有行动立刻向我汇报，懂吗？”
阿全拧了拧眉，脸上的表情也拧巴起来，明显是想说些什么。
江璃道：“你一定要相信我！”
阿全皱眉。
说实话，相信这江大小姐，他不太敢。
她着急到差点跳起来：“在武当时候我也没没拖后腿吧！而且你们不相信秦王吗！”
没办法，只能又把李世民拽出来。
“好吧。”听到秦王，他终于松口：“我可以帮您看着，不过您要做好准备，我不能保证找到多少人。”
“没关系没关系！”
只要有人留下就够了。
……
接下来的日子，阿全偶尔来汇报，得到的皆是无事发生，这让江璃甚至怀疑自己那日听到的是不是真的了。
最后因为主帅的身体更重要，于是她就把重点从刘文静和殷峤转移到了李世民和霍韶，寸步不离的照顾两人。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七月初九这天傍晚，江璃端着药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喂着霍韶。
霍韶轻轻咳嗽两声。
但是，这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江璃道：“你是不是病好了？”
霍韶摇头：“没啊。”
“那你这一脸享受给谁看。”
“我只是昨晚被折磨的没睡着，今天困了而已。”
江璃：“……”
知道自己冤枉人了她急忙转身看向李世民，李世民虽然半倚着但仍看着地上的沙盘，时不时还摆弄两下。
这些天来，他一点没消停。
江璃忍不住劝道：“二哥，你要不休息一下吧。”
李世民没回话，仍聚精会神地看着。
江璃问：“李二哥？”
“啊？”李世民不好意思一笑：“我看入神了，对不起，我不累，咳咳。”
……这是多么负责任的主帅。有此主公，良将得要笑死吧。
江璃看向霍韶，果不其然，这哥们一脸欣赏地看着李世民，噢，不仅是欣赏，还有喜欢。
突然，一个人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隔着大帐，江璃勉强听清：“楚姑，楚姑娘，这可…么办……”
是阿全！
江璃立刻喊道：“你进来！”
李世民和霍韶都是一顿，对视一眼脸色微沉，江璃不会无缘无故喊人，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
阿全沉默了一会儿，掀开帘子，一进来就直接跪了下来。
“你……”
江璃一愣。
李世民皱眉：“怎么了？”
他急忙起身，疼痛却再一次传来，只能坐在床上。
“大王，姑娘…”阿全道：“长史带着三万人在高西南列阵去了，只有五百余人留了下来，长史本来想把我们全部带去，但我说是姑娘你命令我们留在军中，他就……”
“胡闹！”
李世民猛地一拍桌子：“我不是说了坚壁不出吗？谁让他们出去的！他们出去多久了！”
怒火攻心，他捂住肺部用力的咳嗽起来。
“二哥！”江璃慌忙去扶住他：“你冷静点，你现在还生着病。”
她轻轻拍着李世民后背，却听另一边传来更大一声：“这是想把全军都带去送死吗！他列阵加防备没有！”
霍韶的怒火丝毫不亚于李世民，刘文静跟他没有交情，在他眼里，这人就是个白痴，这种情况下竟然带人去送死，将自家唐军良好局势拱手送人！
阿全被两人整的颤颤巍巍，嗫嚅道：“早，早晨出去的，属下，属下不知道有没有防备……”
李世民咬牙，他几乎能看见战败的样子，但，不能这么快就认输，还有五百人，或许还能扳回来！
霍韶目光如炬：“李二。”
李世民点头，他明白他什么意思：“小璃，我现在命你带领留在军中的五百余人，薛举一定会秘密进袭，你记住，绕到一个好位置找准时机，将他们打回去，只要把人全都带回来就好。”
江璃微微咬唇，她的手抖了起来。
要她带领一支队伍吗？
不过，现在这里除了她，好像也确实没别的办法了，霍韶和李世民都起不来，军营里其他的将军和总管全被刘文静带走了，能领兵的，只有她了。
虽然，很紧张，很怕。
“是！”
……
却说今日上午，就在刘文静派军列阵一时辰后，西秦军的斥候便观察到了。
于是，飞速赶回军营向大王报告。
得到这一消息，薛举喜不自胜。
“这是我们打败唐军的大好机会！” 他眼中射出厉光，上次李世民把他逼成那个样子，这次他一定要打回来！
薛举冷冷一笑。
不加防备，那他就来个奇袭！
时间回到傍晚，江璃带着五百人浩浩荡荡向高西南奔去。
这五百人皆跟她熟识，故而一个时辰的路程，愣是半个时辰就到了。
而就在三个时辰前，薛举秘密进袭唐军背后，两军在浅水原交战！
不知交战多久，只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个旗帜倒在地上，那是唐军的旗帜。
薛举在马上得意狂笑。
刘文静和殷峤急喊撤退。
却拦不住肆意的秦军。
“嗖！”
长刀就要砍到一个唐兵，突然，一支羽箭穿过人群，直直插入了那人的眉心。
踉跄一瞬，跌下马去。
唐军有援兵！
薛举慌忙看过去，却见一女子身着甲胄，手执长弓，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目光炯炯，璀璨如星。
“楚璃！”刘文静震惊。
江璃不答，冷冷看了眼薛举，这人身上的死人味真让人恶心。
她把长弓戴回去，拔出霜别，朗声道：“是大王派我来救你们，秦王在等大家！”
蕴藏着浓厚内力的话语瞬间传遍了战场，薛举忍不住一抖，秦王，秦王！
李世民知道了！
不，李世民肯定还没有病好，否则不会让一个女人领兵，只要不是李世民，他就不怕！
“不要听这个女人的！”薛举道：“杀！”
……
最终，江璃带着剩余唐军安全返回，检查的时候发现，七位总管都负伤，士卒死亡十之三四，负伤者有八千余人，大将军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均被俘。
如果没有江璃，这一战会败的更惨烈。
薛举将士卒的尸体收集，做成了一个新的京观，来昭告他的胜利。
唐军帅帐里，李世民脸上仍有疲态，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但他目光却冷硬极了。
刘文静和殷峤低着头不敢说话。
霍韶道：“刘大人的好法子，让在下领教了！”
死了那么多人，换得一场大败！
江璃惊讶，霍韶这么说不怕刘文静讲闲话啊，不过，说的还挺对的。
李世民冷冷的。
“谁同意你们私自列阵的。”他凤眼里有着浓浓怒气。
“说话！”
殷峤浑身一抖，小声道：“大王，其实我们只是想……”
“想什么！我说的你们没有听清吗！”李世民愤怒极了，如果按他说的做，这场仗就赢了：“为什么你们不信我！”
殷峤和刘文静对视一眼，不敢再回话。
要知道，无论是李二公子还是秦王，发脾气的时候都是能杀人的。
“还有你，那个，楚璃！”
江璃懵了一瞬，这关她什么事，她还想办法阻止了，还想办法留下五百人了。
她把话说了出来。
李世民却冷冷道：“那你为什么不继续阻止。”
江璃一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她微微低下头，李世民说的是对的，她拥有阻止的权利，可只是象征性的反对了两次。
既然知道不对，就应该一直反对下去，哪怕军中所有人都说不行，也要坚持自己的选择。
这是李世民的原则。
“我……”她轻声道：“对不起。”
霍韶坐在一边冷哼：“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能改变结果吗？”
江璃微微抿唇，霍韶又道：“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这场仗死伤了多少？你算了吗？”
李世民道：“行了，再说也没用。”
少年凤眼中满是苦涩。
此次大败也有他的错，他应该十分注意军情的，就因为这场病，竟然就那么休息了几天。
“传令下去。”李世民叹气：“撤军。”
……
李渊很显然没有想到会败。
在他的认知里，二儿子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这次却被薛举一举击败。
得知原因后，李渊大怒，命有关人皆去宫里，霍韶因为染病的缘故没有被牵连，但也被敲打了一番，下朝后，李世民留在了宫里，霍韶则去到了秦王府，如今正与江璃面对面坐着。
长孙无忧从内室走出，有些担心：“你们……是这次打的不好吗？”
江璃一怔：“夫人从哪里看出来的？”
长孙无忧轻轻坐下：“二郎和霍小将军刚回来就匆忙去了宫里，江姑娘你也是一脸烦闷，我便想到了这个，果真是因为打仗吗？”
霍韶抬眸，李世民还真没骗人，这长孙夫人，是个聪慧的女子。
江璃微微叹气，张口就要回答。
恰巧此时，一人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长孙无忧眼睛一亮，想起身又想到自己的身孕只得坐着：“二郎！”
“啊。”李世民忽地回神，勉强一笑：“观音婢。”
长孙无忧拧眉，又问了一遍：“打得怎么样？我看你脸色好像不是很好，生病了吗？”
李世民随意坐到了一个椅子上。
霍韶看了他一眼。
“放心，我没什么事。”他叹气道：“只是这次败的很惨，我，对不起那些将士。”
长孙无忧秀眉拧的更深了。
江璃问道：“二哥，那陛下怎么处置了？”
李世民看她一眼，道：“有关者皆罢官。”
江璃惊讶地看向霍韶。
他没说这些啊。
霍韶却道：“你来这里不止是说这些的吧。”
李世民不言。
他又道：“薛举肯定会接着打，但经过这次的失败，我不认为陛下会再给我机会，所以……”
“所以，我可以帮你。”李世民道。
霍韶一怔。
“我会帮你在父亲面前争取一个职位，随军出征。”
江璃瞬间震惊，他这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忧微微抿唇，眸里仍旧是那般沉静。
霍韶眯眼：“秦王拉拢人都这么直接吗？”
异常严肃的话语，挑明了两人间的话题。
李世民一笑：“我只对我想要的人直接。”
江璃：“……”
好奇怪，但她又看不出哪里奇怪。
于是转头看向长孙无忧。
美人姐姐愣了一下，随即温柔一笑。
江璃：“……”
好吧，也没啥用。
霍韶微微敛眉，不言。
李世民笑道：“霍韶，我已经将实话都告知于你，希望你考虑一下，毕竟，我，也是真想和你做朋友。”
说到最后，他眉眼间的笑意更加温和。
霍韶叹气：“如果我不答应，会不会就打不了仗了。”
“当然不会。”
只是老爹可能不会再给他多好的职位了。
“那这样吧。”霍韶道：“你叫我声爹，我应了你。”
“……”
如果没记错，这小子年纪比他小。
李世民面无表情：“儿子。”
江璃：“……”
男人都喜欢给人当爹吗？
……
几日前，霍韶认为薛举会乘胜追击，果不其然，八月，薛举派他的儿子薛仁杲进军围攻宁州，唐宁州刺史胡演击退了薛仁杲。
与此同时，加急文书正飞快送往长安。
初九，薛举突然去世，太子薛仁杲继位，居住在折城，追谥薛举为武帝。
江璃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在霍韶下朝后。
这些天，霍韶经常一下朝就去找郑玄，完全没时间来找她，今天不知怎的竟然自愿来到房间里。
当然，是在傍晚已经跟郑玄聊完的时候。
江璃疑惑：“薛举这么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