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

    叶欢的信比宫中的消息来得晚，秦珏虽整日待在坤宁，但宫中的异样，陆释疑总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据陆释疑所言，朝廷最近动荡，六部割裂，没摆到明面上，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中吏部、兵部一直水火不容，而最近户部也掺了一脚，主动站到吏部那头。因为这事，秦世离不止一次在朝堂上发火走人，弄得其余大臣人心惶惶。

    秦珏听闻此事，隐约察觉到有人在暗中撺掇，便让陆释疑调查，果然查出点东西。

    “吏部尚书杨凌近几年引荐不少人才，最低官职也是有律司官员，大部分都留在吏部为杨凌所用。之前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杨凌确实厉害，就没管过吏部，可是最近杨凌总是在朝堂上提出一些对兵部不利的建议，再加上户部也参与其中，皇上就发觉事情不对劲了。”

    陆释疑如是说道，秦珏盘算一会儿，问道：“杨凌是何时上任的？”

    “七年前。”陆释疑道。

    秦珏感觉七年这个时间点有点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便道：“盯紧杨凌，之后再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是。”陆释疑俯首，“管安将军回东关了，将军良人近日鲜少出府，偶尔会去趟醉幽。”

    秦珏蹙眉，“醉幽？小霜去那作甚？”

    陆释疑摇头，“不清楚，臣派人跟进去过，发现将军良人不是抓药，而是去醉幽后院。白日上屋顶太显眼了，而且将军良人毫无异样，我们也不好直接问。”

    小霜助宁国破了蛊毒，他想摆弄草药，管安自然也不会拦着。可是去醉幽后院，明显是杨天易私自找小霜，她一个年过半百的女子找小霜作甚？

    秦珏转头看向陆释疑，“杨天易这个人，你们查过吗？”

    “当然。”陆释疑道，“大战前她从燕月来到宁国定居，开了醉幽，那时宁国医馆少，她医术高超，直接在宁国站稳脚跟。这些年来，她的人脉、名声逐渐扩张，主要还是在宁城和洛宁两处，其余的暂时查不到。”

    “一个医师，不在遍地药草的燕月待着，为何要费尽心思来宁国？”

    秦珏似是喃喃自语，实际上是在点醒陆释疑。陆释疑恍然大悟，道：“属下这就带人去燕月。”

    “对了。”秦珏喊住陆释疑，“把唐钰唐曲带上，路上若是见到秦亭，趁机塞给她，若是没见到，就当游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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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城。

    萧玉真施舍给叶欢的铺子装潢都是现成的，叶欢找人简单改了下格局，又摆了点桌椅换了把锁，趁机找了个管账的，一切安排妥当，便和秦亭开始吃喝玩乐。

    “这沐城，真是什么都有。”秦亭看着手上的长得红彤彤的果子，轻轻一摁就软了，“不会有毒吧。”

    叶欢瞥了一眼，道：“这叫番茄，好吃得很，你尝尝。”

    秦亭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叶欢寻思半天才反应过来，也对，这东西在古代可不常见，眼前的是异域赶来卖土特产的商人，什么瓜果蔬菜，全是宁国附近没有的。她含糊应道：“书上看的，你不吃我吃。”

    说罢，叶欢抢过秦亭手上的番茄，胡乱擦了一下塞进嘴里。这是真正在大自然孕育下生长出来的番茄，没有现代市场里的科技味，将叶欢对番茄的认知颠覆了。

    秦亭见叶欢捧着番茄怔愣，碰了一下她的肩膀，“你不是中毒了吧。”

    叶欢回过神，道：“说了没毒。”转头对商贩道，“要二斤。”

    沐城是叶欢目前接触过最像现代的城池。很多在宁城见不到的东西，沐城都在进行贩卖，甚至酒楼里还做生肉，不过大多数人接受不了生吃，生意惨淡就是了。

    可叶欢看得出来，秦亭对日料挺好奇。她领秦亭进了一家生食店，扫了眼菜单，发现是个日料店。繁多复杂的品种弄得秦亭晕头转向，叶欢随便点了几盘刺身，又点了些热食和酒水。

    “少吃生肉生鱼生蛋，你现在年纪小，等年纪大身体里都是寄生虫。”叶欢涮了碗筷，递给秦亭。

    秦亭眨巴眼，“寄生虫？能吃吗？”

    叶欢发觉自己和秦亭说不明白，干脆道：“反正少吃就是了。你在哪养的恶习，居然爱吃生肉。”

    “我们小时候都这么吃啊。”秦亭不以为意道，“不仅吃生肉，还要喝生血，像我这种常年在外的，有上顿没下顿，最惨的时候还吃过人的尸体。”

    叶欢不禁打个寒颤，秦亭却突然开怀大笑，“吓到你了？哈哈哈哈逗你玩的，人我没吃过，不过老阁主那时候，可能真吃过人。”

    “打住。”叶欢及时喊停，“我们还要吃饭呢，你再说下去，我胃口都没了。”

    恰逢此时，小二端上一大盘刺身，各类肥美的鱼肉贝类映在眼前。放到现在，叶欢绝对是不屑于吃的，海太脏连带着鱼也脏，她就算贪食，也不会让自己吃进去一肚子垃圾。但在古代，她可以稍微放开些，起码水质干净，鱼也干净。

    叶欢吃了块扇贝肉，肉质紧实味道鲜美，加点青芥末老陈醋，一口下去直冲天灵盖，呛得她咳嗽两声。秦亭倒是接受得很好，一口接着一口，不一会儿一大盘刺身下去大半。

    “姐姐，你也不行啊。”秦亭生吞了一个小八爪鱼，看着叶欢一把鼻涕一把泪，忍不住调侃，“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就你这耐力，放玄机阁早就被毒气熏死了。”

    叶欢已经呛得说不出话了，她抹了把泪，许久才缓过劲来，“放屁，我是太久没吃了。”

    说白了是原主太菜了，叶欢记得自己先前生吞芥末都脸不红心不跳的，不至于如此。

    两人吃了顿新鲜日料，一个神清气爽，一个垂头丧气。叶欢若是早知道会这般丢脸，她就算死也不会踏进日料店一步。

    “啧啧，还嘴硬呢。”秦亭一副欠揍的嘴脸，“要不你吃点番茄润润？”

    “吃完海鲜不能吃番茄。”叶欢猛然惊醒，“我番茄呢？”

    秦亭一拍大腿，“忘记拿了，我回去拿。”

    叶欢站在酒楼门口扶腰撑墙，口中辛辣感渐渐退却，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三个黑影。

    “叶姐姐？”

    熟悉的声音令叶欢抬起头，在对上陆释疑的面容时，她先是一怔，旋即又剧烈咳嗽起来。

    陆释疑身后跟着两个叶欢没见过的人，样貌相似且稚嫩，个头不高，应该是玄机阁的小辈。见叶欢一直咳嗽，其中一个赶忙问道：“这不要紧吧？”

    叶欢摆摆手，恰巧此时秦亭提着一兜番茄出来，见到三个人高马大的围着叶欢，下意识先撂倒陆释疑身后的人，正要对陆释疑动手，陆释疑回过身，两人尴尬地对上眼。

    “释疑。”秦亭低头瞅了眼方才撂倒的人，“那这俩人是……”

    “你的接班人。”陆释疑道，“刚碰面，你就给人家一份大礼。”

    秦亭赶紧把地上的人扶起来，尬笑道：“唐突了，唐突了。”

    几人一齐回到客栈，叶欢缓过劲来，给几个人各扔了一个番茄，“新鲜的，尝尝，这东西可好吃了。”

    陆释疑带的孩子略显拘谨，等到陆释疑下令才敢吃。秦亭在一旁扫向那俩孩子，道：“你们俩是谁提点上来的？我临走之前可没说我要找接班人的事。”

    “老阁主亲自点的人，就不劳你费心了。”陆释疑道，“唐钰唐曲，以后就交给你来带了。”

    秦亭顿时语塞，她不想找接班人，就是因为会时刻像拖油瓶一样挂在她身边，万一中途出事她还要担全责。可秦珏下令她不得不从，这两个孩子看着也不愚钝，她万般不想，此刻也只能从了。

    见秦亭不情不愿地点头，唐钰唐曲松出口气。上次围剿唐似玉归来后，秦亭始终黑着张脸，让人不敢靠近，现如今可是好多了，聊天时还能见到笑。

    “释疑，你这次来燕月，不是为了给秦亭送人吧。”叶欢道，“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陆释疑看向叶欢，“叶姐姐，我记得你这趟出来，中间的关系是杨天易打点的。”

    叶欢应道：“不错。”

    陆释疑直截了当道：“朝廷近日动荡，其间错综复杂，而且令弟近日总去醉幽，老阁主思来想去，觉得杨天易有问题，便让我带人去洛宁。”

    叶欢呼吸一滞，缓声问道：“那信……”

    “什么信？”

    陆释疑看向秦亭，秦亭道：“老阁主每个月月中都会给我写封密信，昨日才寄走，今日你们就来了。我们这趟出来确实查到点问题，尤其锦川，具体的事我都告诉老阁主了。我们下一站准备前往京都，随后是洛宁，你若是等得起，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锦川？锦川又出了什么问题？”陆释疑一头雾水。

    秦亭开始讲述起她和叶欢在锦川发生的事，陆释疑这才知道，简铭居然偷偷跑到锦川撒欢了，还是程之禄帮衬的。陆释疑向来不管其余执事的行踪，但好歹得知道大方向，简铭临走之前，告诉陆释疑只是出宫玩几天，陆释疑懒得管她也就没多问，一天又一天，若不是秦亭提起，她真把简铭给忘了。

    在两人讲述一路坎坷时，叶欢抱头苦闷。

    三次了，已经是第三次了，为何每次都比她的信先快一步呢？